第47章
旬邱是江瑞的前輩老師兼一段時間的教練,現在是她男朋友,兩人交往多年,現在常像家人那樣住在一起,卻都沒有結婚的意思,用江瑞的話來說,婚姻隻是一個形式,這樣相處比較舒服。俞遙隨她,孩子成年後,她們自己的事就該讓她們自己決定了。
兩個性格太相似的母女,很容易發生爭吵,但從江仲林走後,俞遙就很少再和瓜瓜吵起來,沒了作為調解員的江仲林,俞遙好像自己學會了收斂脾氣,仿佛離去的江仲林身上某一部分性格,留給了她,讓她面對女兒有更多的包容和耐心。
“哇,老媽,你這是在哪呢?前幾天跟你聯系,你還在沙漠,今天怎麼就到海底來了?”江瑞發現一條大魚從老媽那邊出鏡,忍不住問。
俞遙把鏡頭對著自己周圍轉了轉,剛好有一隻巨大的鳐魚遊過去,“是海島隧道體驗活動,我和幾個朋友一起過來,這種新型海底體驗隧道還挺有趣,我昨天看到鯨魚從腦袋上遊過。”
江瑞:“……我也好想跟你一樣到處玩,我也想退休。”
俞遙:“再加油三十年吧。”
母女兩個說著話,走過了這一條長隧道,她們偶爾也不會交談,隻是一起靜靜看著海中的魚群,走出隧道,穿過沙灘,兩人結束了通話。
“俞遙,你怎麼這麼慢哪,快來吃烤魚,都烤好了等著你來吃!”一起來的老姐妹大聲在不遠處喊她。
俞遙朝她走過去,“先說好,你烤的我不吃,上回那肉都生的。”
她笑著匯入幾位歡笑的朋友之中。
第49章 番外2(江仲林的少年暗戀視角)
因為一些原因,江仲林初二的時候,轉學到了明德私立學校。青春期的男孩子,比同齡女孩子發育更晚,江仲林少年時期又矮又瘦弱,到了高中後才飛速長高,所以初中的江仲林,比周圍差不多大的同學們顯得更瘦小些。
他從小就格外聰明,不論什麼學科都能取得好成績,從幼兒園開始,拿第一就是常態。而性格上,他內向羞怯,不愛和人說話,隻喜歡自己一個人靜靜端著書看,所以親戚們看了他,都會笑話他像個小姑娘一樣。
因為成績好,老師們都格外喜歡他,轉學到明德私立學校後也是一樣,他的班主任經常誇獎他,自從他來這裡後幾次測試考,都是年級第一。而每次誇完他,班主任就要訓斥班上幾個拖後腿的學生,這樣次數多了,江仲林就發現,那幾個學生,開始有意無意地為難他。
最初,隻是假裝撞到他的桌子,弄亂他的書,江仲林不想計較這種小事,自己把東西撿起來重新放好。可能是發現他脾氣好,再後來,那幾個人就故意在上體育課跑步的時候把他撞倒在地。
江仲林始終覺得,這種和同學鬧點小矛盾的事並不嚴重,也不必要因為這個就告訴家長和老師,顯得太小題大做,於是他依舊沒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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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想到,這樣的事,一旦沒有阻止,就會發展得越來越嚴重。那些故意欺負他的同學看他沒有告訴家長和老師,覺得他是個受氣包,膽子小不敢告狀,於是變本加厲地欺負起他。
又一次考試後,江仲林再度取得第一名,老師也同樣誇獎他,又批評沒考好的同學,然後沒兩天,江仲林被堵在了宿舍樓另一邊的一個廁所裡,這個廁所平時人不多,江仲林被兩個比自己高壯的同學打了一頓,又脫了他的褲子,往腦袋上澆了一桶水。
江仲林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才是十幾歲的初中生,又一向乖巧,被打後,隻能抱著被踢疼了的肚子蜷縮在牆角,等那兩個人停手。他很明白,自己打不過他們,被攔在這裡又跑不掉,現在說任何話做任何事都隻會讓這兩個同學更加不想放過他。
所以他保持沉默,眼睛垂著,盯著自己頭發上垂落的水珠。
聽著站在身前兩個人嘴裡的諷刺罵聲,江仲林緊緊抿著唇,默默忍耐。被打湿的衣服貼在身上,冰涼,帶著一股灰塵和土腥味混雜的味道。廁所裡的腥臊味刺鼻,再加上腹部的隱痛,讓這一切顯得格外難以忍受,少年心裡生出怒火和委屈。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懶洋洋的,是個女孩子的聲音,“你們乖學生也會欺負人啊。”
少年抬頭看過去,看到那個倚在廁所門口的人,穿著隔壁十六中的高中校服,是個比他們大的女生。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這裡是男廁所,靠在那看著他們幾個,好像在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下午的陽光在她腳邊,照亮了她半個身子,她扎著的辮子在陽光下顯出一種棕紅的顏色,手裡燃燒的香煙飄散起嫋嫋煙氣。
她看上去,是那種不愛學習,而且半隻腳能歸入‘社會人士’的壞學生。明德私立學校的學生們私底下流傳著隔壁十六中所有學生都愛打架,常常聚眾打架生事的傳言,這個隔壁十六中的學生,怎麼會在上課時間出現在這裡?
小少年茫然地看著,而那兩個欺負他的同學,同樣不知所措,他們大概有點怕,直接丟下江仲林跑了。
他們跑了,那個彈煙灰的高中姐姐卻沒有,依舊靠在那看著。
畢竟已經是個少年,當然知道男女之別,醒過神來發覺自己褲子被脫的狼狽樣全被人看光了,小少年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那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最丟人的一幕。哪怕後來那女生直接走了,他仍然覺得臉紅。
被同學欺負,又遇到這種事,少年生了一場病,他的父母從他口中知道始末,非常生氣地尋找校方解決這件事。那兩個欺負人的學生受到了懲罰,記了大過,他們的父母也帶著孩子上門道歉,雖然兩人沒勸退,但調到了其他班。
那之後,江仲林在班上的生活稍微好了一點,沒人故意欺負他了,但同時,也沒人敢理會他了,本來就是中途轉學,格外受老師照顧,其他學生多少看他不順眼,現在又發生這種事,所有人都自動遠離他,哪怕有學生和他親近點,都會連帶著被孤立,所以最後,他在班上沒人說話,上課下課都是一個人。
少年更加沉默了,哪怕性格內向,可每天被排擠的日子,也令他無所適從。
所以,中午午休那一段比較長的休息時間,他都不想待在教室裡,而是選擇在學校裡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待著。
他在池塘邊發現了一棵很大的夾竹桃,鑽進去之後,裡面有一塊地方沒有長枝葉,剛好可以容納他坐在那看書,從外面看不出裡面有人,而另一面他能看到池塘水面的綠色浮萍,自從發現了那裡,他每天中午都待在那。
然後有一天,他看到一個穿著十六中校服的女生來到附近,她好像也在找一個可以休息的清靜地方,少年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上次剛好撞見他被人欺負的那個姐姐。他有點緊張地抓緊膝蓋上的書,生怕對方發現他。
好在,她沒有鑽進夾竹桃樹叢裡的想法,而是看上了旁邊一棵樹,看著她蹬著樹幹,三兩下就爬上了樹,架著腿躺在樹杈上,戴耳機聽歌睡覺,少年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生怕被發現了,但又忍不住經常去看一下對方。
這個不知道名字的女孩,並不是每天都會來這裡,隔幾天來一次,每次都是江仲林先來了,她才來的。這樣一個‘鄰居’,讓小少年心情有點復雜,如果很討厭,他其實可以換個地方,可是猶豫著猶豫著,他還是沒有換地方。
有一次,快到上課的時候,樹上睡覺的人還沒走,似乎睡得太舒服懶得動彈,樹叢裡的少年抱著書有點著急,作為一個好學生,他是不會無故曠課的,可讓他就這麼出去,萬一被發現了,他也覺得很不好,所以隻好焦心的等著。
那一件十六中校服垂下樹來,忽然掉在了樹下,那女生咕哝了句什麼,終於跳下樹,撿起衣服就拍拍屁股走了。少年這才趕緊出來,看一眼她消失的背影,扭頭跑向教學樓。
後來天冷了,他就再也沒看過那個女生去那棵樹上睡覺,不過明德私立學校和十六中相鄰,外面那條街也是相連的,街上許多小吃店早餐店書店和精品店之類,常有很多學生光顧。
少年偶爾路過十六中門口的時候,會看到那個熟悉的女生。
她很多時候都是和另一個女生,或者一大群男生女生走在一起,偶爾也會一個人走。和很多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別人跟她說話,她都帶著笑,一個人走的時候,耳朵裡就會戴著耳機聽音樂,沒什麼表情,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隻是,少年不常常能看到她,經過那邊很多次才會看到一次。
發現自己經常忍不住在十六中門口找尋那個人身影時,少年感到一陣茫然,他有點緊張地想,我是不是喜歡那個女生?可是想來想去都沒有結果,他也不知道喜歡別人是什麼樣的。
時間就這樣飛快地過去,他在明德讀完初中,直接考進了一中,在海市另一邊,和明德隔了大半個城市,於是他再也沒有看見過那個女生,哪怕偶爾路過十六中附近,也沒再見過。
海市這麼大,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大概見不到了吧。發覺這一點時,他同時察覺到自己心裡的莫名失落。
少年人的心就像是那個夏天,在池塘裡遊弋的小魚,偶爾會在浮萍底下露出紅尾巴,蕩出一圈小小的漣漪。那一點顏色那麼顯眼,可又讓人抓不住,倏忽就藏了起來。
少年並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會成為他今生的愛人。
當青澀的少年變成挺拔的青年,他們在猝不及防間再次相遇了。那是一場相親,他表哥和人相親,結果臨時沒時間,剛好遇到他,就讓他幫忙去和女方道個歉。
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來相親的那個女孩,不,那已經不能說是女孩了,而是一個成熟的女人。她畫著淡妝,臉上帶著笑,頭發染回了黑色,端莊地挽起來,身上那種學生時期的銳氣和叛逆,似乎已經消退。
和他記憶中的人完全不一樣了,可他發覺自己竟然在瞬間清晰記起了她從前的模樣。
“你好,我是俞遙,這次本該來相親的那位楊筠女士的朋友。”她打量了他一下,突然微微笑了,“我看你好像,並不是來相親的瞿先生?”
江仲林被她打量的目光看得手指一抖,仿佛回到那年他第一次見她,一個尷尬的境地裡,她似乎也是這麼打量他,然後微微笑起來。表情是一樣的。
“我叫江仲林,是瞿先生的表弟……”
江仲林都不知道這場相親晚餐是怎麼結束的,隻是當他回到家,發現自己一直在想著她。沒幾天,他的導師問他,為什麼最近經常發呆,他的父母也發現不對,問他怎麼時常走神,隻有他自己還茫然的沒有發覺異樣。
“我在思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她。”他苦惱地詢問朋友們。
他的朋友們不約而同露出微妙的笑容,“這種事,你去見她就明白了。”
所以他期待又雀躍的再次去見了俞遙,俞遙還記得他,詫異地問:“是你啊,怎麼等在這,是過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