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肖晴娘嘆口氣,道:“你去了一定要好好學,我也是豁出去臉皮去求人的,你莫要辜負了我。”
肖霖高興得手舞足蹈:“一定會!不不, 一定不會!”
肖氏雖不知道肖晴娘嘆什麼氣, 但她樂見兒女和睦,手足相親。
“來,試試這件新衣。”肖氏扯著他, “明天穿著這件去, 體體面面的。”
肖霖哪還有心思試衣服, 他是聽十六郎講過的, 他的九兄治學超級嚴厲,留的課業也多得讓人頭痛。
還試什麼衣服!他拔腳往屋裡跑:“我去溫書!”
肖氏笑著搖頭。轉頭看女兒, 卻見肖晴娘老神在在地。
“想什麼呢?”她問。
肖晴娘含糊道:“怕明天虎官兒給咱們丟臉。”
“別瞎說。”肖氏嗔她。但肖霖確實表現得緊張,弄得肖氏也緊張起來了,站起來:“我去給他蒸個雞蛋羹壓壓驚。”
待晚上就寢,肖晴娘卻總也睡不著。
昨天早上穿衣服穿錯了,惹得凌九郎不快,她懊惱得到現在都擺脫不出來這個情緒。一想起來,就在被窩裡長籲短嘆,恨不得世上有賣後悔藥的。
心裡有心事,第二天竟是天一亮就醒了,比往常早得太多。
睜著眼盯著帳子半晌,下定決心起了床,決定再去一回梅林。她心裡是明白自己與凌九郎的差距的,就是想遠遠地再看一眼他的風姿。
這次可不能再穿錯衣裳了。她也不敢點燈,摸著黑憑著手感找了身冷色調的衣裳。悄悄洗漱了出來,果然肖氏已經在灶房,她提著裙子輕聲快步地跑到了院門口。小心打開門栓,盡量不發出聲音,一溜煙出去了。
到了外面,怕肖氏發現,她快走了幾步,忽地停住——前面一個單薄的人影,提著個食盒,走得不緊不慢地,竟是林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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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她是常去梅林的,可也沒必要去得這麼勤吧。肖晴娘忍不住在心裡抱怨。
她不敢現身,一路小心地跟在林嘉後面保持著距離。好在一路上沒有撞見別人,也沒有露出形跡。
待到了梅林附近,她找棵樹藏匿身形,遠遠瞧著。
林嘉放下食盒倚著梅樹打絡子。不多時,一個俏麗丫鬟從梅林裡出來,兩個人笑著說了兩句,丫鬟接過了食盒,兩個人並肩往梅林去了。
肖晴娘愕然。
林嘉見出來接她的是柿子,也是驚訝。
柿子笑道:“桃子昨天得了假,回家去了,要好幾天才回來。”
“咦,桃子姐姐家在哪裡啊?”林嘉好奇地問。
“她家在咱們一個莊子上,她爹是莊子上的莊頭。”柿子掩口笑道,“你猜她回家幹嘛去了?”
林嘉莫名:“是有什麼事嗎?”
柿子笑著揭開了謎底:“她好事近了,回家報喜去了。”
林嘉眼睛睜得溜圓:“是、是婚事嗎?”
“是呢。”柿子接過食盒和她一起往裡走,給她講詳情,“是配給了季白哥哥,季白哥哥可是我們公子身邊最得力的人……”
凌昭練完劍,兩個女孩子蹲在爐邊嘰嘰咕咕地低聲說話呢。
“在說什麼?”他接過柿子遞過來的帕子,問林嘉。
“在說桃子姐的事呢。是明年是嗎?”林嘉說,“時間還寬裕,我想給桃子姐繡一對枕套做賀禮。”
凌昭擦汗的手就頓了頓。
這於林嘉,從關系上和所需的成本上來說都是十分合適的賀禮。
若隻是給桃子也就罷了,但這枕套是“一對”,也就是兩個。一個桃子用,另一個自然就是季白用。
林嘉親手繡的枕套要給季白用嗎?
林嘉一邊熟練沏茶一邊道:“我想著就繡個鴛鴦戲水,我那裡有鴛鴦戲水的圖樣子。賀新婚的話,是得繡鴛鴦的吧?”
她知道鴛鴦戲水的真實含義嗎?
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凌昭忍無可忍,把帕子丟還給柿子,一撩衣擺,在石頭上坐下:“不用,到時候我賞她全套的喜服喜被。”
主人大方,於桃子當然是好事。林嘉當然替桃子高興的。
隻是不免覺得探花郎讀書聰明絕頂,生活上好像有點冒傻氣了。桃子姐又不是一輩子隻用一套被服,她總得換洗啊。誰家還嫌被服枕套這種東西多的。
隻林嘉又不傻,當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探花郎抬槓,隻笑著“嗯”了一聲。打開食盒,給他拿點心。
柿子默默地提著水壺蹲回到小爐旁。
她是得了桃子的真傳的。桃子對她不藏私,回家之前仔細叮囑過她許多注意事項——
“不用搶著幹活,就讓林姑娘做去。就當自己不存在。”
“傻,公子當然不會怪你懶,隻會覺得你有眼色。”
“那個,公子話會比較多,你臉上別露出來,就當聽不見。”
雖然被提前叮囑過了,可柿子終究是頭一回在旬日裡過來伺候。親眼見著那兩個人,沏茶、遞茶、接茶都那麼自然。林姑娘嘰嘰喳喳,公子也絲毫沒有不耐的神情。
柿子還是震驚了,趕緊把頭低下去,把臉藏起來。
今天是旬日,林嘉下午不過去水榭。說了會兒話,凌昭令柿子送她。
柿子精神一振。她第一次領這個任務,想好久了,終於輪到她了。
兩個女孩便一起往小院去。
林嘉跟柿子不及跟桃子那麼熟稔親熱,但年輕女孩在一起,隻要沒什麼特別討人厭的行徑,不是特別看不順眼,很容易就熟稔起來。
特別是柿子對林嘉著意親近,她的年紀又比桃子小,更接近林嘉,很快就親近起來。
肖晴娘一直躲在樹後,看著林嘉進了梅林,過了大約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她又和那個美貌婢女一起出來了。兩個人親親熱熱地說著話往排院方向走了。
肖晴娘猶疑了一下,轉頭看看梅林,沒有從樹後出來。
她又等了一段時間,終於看到又有人從梅林出來了。
果然是凌九郎。
他帶著他的僮兒,沿著湖邊往水榭方向去了。
肖晴娘驚得往外又探了探身子。地上啄食的鳥兒受驚,撲稜著飛了。
“別回頭。”凌昭淡然地道,“別讓她知道我們已經發現她了。”
飛蓬背著箱子,硬生生梗住了脖頸,不讓自己轉頭去看。隻看著前面凌昭颀長的背影,抱怨道:“總不能任她天天這樣吧,這可太煩了。”
凌昭負手:“今日就解決。”
見他們主僕走遠,肖晴娘也匆匆從樹後出來,看看日頭高度,趕緊往排院去了。
一路走得很急,氣喘籲籲地回到院子裡,肖霖飯都吃完了,肖氏正在給他整理領子,做最後的叮嚀。
她囑咐越多,肖霖越緊張。
看到肖晴娘回來,肖氏惱道:“一大早又去哪了?”
肖晴娘支吾一聲:“去找嘉娘了。”
肖氏惱火,但兒子還在,不好當著他的面說隔壁的事,隻對他道:“別失了禮數。”
肖霖應了,緊繃繃地去了。
到了水榭,有個才留頭的小孩在臺階前候著,見著他就上前行禮:“是肖少爺嗎?”
確認了身份,領著他往裡面去。
廊下有一二美貌婢女穿梭,肖霖根本不敢抬眼看,低頭跟著小孩往裡去,進了房才敢抬眼。
這書齋雅致軒朗,滿室蘭香,簡直就是他夢想中的書房,眼睛不夠看。
跨過一道槅扇門,就瞅見了十六郎。
十六郎見著他很開心:“九哥說你也會來,我還不相信。你怎地也不提前告訴我。”
肖霖緊張地道:“我也是昨天回家才知道。”
因十七郎還太小,還不到這邊來聽課。沒中秀才的就隻有十六郎了,總是被凌昭單獨拎出來給他講課,苦死了。現在終於有個伴了。
他拉著肖霖進了裡面,歡聲道:“九哥,肖霖來了。”
肖霖看過去。
窗畔一人執著書卷轉過身來。
眸子深邃,精芒內蘊。縱在自己家裡收斂著,滿身的氣度光華也掩不住。
他合上書卷,微微一笑:“來了?”
肖霖忙上前,僵硬行禮:“見過翰林。”
時人對人的稱呼,若有官職則稱呼官職。若已經辭官、致仕之類的,便以其最後擔任的官職稱呼。
“不必多禮。”凌昭虛託他手臂,道,“你我同輩,我痴長你幾歲,跟著十六郎喊我便是。”
他容貌俊美,氣質清貴,眉眼間卻十分溫和,說起話來更叫人如沐春風。一個照面肖霖便被他的氣度折服,再傾身行禮,跟著十六郎稱呼他:“見過九兄。”
凌昭點點頭,細細打量他。
見到真人之前一直在想住在林嘉一牆之隔的少年會是什麼樣子。
他姐姐中人之姿,有幾分年輕的俏麗。弟弟想來也該生得頭臉端正,相貌不錯。
想象中,是個清俊少年。
就住在隔壁,牆上少年折槐花,牆下少女執花笑的那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畫面都有了。
哪知道見到真人,穿著簇新簇新的新衣裳,努力挺著胸脯,全身都緊繃繃地。
腮邊還有肉,唇上有絨毛。
最關鍵的是,凌昭目測著,肖霖比林嘉矮。他年紀跟十六郎差不多,大概要明年才開始進入瘋狂抽條竄個子的階段。
現階段,的確是青梅竹馬……的小弟弟。
秋光從窗扇裡照進來,漫在屋裡,明亮又溫暖。
少年們看著俱都十分青春可愛,讓人心情好。
連十六郎這人嫌狗憎的貨,凌昭今天看他都十分順眼。
差點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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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密談)
第63章
肖氏喊肖晴娘吃早飯, 肖晴娘隻說不餓。
她這些天都吃很少,肖氏連氣也懶得生了,隻隔窗罵道:“你幹脆喝西北風喝飽算了。”
肖霖在學裡一住就是一旬, 攢了不少裡外衣裳襪子要洗。肖氏昨天洗了一盆, 今天還有一盆, 收拾收拾, 端著盆去井邊了。
肖晴娘聽著她出門了, 才開了門出屋,在牆根下聽了會兒,聽到柿子也離開了,才去了隔壁。
林嘉送完柿子正想跳會兒百索,便見她來了。
杜姨娘笑裡帶刀:“又來了呀。”
林嘉嗔了她一眼, 把繩子重又掛在廊下,對肖晴娘說:“走, 我們屋裡說話。”
杜姨娘懶懶道:“就是,小姑娘家家的,沒事聊聊天,一起描描花樣子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