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姜稚衣緩緩睜大了眼,披頭散發地坐起來,朝四下看了看,發現此地是她的臥房,此刻也是她入眠的深夜。
“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在金城吃釀皮子嗎……”姜稚衣驚詫地低下頭去,歪頭打量著半月未見的人,發現他眼下微有青黑,似是趕了許久的路都未著覺,不過身上換了幹淨的燕居服,聞著有股沐浴過後的皂荚清香。
元策從方才那一陣“噩夢”裡緩過來,看著她眨巴眨巴的眼,將人一把拉了下來。
姜稚衣“哎”一聲歪歪斜斜地栽下去,腦袋落到枕上,人被他攬進懷裡。
元策轉身側躺面對著她:“你都要我回來了,我還吃什麼釀皮子?”
後背是他堅實的手臂,身前是與她相捱的胸膛和他近在咫尺的臉,姜稚衣呼吸一緊,從頭發絲兒緊繃到腳趾尖,小幅度地動著嘴皮:“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本想給你個驚喜,誰知你今夜睡這麼早。”
“所以你收到信的時候就——”
“就歸心似箭,快馬加鞭啟程回來了。”元策緊盯著她的眼。
姜稚衣看著他的目光軟和下來,心潮一潮又一潮來回波蕩。
元策眯了眯眼:“騎了一日一夜的馬,就換你這麼個眼神?”
“那你還想要什麼……”姜稚衣抬手摸了摸發痒的鼻子。
元策視線隨著她的手往下一落:“你說呢?”
看清他眼神落處,渾身血液一剎間如決堤的洪水奔湧,姜稚衣張口便想來上一句“想得美”,卻忽然在此刻記起什麼,默了默,改了主意。
“我說……”姜稚衣緊張地吞咽了下,“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先做個試驗。”
元策眉梢一揚,面露疑問:“試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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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驗看看,如果沒有讓人心慌意亂的刺殺,沒有讓人目眩神迷的杏花桃花,也沒有讓人心馳神往的風月話本,就隻有一個原原本本的他,誠實的身體會給她什麼答案。
“反正……你躺好,不要動。”姜稚衣指了指床榻。
元策遲疑著松開了她,平躺回榻上。
姜稚衣坐起來,將披散的烏發撥到一側,對著虛空醞釀了會兒,深吸一口氣,剛要朝他俯下身去,看見他一瞬不眨盯著她的目光,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元策在她掌心的黑暗裡眨了眨眼,感覺到她似乎在整理呼吸,片刻後,一點點朝他靠近過來,靠近到一半,又在離他咫尺之遙的地方停住。
元策嘴一張,正想問她到底要做什麼試驗——
柔軟的湿熱輕掃過下唇。
轟地一下,一把火直燒顱頂。
她,剛剛,舔了他一下?
第69章
感受到元策突如其來的震顫, “行兇”之人自己也是一抖,為鼓足勇氣而緊閉的雙眼顫動著睜開來。
看著眼下那薄薄的、因緊繃而抿成一線的唇, 回想起方才那一瞬舔舐的觸感, 姜稚衣後知後覺到臉熱,做賊似的退後了一些。
沉默間,一個沒有開口解釋,一個也沒有開口問話, 隻有各自刻意壓低的呼吸悄然起伏。
姜稚衣跪坐在元策身側, 悄悄抬起眼皮去瞄他。他的眼睛被她用手掌蓋住, 看不出情緒, 高挺的鼻梁在燭火映照間投落下陰影,明明這麼鋒利的稜角, 卻總在每次親她的時候溫柔地蹭她……
心神輕輕搖蕩,姜稚衣看了他一會兒, 再次慢慢俯下身去。
別在耳後的青絲滑下一绺, 她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又親了一下他的鼻尖。
元策垂在身側的一雙手驀地攥緊成拳, 下颌微微抬起。
姜稚衣目光下落, 看著他繃緊的下颌線, 又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下巴。
元策呼吸漸重, 喉結上下滾動。
姜稚衣隨著他的動作繼續下挪視線,歪過頭打量起他的喉結, 像在瞧什麼新奇的事物。
他仿佛知道她在看哪裡, 在她的注視下又吞咽了一次。
姜稚衣好奇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趴下去,親上他的喉結。
元策終於抬起手, 一把扣住她手腕,翻身而起。
下一剎,一個天旋地轉的顛倒,姜稚衣烏發如瀑鋪散在榻,驚地一抬頭,眼看他撐在她上方,颀長的身軀全然籠罩住她,將她納入他陰影之下,那雙盯著她的眼睛暗潮洶湧,像一頭狼盯住了它的獵物。
“……好玩嗎?”元策眼睑一垂,啞著嗓輕聲問她。
鋪天蓋地裡全是他的氣息,姜稚衣心跳得快躍上嗓子眼,斜眼瞄了下他緊緊扣著她腕脖子的手,瑟縮了下:“還、還行……”
“玩了這麼久,就還行?”
“好玩的……”
元策輕哼一聲:“那玩好了嗎?”
“差不多了……”
“那——”元策微垂下眼,目光落向她飽滿微翹的丹唇,“該我了?”
姜稚衣眼神一閃還沒作答,滾燙的鼻息靠近,元策已經低頭吻了下來,像蓄勢待發時久,熟門熟路叩開她齒關,長驅而入。
久未經此一事,姜稚衣渾身泛起一陣顫慄,受不住朝後躲了躲。
元策扣著她手腕的那隻手松開,轉而捏過她下巴,捉住了她。
姜稚衣被迫張開的嘴裡溢出一聲細碎低吟,感覺他像要將她拆骨入腹一般攫取、吞沒著她,輾轉來回,連她呼吸的餘地也剝奪去。
姜稚衣攥緊了褥子,閉著眼長睫打顫,整個人暈怔怔的,被親得喘不過氣,抬起一隻綿軟的手去推他的肩。
元策動作一頓,松開她抬起眼來。
姜稚衣半睜開眼,面色潮紅,鼻尖沁出細密汗珠,喘了幾聲才說上話:“我剛才可沒這麼兇……你這是在親人,還是在吃人……”
元策眨了眨眼:“各人有各人的章法,你方才作亂時我可未曾質疑你半分。”
“你當然不敢質疑我!”姜稚衣瞪他,“得本郡主寵幸,是你的榮幸……”
“那郡主說說看,喜歡怎麼親?”
姜稚衣清清嗓子,舔了舔唇,緩緩移開視線:“像——上次那樣就行。”
“上次?”元策面露回憶之色,“上次什麼樣,勞郡主提點,臣不記得了。”
姜稚衣回過眼怒視著他,抬腳一踢他:“這你都敢不記得,那就別親了!”
“知道了,郡主,臣輕一些。”元策垂下眼,拇指指腹輕輕撫過她水光涔涔的唇瓣,安撫般摩挲了下她的唇角,低下頭再次吻了下去。
次日一早,姜稚衣被明亮的日頭刺醒。
感覺被衾裡熱烘烘的,尤其背後仿佛燒了一隻炭爐,姜稚衣迷迷糊糊睜開眼,疑心起此時是四月還是臘月,側躺著伸手往後一探,摸索到一片溫熱的胸膛,一個激靈醒過神來。
掀開被衾一低頭,看見一條臂彎搭在她腰上。
再一轉眼,發現元策躺在她背後,下颌壓在她發頂,正靜靜睡著。
“呀!”姜稚衣驚嘆一聲,一扯被衾,從他懷裡一骨碌滾了出去。
元策臂彎落空,睜開一道眼皮,眯起眼看著連人帶被與他劃清界限的姜稚衣,面露疑問。
“不是讓你天亮前走的嗎?”姜稚衣指了指外邊高升的日頭。
昨夜元策要賴在這兒過夜,她看他眼下青黑,想他日夜兼程至此,再挪一趟地的確遭罪,便答應了下來,不過讓他天亮之前必須離開。
“醒的時候已經天亮了——反正亮都亮了。”元策抬手揉了揉脖頸。
“你不是每日天不亮就去軍營的嗎?”
“你要不想想我昨夜幾時睡的。”
姜稚衣眉梢一抖。
具體幾時她倒不清楚,若照她心裡的時辰來說,她覺得他仿佛親了她半宿……
也是,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又親她半宿,就算是君王都不早朝了……
“那、那驚蟄和谷雨是不是來過了,是不是看見了?”
元策斜眼睨她:“你以前與我這樣那樣,何時避過她們?”
姜稚衣撇撇嘴:“如今怎麼一樣,我可是撂過話要回京跟你退親的,若這麼快出爾反爾——”
想到助力她跳樓逃跑的驚蟄和谷雨,想到為她動用裴相之名四百裡加急寫信的裴子宋,想到千裡之外猝不及防摻和進別家兒女婚事的裴相,想到舅父,想到舅父派來接她、此刻尚在路上的人馬……姜稚衣不知得做多少張面皮才夠丟。
“你的意思是——”元策直腰坐起,盯住了她,“你打算出爾反爾了?”
姜稚衣立馬搖頭,咕哝道:“……我可沒說,此事尚有待考慮,你且等信吧。”
元策抱起臂側目看她:“那昨夜你與我同榻而眠算什麼?”
“同榻而眠怎麼,給寶嘉阿姊侍寢的人數不勝數,也沒見他們一個個討要說法。”
……這個李答風,沒本事令公主專情於他,還害他未婚妻學榜樣。
元策撇開頭氣笑,眯了眯眼道:“行,既然郡主隻當我是‘入幕之賓’,今日注意著些,別出門了。”
“為何,你又要幹涉我?”
元策抬起拇指,指腹輕輕擦過她下唇:“這兒,腫了。”
姜稚衣天靈蓋一麻,指尖撫上自己的唇,回想昨夜親到後來兩人都犯了困,他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她,驚慌地跳下榻去,飛奔到妝臺前一照銅鏡,欲哭無淚地紅著臉回過頭:“元、策——!”
“以後未經傳召,不許你上我的榻!”
姜稚衣哪裡知道嘴唇這麼脆弱,吃了十幾年飯都相安無事,親半宿就——確實該腫。
隻是見元策毫發無傷,全身而退,姜稚衣著實心有不甘,悔恨著自己功力不足,下次一定讓他也丟丟醜。
不過得容她先休養休養再重振旗鼓。
這一休養,過了幾日,京城傳來消息,聽說宣德侯的案子出了結果,以刺殺當朝郡主之名獲罪下獄,被判秋後問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