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春心動 3424 2024-11-05 13:59:33

  元策微笑看著她朱唇貝齒間的蝦肉, 問道:“好吃嗎?”


  鮮甜之味在舌尖溢開, 又被他陰惻惻的問話嚇跑,姜稚衣筷子尖在牙間一硌, 哆嗦著點了點頭。


  元策繼續去剝下一隻。


  似是心中喜怒交加,百轉千回難以消釋, 不得不依靠外力發泄,一腔的躁動都到了此刻的十指上, 元策剝蝦剝出攻城略池的架勢。一隻又一隻蝦被投落進瓷碟,像攻城的投石一拋一個準。


  眼看蝦肉在手邊堆成一座晶瑩的山,姜稚衣吃得還不如他剝得快, 絕望地欲哭無淚:“……你剝慢點,不然你自己也吃幾隻,這一盤這麼多我怎麼吃得完!”


  元策正色搖了搖頭:“不跟你搶, 全是你的。”


  “……”那真是感激不盡了。


  姜稚衣低頭喝了口湯緩勁兒, 執筷再夾起一隻蝦, 剛要遞進嘴裡, 眼前一花,又一隻光溜溜的蝦來了。


  姜稚衣觸到唇珠的筷子一頓, 拿開了去, 另一隻手有氣無力地扶住額角:“吃不下了,當真吃不下了……”


  元策剝蝦的手停住, 掀眼看她。


  “你懂什麼叫竭澤而漁嗎?”對上他松動的眼神,姜稚衣抓緊機會遊說,“若今日吃完這一整盤蝦, 我往後怕是再也不願吃蝦了,你就再也沒有給我剝蝦的機會了。”


  “意思是,若今日放過你,往後還吃我剝的蝦?”


  今日都過不去,還有什麼往後,自然應了再說。


  姜稚衣輕咳一聲,說了個留有餘地的答案:“我可以考慮——”


  元策幽幽嘆了口氣,朝她手裡那副筷子一抬下巴,隨意道:“給我吧。”


  姜稚衣一愣之下反應過來,伸長了手將筷子間夾著的那隻蝦送去他碗裡。

Advertisement


  還沒松筷,忽見元策張了張嘴:“送這兒來。”


  一人一蝦一起滯在了半空。


  元策:“你吃不下,讓我幫你吃,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姜稚衣忿忿抬起筷子,將蝦遞到他嘴邊。


  元策張嘴接過,咀嚼幾下,吞咽下去,品味著點了點頭:“那些也給我吧。”


  姜稚衣將手邊的蝦山端起來。


  “一隻隻來,不能噎死幫你受罰的人吧。”


  姜稚衣憋著股氣又夾起一隻蝦,喂到他嘴邊。


  直到喂他吃完整盤蝦,甩了甩酸軟的手,才回過神來——罰她吃蝦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怎麼成他幫她受罰了,他是強盜嗎?


  還有……這強盜為什麼要用她的筷子!


  吃過一頓七手八腳的晚膳,穆新鴻和李答風總算到了。


  這強盜終於離開內院,去跟兩位心腹商討正事,臨走與她確認了三個地點:送來話本的那間三餘書肆,和她丟掉衣裳的那間成衣鋪,還有她轎凳散架的那條街,包括這些事發生的大致時間。


  姜稚衣自己是不記得了,所幸驚蟄細心,一樣樣幫著回憶起來。


  等元策走了,一主一僕還在反復確認著細枝末節,看會否遺漏了什麼。


  那話本如今被鎖在瑤光閣的書匣裡,絲毫未引人注意,他們不可自亂陣腳反將此事暴露出去,傳信存在風險,元策方才說,他會派親信親自跑一趟長安,隻是千裡之遙極為耗時,所以讓她們再想想還有沒有線索,一次收集齊全。


  驚蟄:“奴婢覺著眼下的線索都太微末了,成衣鋪和書肆那邊咱們當初也不是沒追問過,兩位掌櫃根本一無所知,您讓那書肆掌櫃去尋話本下卷和話本先生,後來也沒有回音,如今時間過去半年多,再要打聽估計就更難了。這不知情的人,就算把他架在火上烤,也還是不知情。”


  是啊,這件事裡難道就沒有一個知情人嗎?


  姜稚衣蹙眉思索著:“倘使像元策說的,那些事情不是話本顯靈,而是人為,那我失憶會不會也是誰動的手腳?這其中可會有知情人參與?”


  “您磕到腦袋如此偶然,這手腳定是動不成的……非要說的話,頂多有人做了一把幕後推手,讓您遇到了那些山賊?”驚蟄說著又搖了搖頭,“可那些山賊是夫人所派,別說夫人不可能料事如神,預知到您會磕到腦袋失憶,夫人一心希望您嫁給大公子,怎麼也不能讓您失憶之後和沈少將軍相好呀。”


  姜稚衣慢慢捋著驚蟄的話:“你說……可能有人做了一把幕後推手,但這個人肯定不是舅母,那我之所以會遇到山賊,還有沒有人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姜稚衣說到一半,主僕兩人齊齊回憶起什麼,瞳仁一縮:“那個江湖道士?!”


  正院書房,議事的三人正陷於沉默的僵局之中,忽聽房門被叩響,姜稚衣帶著谷雨急急走了進來。


  不等穆新鴻和李答風起身行禮,姜稚衣匆匆擺了擺手示意免了,直奔書案後的元策,開門見山道:“我想到了,我磕傷腦袋前一日,谷雨在長興坊遇見過一位江湖道士,那人告訴谷雨,她家裡有人受三清道祖庇佑,卻未曾親自去道祖神像前敬香還願,怕要遭天譴反噬……”


  元策一面聽,一面給她拎來一把椅子。


  姜稚衣坐下來,嘴裡不停:“我想著我為了破解舅母的偏方,的確曾去太清觀找張道長請教過,磕傷腦袋那日,我本是要去太清觀還願的。若不是那位江湖道士,我那日根本不會出門。”


  話音落下,屋內鴉雀寂寂,三人皆陷入沉思。


  元策擱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攏,半晌過去,哼出一聲笑:“又是這些道士。”


  穆新鴻和李答風對視了眼。若說少將軍此生第一所厭是皇家,第二便是那些裝神弄鬼,向皇家獻計的道士。


  穆新鴻看向谷雨:“你如何斷定對方是個江湖道士?”


  “回穆將軍話,奴婢瞧那人衣衫褴褸的,還蒙著眼罩遮了小半張臉,像是瞎了隻眼,手裡的卦幡也破破爛爛,故才如此說……”


  “裝扮可以偽造,既然此事與太清觀也有淵源……你可見過張道長?”


  “您懷疑此人是張道長所扮?這倒不大可能,奴婢看他們樣貌完全是兩個人,張道長不過三十許,那江湖道士應當年過半百了。”


  “你還記得那人樣貌?”


  “奴婢不完全記得,稍微還有些印象……”


  元策朝李答風一抬下巴:“李軍醫擅丹青,你隨他去,將你記得的特徵描述給他繪成人像。”


  李答風起身去了書房隔間。谷雨忙跟上去。


  元策又一指穆新鴻:“再多加一處查探的地方——太清觀,還有那個張道長。”


  穆新鴻也頷首退了出去。


  眾人四散,屋裡安靜下來,隻剩元策和姜稚衣隔著一張書案相對而坐。


  姜稚衣支著腦袋,指尖輕揉額角,想著這是什麼玄乎事,難道那老道士當真是個高人,可以預知未來,提前卜算出她失憶之事?可就算真有如此神妙之事,她與他非親非故,他又為何非要促成此事呢?


  正呆滯地出著神,頭頂陰影覆下,溫熱的指腹落上她額角。


  姜稚衣驀然回過頭去,看見不知何時繞到她背後的元策,大睜起眼:“你做什麼?”


  “不是頭疼?”元策拿拇指指腹在她額角輕輕打著轉。


  粗糙的繭摁壓著薄薄的皮膚,頭是不疼了,卻開始麻,開始痒了。


  “我、我讓驚蟄來給我按,你這手法,一會兒給我按壞了!”姜稚衣起身躲開。


  元策雙手落了空,想了想,回頭朝一門之隔的裡間問:“李答風,給人按摩額角,怎麼個手法?”說罷又高聲補充道,“哦,是給姑娘家,特別嬌氣,特別金貴的姑娘。”


  姜稚衣:“……”


  直接報她名兒得了唄?


  門內人似乎也語塞了一陣,片刻後才傳出聲:“輕點,別用你殺人的手法就行。”


  “你看,我很輕了,”元策攤手,“你喊都沒喊一聲。”


  “等我喊了你就出大事了!”姜稚衣瞪他一眼,轉身走出書房,“正事都說完了,我回去了。”


  “你一個人走得了夜路?門口等著,我送你。”元策走進隔間,跟李答風交代,“我出去一趟,回來會晚——也可能不回來了,等不到我就先把畫收好。”


  李答風從筆墨間抬起頭來:“知道了。”


  元策點了下頭,轉身要走又一停,想起什麼,回頭道:“李答風,你這醫術也有誤人子弟的時候。”


  “?”


  “你還不知道吧,她根本不喜歡我兄長。”


  “……”


  “不僅不喜歡,還很討厭。”


  “她之前嫌棄我,全因她以為,我是我兄長。”


  “知道我是我以後——”


  “恭喜你,”李答風面無表情,提筆指了指他,“但我建議你馬上離開這裡,否則我就不保證還能不能給你畫出個人樣來了。”


  被元策送回內院,姜稚衣也有些乏了,由驚蟄伺候著沐過浴,準備早些歇息。


  從浴房一出來,卻見方才回內院一路舉步生風的人還留在她臥房裡,正站在她的妝臺前,俯身歪頭看著那面銅鏡。


  姜稚衣本想質問上一句“你怎麼還不走”,見他如此認真嚴肅地端詳著她的銅鏡,心頭一緊走上前去,躲在他身後跟著貓下腰:“怎的了,這鏡子可是有什麼不對?莫非也叫人動過什麼手……”


  “挺好的,”元策眯眼看著鏡中人,“比我房裡那面照得清晰。”


  “你在照銅鏡?”姜稚衣一愣,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照什麼呢?”


  “我在照——我和我兄長確實長得一樣吧。”


  “……”


  “能不能別提你兄長了?告訴你我討厭他了!”姜稚衣恨恨搡開他,在妝臺前坐下,拿起一隻小巧的細口銀瓶,從裡頭倒了幾滴潤手露在手背,低頭抹勻。


  元策站在她身後,彎下身去,看著鏡中她黛眉朱唇的姣好面容:“是啊,這麼討厭我兄長,看著我這張臉,為何還能喂我吃蝦?”


  “……”


  姜稚衣剛想說那不是被他這強盜逼的嗎,一抬頭才發現他捱她如此之近,近到快與她臉頰相貼,像在同她耳鬢廝磨。


  呼吸驀地一緊,姜稚衣想說的話忘了個精光。


  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看著鏡中兩人相捱的畫面,她的的確確,不記得對沈元策的討厭。


  “所以呢……”姜稚衣緊張地看著銅鏡裡的元策。


  “所以,我是不是也沒那麼不幹淨。”


  姜稚衣眼底的緊繃忽而一散。

作品推薦

  • 撿到戀愛腦太子

    穿越后,我在河邊撿了個男人。 為了給他治傷,我日日上山砍柴,磨得手心都是血泡。 他愧疚地盯著我的手,說:「日后定不負你。」 后來,他回到京城做回太子,依約接我過去封了側妃,對我很是寵愛。 他們都說我這個農女粗鄙不堪,話很難聽,宮女讓我告訴太子懲罰他們,我都淡笑不語。 直到一日,太子摸著我的臉,語氣低沉。 他說:「酥酥,我總覺得,你來到京城,不是圖我這個人。」 我臉上的笑意一僵。 完蛋。 被發現了。

  • 公主行:榮華不負卿

    "父皇是个穿越者,我一出生就听到了他的心声。 【咦,这就是将来的恶毒女配,这么软萌可爱怎么就长歪了呢?不行,我要好好护着她,朕的女儿只能做大女主。】 刚开始的确如此,他教我自尊自爱,不要依附于男人,告诉我女孩儿也能顶半边天。 可后来,就变了。"

  • 一晚春

    勾搭狀元郎,被嫡長子撞見。 他拎住我,向對方致歉:「管教無方,見笑。」 當晚,被他家法伺候,我瑟瑟發抖。 斯文的他神色淡漠:「還撩嗎?小娘。」

  • 姜姜有禮

    和謝承衍訂婚的第三年。 他在外養的漂亮小雀兒懷孕了。 這事在圈子裡傳的沸沸揚揚,讓我丟盡顏面。 生日宴會上,謝承衍戲謔地摟著女孩走到我面前,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別擔心,謝太太只會是你,孩子以後由你來撫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這邊。 我微微一愣後,摸著肚子正要開口。 謝家那位大權在握的小叔,手落在我腰間,輕笑出聲: 「養不了。 「因為……她得撫養你堂弟。」 那天,京北大半個圈子的人都知道,謝承衍瘋了。

  • 穿成PO文惡毒男配後修羅場了

    穿成 PO 文里的惡毒男配,我擺爛了。 即使知道眼前這位靈根盡廢的落魄少年將來是玄門正派談之色變的大魔頭,我依舊毫不動容地剝掉他御寒的冬衣,一腳將他踹進冰潭。 人嘛,爽完再說。 可誰知后來他捏著我的下巴,聲音低啞:「是師兄先招惹我,又想逃到哪里去?」

  • 宮牆不知處

    狗皇帝要我嫁給小太監,我眼都沒眨就嫁了。然而大婚當晚,我被人綁到皇帝寢殿的時候,連頭上的蓋頭都沒來得及揭。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