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咬定卿卿不放鬆 3459 2024-11-05 13:58:01

  她點點頭,知道眼下不是計較兒女情長的時候,滿心都在前路,繼續問:“咱們落腳何處?”


  元賜嫻知道陸時卿的故裡是洛陽,但延興門外的漉橋才是通往東都的必經之路,這道金光門向西,與它背道而馳。而很顯然的是,如今的大周不可能容得下他們。因為陸時卿暫時沒法直接殺了徽寧帝:一則,他得依靠劫持老皇帝全身而退,二則,他不能在鄭濯帶兵追擊時下刀子,如此,輕則令他好不容易收買的人心白費,重則叫人心生疑慮,懷疑這場宮變是他倆的合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想,陸時卿選擇西面撤離,是為了暫時離開這片王土。


  副將聞言忙答:“陸侍郎交代,他已安排好前路,請縣主往西取道吐蕃,轉而北上入回鹘。”


  元賜嫻未有意外,飛快下令道:“好。你帶幾個人去前頭照應我阿兄,再喊上兩隊弟兄,一左一右護持好前邊兩輛馬車,我和餘下的將士們殿後。”


  “是!”


  自正午時分馳出金光門起到夜裡一更天,元賜嫻不曾停過一晌。


  宣氏與陸霜妤及一名乳娘抱著倆孩子坐了馬車,稍微舒坦一些,餓了困了都在裡頭解決。她則是早些年跟隨父親從過軍的,還不至於被這點奔波累倒,隻是身邊下屬都勸她歇歇,她眼見天色已晚,四下並無敵情,便聽話地去馬車裡頭保存體力。


  這時候不逞英雄。她還想活著見到陸時卿呢。


  如此歇歇停停,風餐露宿一連七日,一行人順利接近了回鹘邊境。而這七日裡,眾人不曾碰上一支追兵,也並未得到任何有關陸時卿的消息。


  宣氏被護持得好,身體沒遭多大罪,就是心裡頭不安,日日問好幾回兒子的情況。


  元賜嫻也不知道陸時卿具體是怎麼個情形。她這邊有兩輛馬車,很拖速度,倘使他想追,不出一個時辰就該能趕上。但既然七天了都沒有,便說明他在出城後繞了彎子,意圖替他們引開朝廷的兵馬。畢竟照老皇帝心性,不可能隻派了鄭濯出城,逮捕令一下,四面警戒,大周各州各縣都將出動,陸時卿的周遭處處都是殺招。


  然而能夠慰藉的是,阿爹阿娘應該與他會合了,加之裝模作樣追敵的鄭濯必然會在關鍵時刻插幾腳,反助他們順利脫險,元賜嫻並不擔心。


  再過三日,臨入回鹘的這天夜裡,她在馬車裡頭歇息時,收到了第一封關於朝廷的信報。她早先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眼下得了信報反有幾分緊張,攤開一瞧,上頭說,昨日夜裡,鄭濯帶兵殲滅了一支百人騎兵隊,但並未捉拿到欽犯。


  元賜嫻細細品琢了一下這封信報,面生淡笑。


  這支騎兵隊不是大周人士。

Advertisement


  鄭濯和陸時卿雖演了場宮變,卻一直竭力將傷損降到最低,便是當日紫宸殿前一場看似兇險蠻橫的殺戮,也是以極快的速度了結,且多數人隻是受了點傷罷了。


  她確信,鄭濯哪怕再力求逼真,也不會一氣殲滅一支隊伍。


  唯一的可能是,有第三方加入了對陸時卿的追殺,而鄭濯將計就計,幹脆把這些人“當成”滇南的私軍殺了個幹淨。如此,既好向朝廷交差,又好替陸時卿解決禍患。


  至於這第三方是誰?她想,細居終於還是沒能坐得住。


  不過元賜嫻不擔心南詔這種直截了當的殺招。她擔心的是,細居知道陸時卿和鄭濯的關系,很可能會想方設法搜證,或在大周散布流言,引導被蒙騙的朝臣。


  北地天冷得快,仲夏五月末旬的夜便涼得像入了秋似的。一陣風吹入車簾,吹動她手裡的密信,紙張沙沙作響下,一旁榻上小憩的宣氏睜開了眼來。


  元賜嫻忙將密信收起,歉意道:“阿娘,吵醒您了。”


  宣氏眼尖瞧見了,起身問:“是時卿有消息了嗎?”


  她搖頭:“是朝廷的消息。您別急,明日便能入回鹘,等咱們安全了,他也就能與咱們會和了。”


  宣氏揣著顆心點點頭,剛欲叫她也睡下歇歇,卻見她眉頭一蹙,神色一緊。


  元賜嫻撩開車簾一角,探出半顆腦袋,偏側了耳朵聽了一晌,回頭飛快道:“阿娘,您躲在車裡不要出來。”說完便跳下了馬車。


  元鈺顯然也聽見了這陣齊整的馬蹄聲,迅速召集士兵:“集合聽令!”


  眾將士原是守夜的守夜,休憩的休憩,聞聲卻像根本沒睡過似的,一溜起身,提槍上馬。


  這下所有人都聽見了。震天響動越來越近,怕是不下千號人。


  元賜嫻一跨上馬,低喝道:“一至三伍左翼,四至六伍右翼,七伍衝鋒,八伍殿後,擺陣迎敵!”


  她說完看了眼元鈺,低低道:“如若情勢不對,你先帶阿娘她們後撤,連夜敲開回鹘關門……”


  她說到這裡,忽聽一名將士驚喜吶喊:“縣主,您看前頭的火把!”


  元賜嫻驀然抬首,望見夜色裡,一支火把熊熊燃起,左擺一次,右擺三次,繼而再重復一遍。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起來,不是緊張而是歡喜。


  左一右三,左一右三,這是阿爹教給她的暗號。當初鄭濯為解平王陽謀,安排刺客作假刺殺元易直,為免兵戎相見多添傷損,也是使了這個暗號。


  兄妹倆內心隱隱期許,卻是保持了警覺,未在徹底確認前輕舉妄動,直到對頭兵馬馳近到跟前,當先一身玄袍,木簪束發的人撞入眼簾,元賜嫻才心頭一顫,一個翻身下馬,飛似的奔了過去。


  對頭人見她跟箭一般衝過來,也不怕被鐵蹄子踩了,迅速勒停了馬,揮手喝止身後眾軍,剛要朝她疾步走去,卻見她已到了面前,一腦袋扎進了他懷裡。


  篝火連營,兩邊加起來上千號人,都是目光灼灼,打著十二萬分警醒,眾目睽睽之下,她就這樣抱住了陸時卿。


  陸時卿連日疲憊,險些被她撞得腿軟後撤,但想到身後有上千號將士,還有嶽父嶽母高踞馬上瞧著,他非常堅定地穩住了自己,然後回抱住她,道:“沒被追兵傷著,倒要給你撞壞了。”


  元賜嫻將一眶子熱淚收了回去,埋在他胸前吸了幾口氣,原是想嗅嗅他身上那種皂荚不像皂荚,淡若無物卻很叫她安心的味道,卻不料一下聞見一股不太好聞的泥沼氣。


  但她還是沒肯放開他,隻顧埋著腦袋道:“你都臭了……”


  陸時卿一噎,尷尬地低咳一聲:“這麼多人看著。”


  “我又沒紅杏出牆,抱抱自己夫君怎麼啦?”


  他暗嘆一聲,回頭瞅了一眼,提醒道:“阿爹臉色不好看了。”


  她這才“唰”一下抬起頭來,松開了他,往他後方望去。


  是哦,她之前還推測阿爹阿娘跟陸時卿在一塊的,但一看到他,竟就什麼都忘記了。


  元賜嫻抬頭看見阿爹阿娘一後一前在一匹馬上,阿娘倒是笑得平靜而欣慰,阿爹卻是拉長了臉子在下霜。


  其實也難怪他。一年餘不見,再次重逢,女兒早已嫁作人婦,有了兒女不說,竟還一看丈夫就歡欣鼓舞,都不記得跟他這老爹打個招呼。


  簡直物是人非了。


  元賜嫻腆著臉過去,仰頭道:“阿爹阿娘,下來一起抱抱?”


  元易直哼她一聲,瞥開了眼。


  馮氏虛虛點了下她的腦門:“你啊!”


  兩家人在荒郊野嶺來了個別開生面的“會親”。誰也不曾料想,親家頭次相見,竟是這般亡命天涯的情形。


  但一家團圓,千軍見證,其實也沒差到哪裡去。


  兩邊老鄉見老鄉似的說了幾句,還是陸時卿和元易直做主喊了停,說平王雖死,突厥猶存,為免突厥再次攻打回鹘,致使邊境大亂,最好趕在那之前連夜上路。


  其餘人都無異議,隻有元賜嫻提出,她想像阿爹阿娘一樣,跟陸時卿一匹馬。


  眾將士眼見方才大敵當前,鎮靜指揮的瀾滄縣主小鳥依人地縮去了陸侍郎懷裡,甚至柔弱嬌貴得要他抱她上馬,半晌沒合攏下巴。


  陸時卿心道得了吧,給她長點臉吧,將她一把抱了上去,從後頭圈住了她,低頭在她耳邊道:“睡一覺,醒來就到了。”


  元賜嫻搖搖頭,清醒道:“不睡,想跟你說話。”


  陸時卿拿她沒法,一抖韁繩驅馬上路,一路被她纏問這幾日的境況。


  他說沒什麼驚險的,有一回差點與一批地方軍正面交鋒,結果鄭濯這小子滑溜,愣是打了個迷霧彈子,將他們引到了錯道上。


  元賜嫻聽了一笑,壓了聲感慨:“我知道夢裡頭,他為何會主動請纓捉拿我阿爹和阿兄了。”


  陸時卿也是淡淡一笑。


  實則這輩子與上輩子是差不離的。元家“造反”以後,鄭濯一樣跟他們翻了臉,但這所謂“翻臉”卻是場戲。由此想來,上輩子他也是為了保下元家,才主動請纓,意欲給元易直和元鈺造個假死的。隻是不知出於什麼緣由敗露了罷了。


  整整兩年,元賜嫻誤會了鄭濯整整兩年。


  但如果不是這場誤會,她和陸時卿還會像上輩子一樣失之交臂。


  她靠著他向往道:“等他登基,咱們就不必再遠走他鄉,能夠回到大周了,到時我請他喝酒。”


  陸時卿應個“好”字,正要說話,忽見迎面一騎回鹘打扮的士兵疾馳而來,到得眾人跟前翻身下馬,屈膝拱手:“突厥來襲,邊境封道,伽斛公主特來迎諸位入關,還請諸位隨公主前往,免受阻攔!”


  他話音剛落,遠遠又來一騎,赫然是個嬌俏的身影,瞅準了隊伍裡的元鈺揮手道:“元將軍,我是來接大白的,你逃命時候捎上它了吧?”


  第112章 112


  這伽斛公主怕是大夢未醒。都說是逃命了, 情況何等緊急, 元鈺連小黑都沒捎,別提剛生了一窩崽的大白。真要帶上它倆, 隊伍後邊豈不得有一長串短腿兒跟著跑。


  再說, 他是出來亡命天涯的,狗兒們隨他並不安全, 不如是託庇給京城裡的狗友,總不至叫它們被株連。


  但人家大半夜大老遠地來了,他也不能講得太不近情面,打個馬虎眼,解釋說大白生產後比較虛弱,已交與好友代為照顧。


  伽斛的臉失望地垮下來, 到底還是招呼了幾位,一路領他們入了關門。

作品推薦

  • 撿到戀愛腦太子

    穿越后,我在河邊撿了個男人。 為了給他治傷,我日日上山砍柴,磨得手心都是血泡。 他愧疚地盯著我的手,說:「日后定不負你。」 后來,他回到京城做回太子,依約接我過去封了側妃,對我很是寵愛。 他們都說我這個農女粗鄙不堪,話很難聽,宮女讓我告訴太子懲罰他們,我都淡笑不語。 直到一日,太子摸著我的臉,語氣低沉。 他說:「酥酥,我總覺得,你來到京城,不是圖我這個人。」 我臉上的笑意一僵。 完蛋。 被發現了。

  • 公主行:榮華不負卿

    "父皇是个穿越者,我一出生就听到了他的心声。 【咦,这就是将来的恶毒女配,这么软萌可爱怎么就长歪了呢?不行,我要好好护着她,朕的女儿只能做大女主。】 刚开始的确如此,他教我自尊自爱,不要依附于男人,告诉我女孩儿也能顶半边天。 可后来,就变了。"

  • 一晚春

    勾搭狀元郎,被嫡長子撞見。 他拎住我,向對方致歉:「管教無方,見笑。」 當晚,被他家法伺候,我瑟瑟發抖。 斯文的他神色淡漠:「還撩嗎?小娘。」

  • 姜姜有禮

    和謝承衍訂婚的第三年。 他在外養的漂亮小雀兒懷孕了。 這事在圈子裡傳的沸沸揚揚,讓我丟盡顏面。 生日宴會上,謝承衍戲謔地摟著女孩走到我面前,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別擔心,謝太太只會是你,孩子以後由你來撫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這邊。 我微微一愣後,摸著肚子正要開口。 謝家那位大權在握的小叔,手落在我腰間,輕笑出聲: 「養不了。 「因為……她得撫養你堂弟。」 那天,京北大半個圈子的人都知道,謝承衍瘋了。

  • 穿成PO文惡毒男配後修羅場了

    穿成 PO 文里的惡毒男配,我擺爛了。 即使知道眼前這位靈根盡廢的落魄少年將來是玄門正派談之色變的大魔頭,我依舊毫不動容地剝掉他御寒的冬衣,一腳將他踹進冰潭。 人嘛,爽完再說。 可誰知后來他捏著我的下巴,聲音低啞:「是師兄先招惹我,又想逃到哪里去?」

  • 宮牆不知處

    狗皇帝要我嫁給小太監,我眼都沒眨就嫁了。然而大婚當晚,我被人綁到皇帝寢殿的時候,連頭上的蓋頭都沒來得及揭。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