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咬定卿卿不放鬆 3092 2024-11-05 13:58:01

  她心內雖仍諸多疑惑,卻篤定了不可再走夢中老路。不論前後經過如何,與鄭濯訂親,隻會叫元家與他綁在一塊。可最後登基的人又不是他。


  元鈺有些訝異:“你不願嫁?你不願嫁是好事啊。阿兄本就舍不得將你牽扯進來,爭取阿爹支持有旁的法子,何至於犧牲你?”


  元賜嫻相信這話。但夢裡,她也的確做了鄭濯的未婚妻。這說明,這樁婚事在某個時候切合了徽寧帝的利益。


  她道:“可是阿兄,怕就怕這事由不得咱們。我瞧六皇子似乎萬事俱備,隻欠我應,或許早已得了聖人首肯。如聖人有心撮合呢?”


  元鈺一噎。是了,若非過了聖人這關,鄭濯哪敢向他作出那般重諾?記起當日那位先生氣定神闲的模樣,他愈發覺得妹妹有理,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元賜嫻起身,來回踱了幾趟步:“倒也不至於毫無回轉餘地。倘使聖人主意已定,賜婚便是,何必由得六皇子過問我意思?聖人是不會與咱們元家撕破臉皮的。”想起夢中境遇,她換了個說法,“至少眼下不會。聖人便真有意叫我做他兒媳,也必然希望我是心甘情願的,這樣,他老人家還能賣元家個面子,成人之美。”


  她緊蹙的眉頭漸漸松了,笑道:“我不願嫁,便隻有一個法子——趁陷入被動前,先發制人。”


  “怎麼個先發制人法?”


  “倘使我先一步與旁人訂下親事,聖人總不好亂點鴛鴦譜了吧?”


  元鈺恨恨一拍大腿:“理是這個理,可怎麼說來說去,還得將你嫁出去啊!”


  元賜嫻心道嫁人有什麼的,左右早晚都得嫁,總比慘死好吧。


  元鈺卻越想越急:“終身大事如何能急得來,你隨便找個人嫁哪成?莫不如這樣,你趕緊打點行裝回姚州去,這邊阿兄給你頂著,天高皇帝遠的,也逮不著你。”說罷就來推她。


  “哎!”元賜嫻搡開他,“阿兄急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滇南又不真是咱們元家的!”她前世理當未來眼下這一趟,不還是被賜婚了。


  “再說,所謂先發制人隻是緩兵之計,能拖一時則拖一時。咱們能訂親,也能退親不是?真要嫁了,還能和離呢!”


  元鈺真服了她,退一步道:“可這匆匆忙忙的,你能與誰訂親去?不成,此事還得去信與阿爹商議才是。”


  “阿兄可是忘了,這些年你寄去姚州的信,隔三差五便會被人偷拆察看?你莫不是擺明了要叫聖人曉得,咱們在謀劃什麼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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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急死阿兄!”


  元賜嫻覷他一眼:“有什麼可急的?我心中已有良配人選,至於能不能成嘛……”她摸摸臉蛋,“阿兄,我美不美?”


  元鈺給他問得一愣,張著個嘴點點頭,道:“美若天仙,美不勝收,美絕人寰。”


  “那就成了。”


  他傻住:“什麼成了?怎麼就成了?誰給你成了?”


  元賜嫻沒答,反問:“上回在漉亭,陸侍郎給了你一塊玉玦,你擱哪去了?”


  元鈺險些跟不上她這脫韁野馬一般的思路:“當然是丟了啊!我個大男人,要他的玉玦做什麼,咱們小黑也不稀罕啊!”


  元賜嫻恨鐵不成鋼般嘆口氣:“倘使我沒記錯,那似乎是塊青白的軟玉?”見他顯然已忘得一幹二淨,她便不與他廢話了,“得了,我自己想法子吧。”


  元鈺點點頭目送她走,完了才後知後覺想到——等等,元賜嫻所謂的良配,難道是陸時卿?


  第8章 白


  永興坊陸府今日迎了位貴客。


  一大早,六皇子鄭濯登門拜訪,稱來探望昨日在芙蓉園落水受驚,臥床不起的陸侍郎。


  陸時卿人在房中,和衣靠著方臥榻,閱覽一卷棋譜,見了他就惱:“你來做什麼?”


  鄭濯大笑不止:“這不是見咱們陸侍郎沒去上朝,來望一望?我瞧你氣色不錯,怕是嫌昨日那茬丟臉皮,才躲起來了罷!”見他意欲起身,他忙打個手勢攔了,“你我間就不必多禮了,坐著吧。這樁事,還得我給你賠不是。”


  陸時卿便沒拘禮,輕飄飄覷他一眼:“下回再碰上與那瀾滄縣主有幹系的事,勿再拖了我一道。”


  昨日一早,他從宣政殿出來,原是要回府的,愣是給鄭濯拉去了芙蓉園,結果便碰上了倒霉事。


  鄭濯握拳咳嗽一聲:“恐怕不成,今日我還真就是為此女來的。”


  “怎麼,你二人昨日不曾談妥?”


  “此女七竅玲瓏,並非可隨意糊弄的主。”


  他嗤笑:“怕是你這副皮囊不夠人家瞧吧。”


  “你行,你去?”


  換來陸時卿一個眼刀子。


  鄭濯也就不說笑了,問:“你看,可是元世琛將前因後果告訴了她?否則她何以一上來便質問我是否真心求娶。”


  “世琛”是元鈺的字。


  陸時卿搖頭:“不像。”他沉默半晌,扯了下嘴角,“她此番進京,曾有滇南王親信隨行,但這批人卻被半道遣返了,你可知為何?”


  鄭濯深想一下,大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她清楚,一旦滇南王的親信踏入這座皇城,必將給朝臣落下話柄,參到聖人跟前去。由此看來,此女心思並不簡單,又恰在你爭取到元世琛支持的節骨眼進了京,當有所圖謀。”


  鄭濯起先頻頻點頭,聽到最後卻忍俊不禁:“一個小丫頭能圖謀什麼?”問完又皺了下眉,“或者,是滇南王的意思?”


  陸時卿搖搖頭,示意暫且不好說。


  “不論如何,總得再聽聽元家的意思。我與她有個三日之約,到時,你如前次那般,再替我做一次說客。”


  陸時卿一時沒應,抬眼道:“聖人令你結這門親,乃是一石二鳥之計。你欲將計就計,我不攔你,但你須得清楚,這條路很危險,對你,對元家,都很危險。”


  他不以為意一笑:“怕什麼,這不是有你把控周旋?”


  陸時卿瞥瞥他,到底沒再說別的,應下了。


  ……


  後日一早,陸府收了一摞厚禮:一對成色上佳的玉玦,一對玲瓏秀致的香囊,一對巧編細織的同心結……像是誰家小娘子將能夠表意的信物一股腦倒了來,且不知何故,還都是一雙一雙的。


  陸老夫人宣氏和陸小娘子陸霜妤望著這堆信物陷入了沉思。


  宣氏鳳眼微眯,靜靜審視著它們。


  她隻有一個兒子,這些東西是給誰的,不言而喻。但曾經收禮收到手酸的陸府已有一年多不曾見過這等場面。


  原因是,昨年初春,她的好兒子非常不留情面地拒絕了當朝嫡公主的示愛,一時鬧得滿城風雨。此後,長安的小娘子們個個有賊心沒賊膽,生怕與她兒成了,便給貴人惹了不痛快,小命難保。


  她打量半晌,越想越奇,問僕役:“哪家小娘子如此有膽氣?”


  僕役答:“回老夫人的話,這些都是元家送來的……”


  “啊?”陸霜妤一張嘴張成棗兒大。


  “元家人說,前頭有一回,瀾滄縣主的家犬咬壞了郎君的一對玉玦,故來賠個不是。”


  陸霜妤鬱卒了好些日子,茶飯不思的,好容易緩了過來,聞言又勾起了傷心往事,咬咬唇道:“她想給阿兄賠不是,送對玉玦來就是,這香囊和同心結算怎麼回事?”說罷去扯宣氏袖子,“阿娘,這個瀾滄縣主必是瞧上阿兄了!”


  這麼簡單粗暴的事,不是明擺著的?


  宣氏覷她一眼:“那是當然。人家不瞧上你阿兄,還瞧上你?”


  陸霜妤嘴一癟:“阿娘——!”她究竟是不是親生的啊!


  宣氏這會兒沒工夫搭理她。她想了想問丫鬟:“前頭你們與我說,子澍從芙蓉園回來時,身上揣了方錦帕,看樣式似乎是女子的。那方錦帕眼下何處?”


  “回老夫人,郎君當場便叫人丟了。”


  宣氏眉頭一皺:“那錦帕上邊可繡了什麼字樣?”


  “這個婢子就不清楚了。但婢子聽說,當日在芙蓉園裡頭的娘子,除了已為人婦的元夫人,便是瀾滄縣主。”


  宣氏眉頭舒展開來,妙啊,妙啊,偏頭小聲吩咐:“你們去查查,這錦帕是否確實出自元小娘子之手。”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個男聲:“不必查了,就是她的。”正是聽聞送禮人動靜,來了正堂的陸時卿。


  他眉頭深蹙,進屋就道:“阿娘,您無緣無故的,又想亂點什麼鴛鴦譜?”


  宣氏覷他:“什麼叫無緣無故?你瞧瞧這些物件,可都是元小娘子送來的。若非阿娘想的這般,你倒給我說出個清清白白的緣故來?”


  陸時卿腳步一滯,低頭看向案上的匣子。雞翅木制,品類不俗,紋路完整,未有拼補,蓮瓣圖樣對稱,看著……倒不難受。


  但他望見裡邊物件後,卻將眉蹙得更厲害了:“你們幾個趕緊的,拿下去驗毒。”


  宣氏面露驚色。


  他上前解釋:“阿娘,事出反常必有妖。元將軍與我素來不對付,此物或是他借了瀾滄縣主的名頭,拿來調侃我的。兒尚有要事在身,先不陪您了。”說罷告了個退,還跟丫鬟補充一句,“等等,也別驗了,直接丟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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