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華陽笑道:“我長得很兇嗎,大嫂為何如此怕我?”
俞秀刷得紅了臉,偷偷看她兩眼,結巴道:“公主,公主不兇,是公主長得太美了,跟仙女似的,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與您相處。”
要去新宅了,華陽的心情很好,忍不住逗弄這位羞答答的嫂子:“我說婉宜的小嘴巴怎麼那麼甜,原來都是跟大嫂學的。”
俞秀臉更紅了。
這一刻,華陽忽然明白上次與陳敬宗去給老太太上香,陳敬宗為何調戲她了,就俞秀這嬌羞好欺的模樣,若她是男人,可能也會輕薄一二。
“大嫂隻會誇我,難道你不知道,你也是個美人嗎?”華陽不想俞秀太過拘束,主動挑起話題。
俞秀愣了愣,下意識地低下頭道:“我如何與公主相提並論。”
華陽:“行,你不敢與我比,那我說,你的美貌並不輸三嫂,大嫂可信?”
俞秀沒說話,但還是不信的樣子。
華陽端詳她片刻,一語中的:“大嫂就是太在意自己的出身了,確實,你不像三嫂出身侯府,更不似我長在皇家,可你是秀才家的女兒,家世清清白白,有何可妄自菲薄的?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母親家中門第並不比你們俞家高多少,父親還不是與她伉儷情深舉案齊眉?大哥是狀元出身,年紀輕輕已經官居四品,大嫂當拿出四品夫人的氣勢來才對。”
俞秀詫異地抬起頭。
華陽認真道:“咱們父親也是普通百姓出身,如今還不是入了內閣受父皇倚重?可見一個人的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有的成就。”
俞秀慚愧道:“父親有曠世奇才,我隻是普通秀才之女,沒讀過幾本書……”
華陽笑了笑:“那咱們不提父親,改說驸馬吧,他也沒讀過幾本書,粗人一個,可他娶了我,可有在我面前自慚形穢過?”
俞秀:“……四弟,四弟他儀表堂堂,武藝出眾……”
華陽哼道:“大嫂不必替他找補,我要說的是,隻要大嫂看得起自己,堅信自己就是陳家最好的長媳,該擺長媳的譜就擺,那別人也隻會把你當陳家長媳看,誰敢造次,便是對陳家不敬。更何況,除了父親母親會護著你,還有我呢,不管大嫂受了什麼委屈,隻要你來找我,我都會幫你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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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秀太震驚了,原來她一直以為高不可攀的公主弟妹,待她竟如此親近溫厚!
“多,多謝公主,我記住了!”
第36章
江平縣在府城的西南方, 車隊離開石橋鎮不久,陳孝宗、羅玉燕夫妻倆就要拐上另一條官路。
車馬停下,三兄弟簡短地告別。
俞秀透過簾縫見陳孝宗、羅玉燕朝這邊走來, 就準備下車去見。
華陽提醒道:“你是長嫂,在車上說兩句便可。”yihua
她雖然是弟妹, 但陳孝宗羅玉燕還沒那個福氣讓她下車。
俞秀隻好穩坐不動,微微攥緊袖口的白皙小手泄露了心中的不安。
車外,陳孝宗與妻子停在馬車前,拱拱手,溫聲對車內道:“大嫂, 公主, 我們就先行別過了。”
華陽沒動, 俞秀挑起窗簾, 關心道:“三弟、弟妹慢走,到那邊安穩下來, 記得寫信。”
陳孝宗道是, 羅玉燕瞧著車窗裡俞秀嬌美的臉, 因為居高臨下而多了三分長嫂的氣勢,而華陽根本連個臉都沒露, 暗暗撇了撇嘴。與此同時, 她的心裡也有點泛酸,都是一家妯娌,華陽怎麼就邀請了俞秀同乘, 卻不邀請她?公主的馬車寬寬敞敞, 坐四個人在裡面打牌都綽綽有餘。
“走吧。”陳孝宗喚了妻子一聲。
羅玉燕興致寥寥地隨他上了車。
馬車轉個方向, 駛上另一條路, 陳孝宗見妻子還是悶悶不樂的模樣, 好奇道:“昨晚高興得睡不著,現在怎麼蔫了?”
羅玉燕瞪了他一眼,嘀咕道:“你還說公主沒有看我不順眼,那她為何隻邀大嫂同車?別說她們同路,剛剛咱們也一起走了幾裡地,我又要與她們分開,客套一下也該叫上我吧?”
陳孝宗:“也許公主隻是想要路上有個伴,一個就夠了,她又不知道咱們何時會換路,當然是請大嫂更方便。”
羅玉燕哼了一聲:“大嫂小門小戶,公主與她能聊什麼。”
陳孝宗依然笑得溫潤:“我們陳家也是小門小戶,承蒙皇上看重讓父親入了內閣,不然你我這輩子大概都隻是陌路人。”
羅玉燕臉一紅,嗔怪道:“你是皇上欽點的探花郎,以你的才情,沒有父親也會平步青雲,怎麼跟我就是陌路人了,淨會胡說八道。”
陳孝宗:“古往今來多少探花,春闱風光過後都漸漸泯於眾人,何況我這種寒門學士。”
羅玉燕咬唇,板起臉道:“行了,我算是聽明白了,你不高興我瞧不起大嫂,敢情全家三妯娌就我該夾著尾巴做人,兩頭都得敬著才對,是吧?我不敬大嫂是錯,人家公主看不起我,卻是我該得的!”
陳孝宗並不哄她,也沒有厲聲訓斥,隻心平氣和地道:“公主如何與大嫂相處,我無權幹涉,可你是我的妻子,我敬重大哥也敬重大嫂,便希望你同樣做到,除非你能拿出他們不值得你敬重的理由,我才會站在你這邊。”
羅玉燕歪著頭,不肯開口。
陳孝宗默默拿起書,繼續看。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輕微的抽泣,抬眸瞥去,就見妻子雪白嬌嫩的臉上掛著淚,紅唇緊抿,似是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陳孝宗垂眸,一手拿書,一手摸出帕子,遞過去。
“啪”的一下,羅玉燕拍開了他的手:“你繼續教訓我啊,裝什麼好心。”
陳孝宗好笑:“那也叫訓?父親、大哥怎麼訓人的,你都見過,我何時那般對過你?”
羅玉燕美眸圓瞪:“你敢那樣,我這就叫人收拾行囊回娘家去!”
陳孝宗正色道:“那自然是不敢的,娘子家中有兄弟五人,我區區一介文弱書生,可不敢得罪嶽家。”
羅玉燕聞言,登時破涕為笑,撲到丈夫懷裡,要撕他油腔滑調的嘴。
.
公主車駕中,華陽忽然想起俞秀的家世,問:“大嫂娘家是不是也在陵州府?”
她記得,俞父與公爹同年去府城秋闱,路遇車馬橫衝直撞,才有了俞父救下公爹、公爹感恩許下娃娃親。
俞秀:“嗯,我們家在松原縣,在府城北邊。”
華陽:“現在咱們除服了,大嫂也有機會回去探望二老了。”
俞秀摸摸袖口,道:“老太太出殯時,我爹我娘都來了,隻那時候家裡一片忙亂,不好帶他們去拜見公主。”
華陽心虛地看向別處,那時候她正處處挑剔陳敬宗與陳家老宅,別說俞秀爹娘,就是本地官員的內眷想拜見她她都懶得應酬,俞秀真帶著二老過來,多半也會吃她的閉門羹。包括俞秀,也是她重生後心態變了,再加上對前世陳伯宗一家子的同情,才待俞秀親近起來。
她轉移話題:“大嫂可記得,當初車馬衝撞公爹他們的是誰家的馬車?公爹他們當時已經是秀才,功名在身,應該沒有白白放過那人吧?”
那事導致俞父跛了一隻腳,徹底與仕途無緣,俞秀出生後,自然經常聽家人與街坊提起、惋惜。
隻是對方身份太高,隨便找個借口就應付了官府,父親與公爹也無法追究,最後不了了之。
她嫁進陳家前,爹娘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她再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
“我爹沒說過,隻說對方並不是故意的,而且對方給了銀子補償,何必再追究呢。”
華陽隻是隨便聊聊,聽了這個解釋,她沒有再問。
快到晌午,車隊終於來到了陵州城外。
俞秀不好意思地道:“公主,我在這裡下車吧,四弟騎了一路的馬,也該上來歇會兒了,等會兒主持搬家還有的忙。”
華陽便讓車夫停車。
後面的馬車也都停了下來。
朝雲、朝月在外面扶了俞秀下車,俞秀轉身,就見丈夫陳伯宗也從車裡下來了,朝這邊走來。
“大嫂怎麼下車了?”
陳敬宗翻身下馬,客氣地問道。
俞秀自打有一年親眼目睹這位小叔與公爹叫板,就一直挺怕他的,垂著眼解釋道:“要進城了,就不勞你們繞路去知府衙門那邊了。”
陳敬宗:“也好。”
陳伯宗與四弟夫妻打聲招呼,帶著妻子往回走。
上車後,陳伯宗觀察妻子,發現她面色紅潤,似乎與公主相處得十分融洽。
“公主可與你說了什麼?”陳伯宗問。
俞秀眼睛亮亮的,一開口,竟是要從華陽與她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完完整整地給丈夫匯報一遍。
陳伯宗及時叫她打住,若隻是闲聊也就罷了,萬一公主說了什麼女子間的私房話,妻子再說給他聽,那是失禮。
“我的意思是,公主待你如何?”
俞秀高興道:“公主待我特別好,一點公主的架子都沒有,她還說了,如果有人敢欺負我,讓我去找她做主呢!哎,公主剛嫁過來的時候,我一見她那通身的氣派就覺得公主很不好相處,不是我麗嘉能高攀的,哪想到她這麼和氣呢,怪不得婉宜敢去陪公主玩。”
陳伯宗默默地看著妻子,成親快十載,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她露出如此輕松歡快的模樣。
確實很歡快的俞秀,在對上丈夫黑沉沉看不出在想什麼的眼睛後,忽地拘謹起來,習慣地低下頭:“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不該把公主的話當真?”
興許公主隻是隨便客氣客氣呢?
陳伯宗抿唇,道:“公主待你親近,說明你合了公主的眼緣,你們先前在車裡是如何相處的,後面繼續就是,不必想太多。”
俞秀松了口氣。
前面,既然俞秀下來了,陳敬宗也毫不客氣地放棄騎馬,跨上了馬車。
華陽瞥他一眼便移開視線,微微挑起一絲簾縫觀察外面。
以前她會在陳敬宗面前保持端莊的儀態,如今夜裡什麼事都做過了,華陽也不必再時時都端著,樂得率性。
陳敬宗奇怪道:“你與大嫂的關系何時那麼好了?”
華陽淡淡道:“也沒有太好,隻是不想跟你同車。”
一邊是溫柔害羞稍稍逗一逗就臉紅的大嫂,一邊是隨時隨地都想調戲她的驸馬,華陽當然選擇前者。
陳敬宗:……
瞧著她不屑一顧的臉,陳敬宗嗤了一聲:“與我同車怎麼了?難不成你以為我還會像上次那樣?之前是憋太久要憋瘋了,如果你夜夜都能讓我滿足,我也不屑在白日行那非禮之事。”
說完,他湊到另一邊的窗戶前,也學華陽那樣挑起一點簾子,似乎對外面的風景比對她更有興趣。
華陽:……
今晚她若讓他進門,她就不是公主!
之前是四宜堂太小了,她又怕蛇蟲才每晚都讓陳敬宗睡在身邊,現在她要搬進父皇賞賜的大園子了,她要讓陳敬宗明白,正常情況下,一個驸馬想爬上公主的床,是要好好表現努力爭取的!
陵城城門下,守城士兵見是公主車駕,後面跟著新任知府的馬車,立即放行。
知府衙門坐落在城池中央,景順帝賞賜給女兒的寧園竟然離知府衙門也不遠,隻隔了三條街。
寧園是陵州城內有名的好園子,原是第一代湘王為他最寵愛的一個不能繼承爵位的庶子修建的,後來庶子犯事徹底斷了這一支的香火,園子收為官府所有,偶爾會由帝王賞賜給立下大功的本地官員居住,但官員之家興衰更迭乃是常事,這兩年寧園正好空著。
去年景順帝收到陳家三兄弟的文書,發現竟然真如戚皇後所料,三兄弟都不著急回京,景順帝便翻看了一遍陵州府內官府名下的闲置宅院,挑了寧園,並提前讓當地官府趕緊把寧園修繕一新,用舊的器物換成新的,園子裡的花草湖水也都提前拾掇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