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華陽停下腳步,諷刺道:“先有因後有果,你先做了一堆讓我不喜的事,我才會給你臉色。”
陳敬宗:“彼此彼此,你先惹了我,我才不想你如意。”
華陽氣笑了,轉身瞪他:“我哪裡惹你了?”
陳敬宗:“你嫁過來的第一天,看我的眼神就像在挑剔一件貨物,根本沒把我當丈夫。”
他眼睛不瞎,敬茶那日,她看大哥三哥都是欣賞,欣賞完了再看他,就露出一副失望的模樣。
既然想嫁文人,皇上賜婚時她何必答應?
家人慣著她的公主脾氣,他有骨氣,懶得做小伏低去伺候。
第5章
華陽當然不會忘了她剛嫁給陳敬宗那幾日。
陳敬宗生得英俊,華陽也是帶著對婚後生活的美好期待嫁過去的,然而新婚夜的糟糕經歷讓她恨不得悔婚回宮。
疼成那樣,第二天她能給他什麼好臉色?
看他的胳膊嫌粗,看他的腿嫌長,隻想著如果他也學了陳伯宗、陳孝宗的溫文爾雅,或許就不會那般粗魯猴急。
自己一身毛病不知改正,竟然還挑剔她的態度,還故意擰著她的喜好行事?
眼看陳敬宗又要大口吸面,華陽恨恨地指向門外:“你去廂房吃!”
夫妻一起努力才能過好日子,陳敬宗不肯配合,華陽何必忍他?
對此,陳敬宗隻是看她一眼,端著碗筷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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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惱火地回了內室。
朝雲跟進來,一邊扶著公主坐下一邊輕輕地幫公主順背,心疼道:“公主莫氣,氣大傷身,為這點小事不值得。”
華陽瞪著窗外,這裡,她正好能看見陳敬宗跨進東廂房的身影:“我也不想氣,可他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朝雲一開始走得遠,後來聽出公主動怒,她才悄悄靠近,然後就聽驸馬大言不慚地說什麼“隻要他想公主就得配合”這種混賬話,後面更是氣了公主一籮筐。
別提公主了,朝雲都氣得不行!
好啊,驸馬爺想睡覺公主就要配合,當公主是歌姬嗎?
公主金枝玉葉,驸馬爺不去想辦法哄公主歡心主動爭取夜裡侍寢的機會,竟然還嫌公主擺臉色,故意氣公主?
“聽見了,我都想把驸馬摁板凳上,打頓板子替您出氣!”
朝雲一邊說,一邊還朝東廂房飛眼刀。
華陽想象那畫面,心裡舒服了一點。
朝雲體貼地替公主捏著肩膀,聽公主的呼吸恢復了平靜,她再把驸馬爺打獵的事情說了:“公主,驸馬爺有時候是很氣人,可他心裡還是關心您的,一大早飯都沒吃就翻牆出去了,特意抓了一隻山雞、一條肥魚回來,要朝月給您燉湯補身子呢。”
她很公平,對驸馬爺該罵的罵,該誇的也要誇。
華陽一怔。
上輩子陳敬宗出去偷腥吃,好像沒這麼早,畢竟是他的親祖母過世,這才下葬半個月。
莫非是昨晚得了好處,就用這種方式投桃報李?
可她稀罕那一碗魚湯嗎?
她明明為他指了路,清清楚楚地說了她想要什麼,陳敬宗卻不肯答應!
“不吃,你去告訴朝月,他想喝湯讓他自己下廚,你們不許幫忙,隻供他正常的一日三餐。”
朝雲猶豫了一瞬,但她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一邊是普普通通一碗魚湯,一邊是公主的威儀,當然是後者重要!
驸馬爺把公主氣成這樣,休想用一碗魚湯打發過去。
朝雲氣勢洶洶地來了廚房。
朝月正在刮魚鱗,腰間系著一條圍裙,哪裡還有昔日公主身邊大丫鬟的儀態。
不過為公主做事,朝月樂在其中,想著等會兒就可以為公主燉一鍋美味的鮮魚湯,她嘴角都是翹著的。
朝雲走到她身邊,低聲嘀咕了一陣。
朝月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叫朝雲先去伺候公主,她擦擦手,用可惜的眼神掃向那條刮了一半的肥魚,隨即走出廚房,來到東廂房的窗沿下,聲音平和地道:“驸馬,公主有令,她不想喝魚湯,您要喝就自己去燉吧。”
她說完不久,陳敬宗從裡面走了出來,一手端著空碗,一手拿著筷子。
朝月不卑不亢地站著。
陳敬宗看向上房,那扇窗已經關上了,擋住了裡面的人。
陳敬宗皺皺眉。
拌嘴歸拌嘴,他並沒有動氣,她是公主,有資格嫌棄他,不痛不痒的,他犯不著計較。
可他不能看著她繼續憔悴下去,歸根結底,這是她嫁給他才不得不承受的清苦。
陳敬宗去了廚房,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
朝月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去稟報公主。
華陽有些好奇,她知道陳敬宗會烤野味兒,難道他還會煮魚湯?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做飯?
廚房。
陳敬宗動作利落地收拾好了魚。
父親年過三十才徹底在京城安頓下來,將全家人都接了過去,可祖母住不習慣,忍了一年就帶著二叔一家回了老宅。
陳敬宗十歲時也帶著武師傅回來了,一直住到十八歲才被祖母催著進京,讓他掙個前程。
中間的八年,村姑出身的祖母喜歡親自下廚做飯,陳敬宗經常幫忙打下手,便把老太太的廚藝也都學了過來。
魚是山裡土生土長的,那片湖水周圍地勢險峻,附近的獵戶都不會過去。沒有危險,湖裡的魚長得肥肥美美。
陳敬宗隻切了魚頭,魚身暫時腌上,留著午飯叫丫鬟紅燒。
魚頭有他的一隻手那麼大,先煎後燉,大火煮湯。
灶膛前很熱,陳敬宗往裡添木柴時,額頭一滴汗落了下來。
開窗會涼快一些,可魚湯的香味也會傳出去,風一吹,萬一飄到主宅,老頭子聞到又要訓他。
陳敬宗不怕挨訓,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不想讓家人猜疑她是不是也在吃葷,背後議論。
過了一刻鍾左右,陳敬宗掀開鍋蓋,就見裡面的湯水已經變得濃白,滑溜溜的豆腐與小傘似的山菇翻滾其中。
陳敬宗打開櫥櫃,找到一隻粉彩牡丹紋的湯盅,再拿出一副配套的碗筷。
她好像很喜歡牡丹,屋裡屋外處處可見牡丹的影子。
.
朝雲躲在堂屋的窗戶後,瞧見廚房的門開了,驸馬爺也端著託盤往上房的方向走來,趕緊去內室稟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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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坐在桌邊,面前鋪了一張宣紙,正準備給京城的母後、弟弟分別寫一封家書。
上輩子她將陵州視為偏遠清貧之地,認為自己過來是受苦的,沒什麼可寫,所以隻會在年關前送一封家書敷衍應對。
如今,她想寫些有趣的東西,讓母後、弟弟相信她在這邊過得很好。
才寫了個“母後尊鑑”,朝雲就來報信兒了。
“你們都退下吧。”
華陽右手持筆,左手提著袖口,繼續行文。
陳敬宗端著託盤跨進堂屋,就看見朝雲、朝月一前一後地出來了。
他神色如常,似乎並不在意被丫鬟們知道他親手給公主熬了魚湯。
朝雲、朝月低著頭避到一旁給他讓路,當陳敬宗從面前經過,二女都聞到了一股誘人的湯香。
朝雲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對她們來說,魚湯的確不是什麼稀罕物,可三個月沒喝過了,一碗魚湯就成了人間美味。
一簾之隔。
陳敬宗徑直來到書桌旁邊,將託盤放在了華陽對面。
華陽微微抬頭,隻看了眼湯盅,便又專心寫字了。
陳敬宗打開湯盅的蓋子,濃濃的香氣頓時在周圍逸開。
華陽睫毛微動,卻仿佛什麼都沒聞到。
陳敬宗沒去看她在寫什麼,舀了一碗魚湯單獨晾著,再坐下來,用筷子從魚頭上夾了些無刺的肉,單獨放在一個小碟子中。
“湯還有點燙,先吃肉吧。”
攢了五六塊兒魚肉後,陳敬宗將碟子推到她那邊。
華陽神色淡淡:“我是來為老太太服喪的,不是來吃肉的。”
陳敬宗:“你這麼瘦,老太太見了會心疼。”
華陽:“怎麼會,我剛嫁過來就把你當貨物挑剔,天天給你臉色看,還不許你睡床,老太太隻會怨我委屈了他家乖孫。”
陳敬宗:……
“放心,老太太膽子小,縱使我夜夜都睡地上,她也不敢頂撞公主。”
他很快還了回去。
華陽看看那碟子魚肉,再抬眸看他:“你既然心裡有氣,又何必來我面前獻殷勤?”
陳敬宗:“你在我們家餓瘦的,我不把你養胖點,回京不好向皇上交待。”
華陽繼續寫字:“心情不好,東西做得再好也沒胃口。”
陳敬宗:“我小聲吃飯你心情就好了?”
華陽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