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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野火 4247 2024-11-05 11:4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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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少恆來了。


    身邊還跟著路瑤。


    一看見他們,我眼睛就紅了。


    我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狠狠砸了過去。


    陶瓷杯破碎在地。


    濺起的殘片,擦傷了路瑤的腳踝。


    路瑤楚楚可憐地看向沈少恆,委屈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這是第一次,沈少恆忽視了她。


    他看著我,不可置信地問:「我們真的有一個孩子?」


    「不是。」沈少恆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網上果然都是亂說的。」


    我不知道,我的消息早被搬上熱搜。


    未婚先育又流產的詞條將我釘在了恥辱柱上。


    而那時,沈少恆與路瑤正在重逛校園。


    「那是我的孩子。」我說。


    我盯著他們,目含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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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沒了。」


    沈少恆猛然僵在原地。


    「你知道怎麼沒的嗎?」我自問自答道,「是你的縱容,是路瑤的挑唆,是路霜的行兇。」


    「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們。」


    「為什麼你們要傷害我?」


    「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


    我嘶啞著吶喊,崩潰地拿起桌上一個又一個的物件朝他們扔了過去。


    「秦皎,你瘋了!」路瑤尖叫著躲開。


    沈少恆仍然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病房的動靜很快吸引了護士:


    「病人現在情緒不穩定。」


    「請你們離開,不要打擾她。」


    門被關上了。


    我默默地流淚。


    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助理,走了過來。


    手試探地拍著我的背脊。


    16


    當得知沒有辦法懲罰路霜時,我沉默了很久。


    「那個地方偏僻,沒有安裝攝像頭。」


    「我們沒有證據。」


    「而且路霜背後有李總出面,他說會賠償你資源。」


    「硬要追究,我們也討不了好。」


    陳姐客觀地說。


    我最終點頭:「好。」


    陳姐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想出去一段時間。」


    我看向窗外。


    外面天氣很好。


    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生機勃勃。


    與我完全不一樣。


    陳姐答應得很痛快:「可以。」


    離開之前,我和沈少恆把婚離了。


    沈少恆跪在地上求我原諒。


    說我們重新開始。


    說我們還會再有一個孩子。


    我說:「那都不是她了。」


    她不會再來了。


    因為媽媽沒有保護好她。


    連報仇都無能為力。


    她肯定不喜歡我了。


    ……


    我一個人走過了很多地方。


    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去當地的寺廟祈福。


    保佑她來世平安順利。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陌生女性。


    閑聊時,我極其平靜地說起我的從前。


    我去世的母親和漠不關心的父親。


    我追求已久卻將我辜負的丈夫。


    我期盼等待卻突然離開的孩子。


    我說,我好像在家庭總是不美滿。


    她感嘆道:「生命啊,它苦澀如歌。」


    「每一個人身上都傷痕累累。」


    「可我們還是要用盡全力地活著。」


    「生活不就是受傷又治癒的過程嗎?」


    我看著人群往來,點頭。


    對於彼此的故事。


    我們都沒有發表太多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


    臨別時,她說:「我祝你勇敢,同時運氣更好一點兒。」


    我們用手中的礦泉水碰了個杯。


    當作告別。


    17


    我決定重新開始生活。


    面試各種角色,回歸劇組,沉下心磨煉。


    連導演都誇我演技進步了很多。


    我說,可能是經歷多了。


    演員要有自己的生活經歷。


    去體會那些常人避之不及的感知。


    疼痛、悲愴、絕望、無助……


    當自己有過切身體會,演戲就不會浮於表面。


    「隻要你一直這樣踏踏實實地保持下去。」


    「我相信你以後大有可為。」


    導演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贊賞。


    我垂眸淺笑。


    沈少恆有時會在劇組蹲我。


    聽說,他和路瑤經常鬧矛盾,導致《野火》進度過慢。


    我都不關心。


    看見他就當沒看見。


    一次,沈少恆拽著我的袖子,祈求道:「皎皎,你別忽略我好不好?」


    我毫無動容。


    「哪怕你打我罵我都行。」


    他面色憔悴,卑微到了骨子裏。


    我拂開他的手,一字一句說:


    「沈少恆,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沈少恆目光染上痛意。


    他啞聲開口:「對不起,皎皎。」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他眼角漫出淚水。


    我嘆了口氣,將他拋在原地,大步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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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到了一個新角色,很特殊。


    是一個被拐賣到農村的聾啞人。


    她被當作生育工具,被家暴,被虐待。


    苦難無聲,卻震耳欲聾。


    為了這個角色,我封閉起來學習。


    又去深山裏實景拍攝。


    拍攝間隙,我很少與人說話。


    隻有一條小土狗陪著我。


    那也是角色唯一的救贖。


    小土狗叫小黑,尾巴搖搖,很是乖巧。


    突然,它用力地咬著我的褲腿。


    下一瞬,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開始震動。


    兩邊的墻面不斷掉落磚灰。


    「是地震!」有人驚恐地喊,「快跑!」


    場面一度混亂。


    我抱起小黑,拼命地往外跑。


    房子傾塌的巨響傳進耳朵。


    前方一根木頭梁斷裂,房屋上的瓦礫齊齊倒了下來。


    我的路被堵住了。


    我隻能抱著小黑躲在承重墻墻角。


    小黑乖順地躲在我的懷裏。


    地震還沒有停下。


    不斷飛落的瓦礫劃破了我的臉和身體。


    鮮血緩緩滲出。


    但幸運的是,受傷不重。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我感到有些暈厥。


    「你說。」我開口有些嘶啞,「我們還能活著嗎?」


    小黑嗷嗚一聲,溫熱的身體朝我貼了貼。


    我笑了下:


    「如果我們能活著,我帶你回家。」


    很久很久。


    我快睡著了。


    小黑汪汪直叫。


    「這裏!」有人喊。


    數根棍子插入,撬動著上面的磚墻。


    幾縷光亮滲入。


    我費力地睜開眼,咬著舌尖保持理智:


    「先救小狗。」


    我將小黑託舉出去。


    19


    我走出廢墟。


    沈少恆站在對面。


    他滿臉臟汙,眼睛通紅。


    看見我,他猛地沖過來,一把將我抱住。


    他身體顫抖,嗓音哽咽: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我實在沒力氣推開他,嗯了聲算作回應。


    醫護人員為我處理傷口,打趣道:「小姑娘,這是你男朋友吧?」


    「進村的路被塌方堵住了。」


    「他硬生生爬了六個小時山才到了這裏。」


    「你看,他在廢墟裏挖的手都流血了。」


    我看過去,沈少恆的十根手指頭都滲著血跡。


    「謝謝。」


    我移開視線。


    沈少恆咧嘴一笑。


    「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沈少恆的神情又黯淡下去。


    後來,記者問我和沈少恆什麼關系,以至於他能不顧生命危險地上山來找我。


    我笑答:「我們以前是鄰居。」


    「他算我哥哥吧。」


    沈少恆在一旁,眼睛倏然就紅了。


    他喃喃自語:「哥哥?」


    語氣受傷至極。


    私底下,他問我他怎麼能算哥哥呢?


    我們接過吻。


    我們睡過一張床。


    我們還有過一個孩子。


    「哥哥。」我的笑容冷淡下來,「這都是你以前說的呀。」


    沈少恆一個踉蹌,眸中浮現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隻覺得他可笑。


    說他愛我,可他辜負我。


    說他不愛我,又做出深情的模樣。


    不過,他愛不愛我,關我什麼事呢?


    我又不在意了。


    20


    我上了熱搜,再一次背負罵名。


    沈少恆抖著手挖廢墟的視頻流出。


    接著,他多次蹲在我的劇組也被爆料:


    【Vocal,沈少恆這是什麼意思?】


    【我替路瑤不值,真的。】


    【哪來的小三?破壞別人的感情!】


    【搞這出?我都不敢再看《野火》了!】


    路瑤出面將這件事推向高潮。


    她在微博發了個委屈哭哭的表情,似乎坐實了這樁事。


    而她是那個受害者。


    許多不明真相的人紛紛湧到我的評論區,留下不忍直視的謾罵:


    【未婚先育又流產,大姐,你怎麼比得上白月光啊?】


    【我不明白,沈少恆是瞎了嗎?】


    【小三給我滾出娛樂圈!】


    那次,我被黑上熱搜。


    被嘲未婚先育又流產。


    我因喪子之痛沒有理會,團隊便將熱搜壓了下去。


    這次,我登上微博,發了張離婚證照片。


    不久,沈少恆也發了微博:【結婚三年,是我對不起她。】


    網友扒出過往。


    輿論立馬倒轉。


    【我真驚了,我以為的美好初戀竟是三。】


    【有老婆還和初戀曖昧,炒作戀情,沈少恆你良心不痛嗎?】


    【隻有我發現,秦皎流產的時候, 沈少恆和路瑤在浪漫地重溫校園嗎?】


    【真的很難評, 皎皎受委屈了。】


    沈少恆和路瑤的風評一落千丈。


    《野火》宣佈破產。


    沒有人再為這部電影買單。


    21


    路瑤的演藝事業毀掉了。


    她原本出國就放棄了演戲。


    五年之後再回來。


    不過是見沈少恆已經功成名就。


    「你猜對了。」她苦笑。


    所謂白月光, 隻存在於人的記憶裏。


    在沈少恆的記憶裏, 路瑤和他追隨一樣的夢想。


    他們約定好,一個要成為鼎鼎有名的大導演,一個要成為閃閃發光的大明星。


    所以,路瑤成了沈少恆的靈感繆斯。


    是他永不熄滅的愛之野火。


    然而,真實的路瑤是這樣的嗎?


    因為籍籍無名, 路瑤早就放棄了演員夢想。


    又因為沈少恆聲名鵲起, 路瑤回國撿起演員事業。


    她自始至終都不夠堅持。


    「你為什麼不給我留一條路呢?」路瑤質問我。


    路瑤重返娛樂圈的光環就在於白月光。


    是《野火》將她捧起。


    現在,她身上有了汙點。


    觀眾不會接受一個劣跡藝人。


    她的其他工作就這樣被取消。


    我說:「路瑤, 是你自己不給自己留路。」


    「心術不正的人是走不遠的。」


    我戳破她各種各樣的小心思:


    「你將全部心思放在怎麼挽回沈少恆,怎麼對付我上。」


    「殊不知,路隻有自己走才走得踏實。」


    路瑤在娛樂圈曇花一現, 又銷聲匿跡。


    她的明星夢破碎了。


    與此同時,沈少恆的事業也在走下坡路。


    他整日沉浸在他失敗的感情中,無法再創作。


    昔日的天才導演已經不再有能力創造出令人驚艷的作品。


    那麼, 他就將泯然眾矣。


    還有一個人。


    路霜。


    我忘不了她。


    我悄悄推波助瀾,將李總和她的事跡曝光。


    李總的夫人是一位專橫又有魄力的女強人。


    不久,就聽說李總被凈身出戶的消息。


    金絲雀的飼養員不在, 金絲雀也隻能日益凋零。


    22


    「你會後悔嫁給沈少恆嗎?」


    情感專訪的記者問我。


    太多人關心我這段失敗的婚姻,將我看作一個需要保護的弱者。


    所以, 我接受了這個採訪。


    我第一次在公眾面前把這段故事說完。


    盡管這個故事已經被人編了好幾個版本。


    我誠實地說:「原來後悔,但現在不後悔了。」


    記者問:「為什麼呢?」


    我笑了笑:「我開始明白人生走的每一步, 都有那一步的意義。」


    如果再來一次,以我當時的想法和心智,隻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喜歡了沈少恆十年。


    十年太長了。


    早已成為我心中的執念。


    以至於我中途也談了幾次戀愛, 卻從來沒有結果。


    人就是這樣, 不撞南墻不回頭。


    我忽然覺得這場婚姻非離不可。


    不離, 路瑤會成為沈少恆一輩子的白月光。


    抬頭可見, 卻遙不可及。


    他會放在心裏一輩子。


    而我當年不和他結婚。


    沈少恆也會成為我一輩子的白月光。


    我會對他永遠附上一層假想的濾鏡。


    結婚之後, 我才終於看清他。


    我才知道,原來褪去愛的光環, 他也不過如此。


    「那你會排斥一段新的感情嗎?」記者又問。


    我搖頭:


    「一段感情的失敗不是我的失敗,畢竟感情是雙向的。」


    「很可能是對方的問題嘛。」我玩笑道,「我不會排斥接受新的人, 因為我心裏也沒有舊人了。」


    「至於害不害怕受傷害,其實提前擔心有些多餘。」


    「任何時候,我覺得隻要有開始的沖動和退出的勇氣就可以了。」


    我沖著鏡頭微笑:


    「所以網友們不要擔心我。」


    「我過得真的很好。」


    23


    漸漸地,我已經和沈少恆拉開差距。


    他用野火形容愛情。


    我用野火形容自己。


    我要燃燒在廣闊無垠的曠野。


    暴雨不滅,借風飛揚。


    24


    後來, 我抱著小黑站上了領獎臺。


    最佳女配獎。


    我捧起屬於我的獎杯。


    主持人問我有什麼想說的。


    我眼裏燃燒的是野心。


    我毫不避諱地說:「希望下次還能站在這裏。」


    「希望大家談起秦皎, 會說這是一個好演員。」


    底下掌聲雷鳴。


    這是屬於我的勛章。


    25


    三年後, 我捧回最佳女主的獎杯。


    打開門,小黑搖著尾巴在門口接我。


    一見我,它黏黏糊糊地往我身上撲, 發出親昵的哼唧聲。


    「想我了是不是?」我隨手將獎杯放在櫃子上,抱起小黑,蹭著它的腦袋, 「今天來晚咯,小黑等急啦。」


    小黑伸出舌頭舔我的臉蛋。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誰說,這不是家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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