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林望舒點頭,一時又想起另外一樁:“可是父親,我們學校的生育名額應該很緊張吧?這個怎麼弄?”
沒有審批肯定不能生孩子,他們以前中學就有女老師懷孕後拿不到名額,隻能流產了。
現在她的戶口糧食關系都在大學了,大學裡估計本身名額就緊張,更不可能給她這麼一個女學生了。
如果陸崇禮要這個指標,肯定是能要到的,但那樣的話,傳到學生口中,隻怕惹人非議,鬧不好還會有抗爭。
北大的學生到底和別處不一樣,之前有位領導從武漢地方官升遷進京,兒子也跟著從武漢大學轉到了北京大學,結果北大學子集體抗議,硬生生把這人趕出去了。
陸崇禮神情略頓,之後笑了:“這個你不用擔心,你的生育指標不需要用你們學校的,可以走殿卿部門的名額。”
他補充說:“雖然你們母親總說我做事刻板,但關鍵時候,為什麼不可以變通下?”
第102章 (重逢)
陸崇禮說得果然沒錯,林望舒很快拿到了陸殿卿單位的生育名額,並且北大也順利地給她蓋章放行。
本來這件事別人也不知道,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學生一般也不關心這個,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事情竟然傳出去,就這麼鬧起來了。
還有人寫了舉報信,舉報林望舒通過關系得到生育指標,認為北大校方處事不公。
事情鬧起來後,什麼傳聞都有,也不過是半天功夫,就有人提起來,說前些天給北大捐獻了《約翰遜詞典》的,正是林望舒的公公,大家恍然,一時各種猜測紛至沓來。
甚至有人抗議嘲笑,說北大用生育指標換詞典,顏面掃地。
好在學校很快出面澄清,表示林望舒的生育指標沒有佔用北大教職工的名額,而是走的林望舒愛人單位名額,並且在三角地貼出了切實的文件證據,大家一看,那些傳言都是子虛烏有的,這個風波才算過去。
陸知義和陸殿卿四嬸結伴過來一趟,對於舉報信的事,陸知義非常憤怒:“應該和他們校長好好談談,這些學生無法無天了!我們生孩子他們管得著嗎?”
一時又道:“不行我們換學校,換隔壁清華去,北大的學生就是沒規矩,瞧瞧,一個個放著頭發,看看人家清華,女學生規規矩矩扎著辮子,也不開什麼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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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不讓放下頭發,據說有些清華女學生特意跑來北大,披著頭發享受自由,等回清華再把頭發編起來。
以前天冷時候,清華也沒湖,沒法滑冰,都跑來北大滑冰。
兩個學校氣質截然不同,自然有人拿這個來說道。
對此,林望舒說不得什麼,便反過來安慰姑母:“那三角地一會一個熱點,學生天天抗議,前一段不是才抗議了嫌校長不行嗎?不用搭理,幾天就過去了,如果過幾天還有人說,我再找姑母給我出氣就是了。”
陸知義這才勉強壓住火:“現在的學生哪!”
緊接著,這學期的考試成績出來了,大家都紛紛跑過去看自己的成績。
在這個年代,考試需要知道分數的話可以自己查,但是升級考試之類的,錄取誰就是誰,你也無從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名次怎麼沒被錄取的。
這種情況,大家已經習慣了,畢竟誰都明白,考試有時候並不意味著什麼,錄取誰,還涉及到家庭背景成分以及各種情況,大家都不會有異議,查了也沒用,排名永遠是不會公布出來的。
大家互相打聽著,有人高興有人哭嚎,微積分學教授素來嚴格,要求高,據說往年掛科的有不少,微積分分數出來,系裡有幾個掛科的,頓時垂頭喪氣的。
都是北大學子,都是天之驕子,竟然掛科,說出來沒臉見人。
林望舒宿舍裡陸續查到了自己的分數,蘇方紅考得非常好,胡楊和冒箐箐也不錯,陳六芽成績很一般,不過好在沒掛科。
冒箐箐湊過來問:“望舒你考得怎麼樣?你成績條呢?”
林望舒考完後,看自己分數還可以,就也沒太在意,聽到問,隨口道:“還行。”
旁邊胡楊已經拿過來林望舒的成績看,一看之下,驚嘆不已:“望舒考得挺好的,考這麼好!微積分學八十四分?基礎物理學竟然考了九十六分!你考這麼高?”
胡楊嗓門大,她這一嚷嚷,好幾個都聽到了,大家都紛紛回頭看,也有人湊過來。
大家都不是笨的,掃一眼,看看分數,很快和自己的分數一比,馬上就有人臉色不太好看了。
那個最難的微積分,林望舒是八十多分,其它的大部分都是八十五分以上,還有一個高達九十六分的,這成績,確實是相當出彩了。
也有人小聲疑惑:“微積分她竟然考了八十四分?咱們班連張恆瑞也才考了——”
不過他這一說,馬上大家都看向他,這同學馬上不說什麼了。
微積分老師姓彭,這位彭教授的性子,誰知道的,剛正不阿古怪倔強,從來不講情面。
之前班裡有一個學生,是領導的孩子,工農兵大學進來的,結果進了北大後,就那麼掛科掛科一直掛科。
掛到最後,到了彭教授的課,專門有人找了他來說項,誠懇長談,說這學生再掛一科,估計就得退學了,希望彭教授網開一面,給這個學生一個機會,給領導一個面子。
結果彭教授道:“你們說的,我聽不懂,我隻能看懂考卷。”
於是,那個學生的微積分終於在彭教授這裡慘烈地被掛了,隻能退學了。
再說直白點,這位彭教授但凡懂得變通,也不至於把那麼多同學掛得慘烈了!
所以林望舒的八十四分,那就是八十四分,是不可能有任何水分的八十四分。
一時整個班級都無話可說,再看林望舒,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原來林望舒大著肚子的側影竟然是那麼地美妙,具有了微積分和電磁學的綜合美感。
至於什麼生育指標,關他們什麼事,這樣聰明的姑娘難道不應該生嗎?那是為國家貢獻人才,人家生孩子招誰惹誰了?!紅眼病,全都是紅眼病!
一時之間,林望舒的成績單傳出去了,不但物理系知道了,別的系也知道了,天之驕子眼高於頂,不屑那些俗務,但是對於能夠超越自己的人,總是對幾分敬仰和寬容。
關於生育指標的事,再也沒有人說什麼了。
胡楊好笑地和林望舒說起這件事來:“你不知道,就咱們班的那個陳濤,深受打擊,這幾天凌晨四點爬起來,繞著圓明園跑五圈,之後在湖邊背書學習!人家發誓暑假不放假了,就在學校學習!”
蘇方紅嘆了一聲:“我其實也發現我肯定不如望舒,但現在這成績出來,我也得反思反思,暑假我先回家一趟,我提前回來半個月,到時候先預習下學期的課程吧。”
胡楊:“得,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拼起來了,這讓人怎麼活!”
那些紛紛擾擾,她沒在意過,當然就算在意也沒什麼,她知道不要說陸崇禮,就算陸知義出面,也能幫她解決,完全不用掛心。
而現在,這些事以如此完美的弧度就這麼落幕了,平息一切的是自己那讓人稱頌的成績單,讓所有的人心服口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暢快的了。
陸知義知道了,高興得不行了,特意帶著家裡幾個堂妹一起過來探望林望舒,之後去學生食堂吃飯,笑吟吟地說:“瞧瞧,你嫂考得多好,咱們這分數,一般人還真考不了。”
這事兒很快傳遍了,大家都知道那個林望舒愛人的姑母跑到了學生食堂挑釁了物理系。
不過大家也沒什麼可說的,反正憋著一口氣努力唄,看下次的。
這時候,學校終於放假了,暑假期間,大部分人都回家,不過也有同學有其它的規劃。
林望舒的想法是,在陸殿卿回來前,繼續住在北大的蔚秀園,她可以在這裡安靜學習,還可以沒事多請教老師們問題。
那天陸知義和陸殿卿四嬸過來陪著她去醫院檢查,還給她帶來不少營養品,又說讓七堂妹過來陪她:“萬一有什麼事,也可以商量商量。”
對此,林望舒覺得根本不需要:“我現在有保姆照顧著,再說身體還算方便,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
勸了半天才把她勸走,勸走關彧馨又來了,意思是讓她過去白紙坊住:“這樣好歹可以幫襯著!”
林望舒堅決拒絕:“殿卿過幾天就回來了。”
一句話,關彧馨不說什麼了,確實女婿馬上要回來了,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
進入暑假後,林望舒日子過得倒是愜意,沒有了學校功課的負累,她可以盡情地給自己定計劃,學習自己應該學的。
肚子大一些了,大夫建議每天適當運動,她也不敢一直悶在家裡,問過大夫後,說是她這個階段適合遊泳,便幹脆去北大遊泳池遊泳,可以沐浴下陽光,還可以鍛煉身體。
陳六芽陪她愛人孩子去了,蘇方紅回老家了,冒箐箐和胡楊還在,偶爾會陪她一起遊。
經常去遊泳的有幾個北大的老師,大家還可以聚在一起探討一下學習問題,倒是也不錯。
於是她每天早早起來,先在蔚秀園散步,之後吃早飯,學習,中午時候遊泳鍛煉,日子過得規律而有節奏。
一時又想著,等陸殿卿回來,可以讓他陪著自己去遊。
可誰知道,七月份陸殿卿的回程又拖了,就這麼一直到了八月上旬,陸殿卿回來是回來了,結果回來後兩三天,竟然沒著家,隻打了一個電話說很忙,之後就一直在單位忙,忙得昏天暗地。
這蔚秀園的房子有電視,偶爾林望舒也看幾眼,大概知道,現在應該正是陸殿卿他們單位最緊鑼密鼓忙的時候。
其實想想,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注定不能太顧家,這個早有心理準備。
況且,反正他那老父親出錢出保姆出房子了,他那姑姑和四嬸時不時走一趟照應著,她吃穿不愁,去醫院有人陪著,他回來不回來她也就認了。
不過他到底有忙裡偷闲的時候,那天晚上,林望舒研讀著《數學物理方法》,這也是應用物理本科期間的必修課,本來應該是大三學習的,她想盡快看完。
那天看到晚上十點,她有些疲乏了。
現在已經懷孕四五個月,如果學習時間太長或者太過疲憊,肚子裡就會有些動靜,倒像是要抗議。
她起身,擦了一把臉,便過去睡下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感覺身邊有什麼動靜,她猛地睜開眼,果然身邊站著一個人,正俯首下來。
她嚇了一跳,“啊”的一聲叫出來。
那人見她被嚇到,忙沉聲道:“是我。”
說著,趕緊打開了旁邊的臺燈。
林望舒看過去,臺燈朦朧的暈黃中,他穿著深灰淺格紋西裝,黑發微微垂在額間,薄唇略抿著,通體沉穩嚴謹,就連西裝扣子都透著一絲不苟的氣息。
林望舒看了半響,才喃喃地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確實是有些恍惚,剛睡醒,被嚇到了,況且自從她搬過來蔚秀園,他根本沒來過。三更半夜,突然這麼熟門熟路地出現,這太突兀了。
陸殿卿看她懵懵的樣子,也是怕嚇壞她,盡量放低了聲音道:“回國後,有許多工作要交接,很要緊的工作,必須立即交接給同事,一直在開會,騰不出時間來。今晚開完了會,總算有時間,正好父親的專車在單位,他讓司機把我送過來了。”
他試探著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你剛才好像嚇到了。”
林望舒現在腦子終於清醒了,也意識到怎麼回事了。
她搖頭:“沒事,就是剛才有點懵,還好,這哪用去醫院。”
陸殿卿站在床邊,安靜地看著她,低聲說:“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