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鎮上發了個通知,要求各家民宿派人去參加消防知識的培訓班。”陳澗說。
單羽沒出聲。
“我想讓陳二虎去,”陳澗說,“他這兩天心情還是不太好,讓他有點兒聽上去高級的活兒幹幹。”
單羽還是沒出聲。
“我接到教練電話了,”陳澗看了單羽一眼,“體檢什麼的都完事了,後天我去考科目一……”
單羽還是閉著眼,沒說話也沒動。
“一二三四五,”陳澗說,“上山打老虎。”
單羽還是安靜地躺著。
睡著了?
陳澗沒再說話,等了一會兒,單羽還是沒有動靜,聽呼吸是睡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累了又吃了感冒藥。
“我下去了啊?”陳澗說。
停了幾秒,他很小心地站了起來,想拿碗的時候又停下了,單羽就穿了件襯衣躺沙發上,屋裡就算有暖氣,半夜估計也還是會冷。
他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地往裡屋那個臥室走過去。
自從單羽來了之後,他就沒進過這個屋,這會兒憋著氣躡手躡腳走進來,有一種強烈的做賊感。
他盡量快速地從床上拿了薄被,轉身想大步跨回去,剛跨了一步就又收了勢頭,剛樓梯上摔那一下,現在大腿筋還抻著疼。
“單羽?”他拿著薄被站在沙發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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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羽還是之前的姿勢,完全沒有動過。
是真的睡著了。
他吸了口氣,憋著,慢慢把薄被蓋到了單羽身上。
入室盜竊的進屋碰上有人可能都沒他這麼小心。
都不知道為什麼。
單純就是覺得單羽要是突然醒了,他會很尷尬。
好在沒醒。
單羽睡得居然挺實的。
他轉身從茶幾上把碗拿了起來,走到門邊,關燈之前又往沙發上看了一眼。
小路上的那個擁抱突然一點兒預兆都沒有地出現在了腦子裡。
血瞬間湧上腦袋的感覺讓他趕緊把燈關掉了。
但肩上胳膊上,都還清楚地殘留著那個擁抱的觸覺。
他捧著碗,靠到旁邊的牆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挨罵了嗎?”
旁邊不遠處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差點兒把手裡的碗都抡過去。
轉頭的時候才發現是陳二虎。
“沒。”他拿著碗就往樓梯走。
“我聽三餅說單老板受傷了,還想著去問問呢。”陳二虎說。
“明天吧,”陳澗一邊快步下樓一邊說,“他睡著了。”
“哦,”陳二虎跟在他身後一塊兒往樓下走,“真沒罵你啊?”
“他罵我幹嘛?”陳澗說。
“我看你臉都氣紅了。”陳二虎說。
再多說一句信不信給你腦袋都揍紅了。
第049章
今天本來應該是胡畔值班, 不過陳澗讓她去休息了。
大家吃完小湯圓之後就都散了,胡畔去睡覺,三餅和陳二虎巡了一圈店也去睡了, 把該關的燈都關掉之後, 整個一樓就剩了陳澗一個人坐在前臺。
前臺桌子下面放了個狗窩, 蘑菇這會兒正團在裡頭閉著眼睛,不過並沒有睡, 陳澗隻要一動,它就會睜開眼睛開始哼唧。
這會兒一般不會再有什麼事兒,陳澗把旁邊的躺椅打開, 抄起蘑菇放到自己身上, 然後躺到了椅子上。
蘑菇在他身上來回踩了兩圈, 最後選擇了在他肚子上趴下, 閉上了眼睛。
陳澗也閉上了眼睛。
但睡著是不可能的,今天晚上可能都睡不著。
很多事兒他能不想就不會多想,能回避就都回避, 隻要不影響他生活和賺錢,一切都可以先不管。
但從今天那個擁抱開始,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他沒有辦法再保持那種假裝無事發生的狀態了。
從他伸出手摟住單羽的瞬間, 平衡就被打破了。
陳澗閉著眼睛,皺了皺眉。
很害怕。
也很慌亂。
以前碰上什麼事兒, 他會憋在心裡,時間裹裹, 包漿了就消失了, 後來碰上什麼事兒, 店裡的, 自己的, 雖然也不至於想要對誰傾訴,但至少會希望單羽在。
而現在這件事……卻偏偏相反。
肚子上傳來一陣細小的疼痛。
他睜開眼睛,發現蘑菇一開始在嘬他衣服,最後隔著衣服啃了他肚皮一口。
“你不會是在找奶吧?”陳澗用手指挑開蘑菇的嘴,蘑菇又一口叼住了他的手指,邊咬邊嘬的,他嘆了口氣,“你不是都會吃狗糧了嗎,怎麼還這樣?想媽媽了啊?”
蘑菇沒有說話。
陳澗也沒再說話,也沒收回被蘑菇叼著的手指。
一晚上都很安靜,外面風很大,寂靜裡能聽到有樹杈被吹斷掉落的聲音,能聽到不知道什麼東西被風吹著從門口小路上滾過的細碎聲。
這動靜聽著就冷。
陳澗抓過自己扔在旁邊的外套蓋在了身上。
今天在樹底下坐了很長時間,腦子裡想了很多,但也不知道想的都是什麼,一堆亂七八糟的思緒就像開水裡上下翻騰著的小湯圓,看著滿眼都是,但想盯著哪一顆仔細看看,它又肯定會不見。
這會兒倒是靜了很多,不用再去考慮要不要細想了。
所有的混亂都變成了兩個字。
怎麼辦。
哦,三個字。
怎麼辦?
一早趙芳芳來上班的時候,陳澗才發現自己這一晚上還是睡著了的,甚至睡得還挺香。
趙芳芳早餐都快做好了他才醒,之前那麼多動靜他居然完全沒聽到。
“趙姐早啊。”陳澗掀開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蘑菇已經裹著衣服從椅子扶手下面被擠了出去,像是被掛在了椅子上。
陳澗把它掏出來的時候,它急得四腿不著地一遛小跑地往花園裡尿尿去了。
“今天多穿點兒啊,”趙芳芳說,“我早上過來的時候凍死了,聽山上那幾個民宿的人說,上面下雪了。”
“是麼,”陳澗起身穿上外套,把椅子收好,“再下場大的,遊客就又能多點兒了。”
“畔畔昨天說有點兒頭疼,可能就是著涼了,”趙芳芳說,“你們這幫小孩兒吧,就是不到凍骨頭都不願意多穿點兒。”
“她頭疼啊?”陳澗追了一句,他昨天完全沒看出來。
“下午就疼了,還去睡了一會兒呢,我替她守了兩小時前臺。”趙芳芳說。
“她沒跟我說……”陳澗往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要強得很,有什麼事兒都不說的,”趙芳芳說,“你看她家裡的事兒,從來都不說,有時候我們聊天兒才能聽個一兩句,跟你一個樣。”
“我……還好吧。”陳澗說。
“你也是個有事兒不說的,”趙芳芳說,“不像我,我話可多了,憋不住。”
陳澗笑了笑。
三餅今天不上班,一早就從樓上下來了。
“去拿我車啊,”一看到陳澗他立馬就問,“走嗎?”
“……你急什麼,”陳澗說,“早點沒吃呢。”
“回來再吃唄,”三餅說,“我車一個車在村裡待一夜了。”
陳澗有些無語:“車停店裡的時候有伴兒唄,一個車在村裡孤單了還。”
“我怕丟了,”三餅說,“你看到單老板把我車停哪兒了嗎?”
“小豆兒家院子門口。”陳澗說。
“都沒停進院子啊。”三餅說。
真要丟了可以找單老板換個新的……
“走吧。”陳澗沒再跟三餅爭,三餅家經濟條件也就那樣,這車開好幾年了,一直保養得很好,三餅很愛它。
“穿厚衣服!”趙芳芳在他倆出門前又喊了一聲。
“厚的!”陳澗也喊。
他厚衣服都還放在小豆兒家,今天正好過去拿兩件厚外套過來。
昨天夜裡應該是降溫了,今天一出門就能感覺到溫度比昨天低了不少。
車一開起來,陳澗的衣服立馬鼓成了一個球,風灌了個滿滿當當,凍得他空蕩蕩的胃一陣抽抽。
他把拉鏈往上拉到頭,但也沒起到作用。
“我幫你。”三餅從後頭一把摟住了他,一隻手摟腰上,一隻手往上點兒摟著胸口,把衣服在他身上箍緊了,頓時暖和了不少。
也許是因為聽說昨晚山頂下雪了,往村裡去的時候,路上還碰到了趕早上山的兩輛自駕遊的車。
“凍死他們。”三餅說。
“先凍死咱倆。”陳澗為了不灌風,咬著牙從縫裡擠了一句。
三餅在後頭樂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麼可樂的,跟凍傻了似的。
不過車開到小豆兒家門口的時候,三餅的快樂瞬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我操!”他跳下車就罵了起來,“這他媽誰弄的啊!”
三餅的摩託上被人倒上了不知道是豬飼料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又是水又是渣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不僅僅是三餅的車,小豆兒家門上院子裡都是,地上還扔著一個髒桶。
陳澗跳下車,衝進了院子裡。
小豆兒爺爺奶奶都在院子裡,正拿著水衝地,小豆兒蹲在臺階上撅著嘴。
“爺爺,怎麼了?”陳澗問。
爺爺嘆了口氣沒說話。
“還能怎麼了,”奶奶皺著眉,“昨天爺爺去看人打牌,又碰上大喇叭了,嗆了兩句,一早就來鬧了這麼一通。”
大喇叭就是大鼻涕他爺爺,兩家老人之前就一直有矛盾,小豆兒爺爺一般見了他們都避開,吵不過,也打不過,昨天估計是沒躲開。
“媽的,”三餅怒發衝冠,拎了那個桶轉身就出去了,“個老不死的!”
陳澗沒說話,轉身也跟了出去。
“陳澗!陳澗!”奶奶趕緊追了出來,“別去了!算了!衝衝就行了……”
“這回不能算。”陳澗說。
之前爺爺奶奶都算了,連大喇叭用石頭把他家房頂砸漏了他們也都算了,陳澗爬屋頂上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修好。
今天不能算了,蹬鼻子上臉了。
三餅拎著桶在前頭,回過頭看到陳澗在身後的時候愣了愣:“你也去?”
三餅大概認為這是他以豬圈黨身份進行的一次惹事活動,從來跟他們界線分明的陳澗也跟了過來,讓他有些意外。
“欺負小豆兒家不是一次兩次了。”陳澗說。
“媽的,走!”三餅扭頭往前。
大喇叭家的成員結構跟小豆兒家一樣,老頭兒老太太帶個孫子,不同的是一家子都不是好玩意兒。
三餅一腳踢開了他們家院門,手裡的桶抡起來就往裡一砸。
哐的一聲巨響。
桶裡還有殘渣,陳澗站後頭,要不是躲得快,能被甩一身。
“誰!”大喇叭一聲吼,從屋裡衝了出來。
“你太爺我!”三餅也一聲吼,對著地上的桶又是一腳,桶被踢到了大喇叭腿上,最後一點兒渣全磕在了大喇叭褲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