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不……”他趕緊也扶了一下男人的胳膊,“你就跟車裡坐著吧。”
男人回手從車上抽出一根折疊拐杖,啪的一聲甩開撐住地面,直起身體跟他面對面地對視了一會兒才開口:“玩我呢?”
“……沒。”陳澗回答。
兩人進了屋坐下,陳澗很熟練地把車胎卸了下來,拖到了門口的棚子下邊兒。
“是扎哪兒了?”司機湊了過來。
陳澗找了找,在車胎花紋裡拔出了一顆三角釘。
“我操!”司機吃驚地喊了起來,“這是誰故意扔的吧?”
“誰故意啊!”陳小湖湊過去看了一眼,也喊了起來,“這可不是我們扔的啊,我們不幹那事兒!”
“這玩意兒也不可能是不小心掉那兒的吧,平時也用不上這個啊。”司機有些生氣,捏著那顆三角釘遞到了男人面前,“哥,你看。”
單羽掃了一眼他手裡的三角釘,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老板娘:“扔了吧,拿著要做紀念麼?”
劉悟猶豫著沒動。
“那你拿回去玩吧。”單羽說。
劉悟回過神來,把釘子扔到了旁邊的水泥地上。
這會兒就指著這個店補輪胎呢,實在不合適跟人爭論這個。
輪胎卸下來了,爆胎的原因也找著了,四個人坐在了屋裡,沉默地一塊兒看著外面的雨,等著修車師傅回來。
陳澗不知道那倆人是什麼感覺,反正他是有些尷尬。
Advertisement
還是陳小湖打破了沉默:“你們是去裡面小鎮玩的嗎?”
“不是玩,”那個司機說,“我哥接手了一個民宿,今天進去看看。”
“民宿?”陳小湖看了陳澗一眼,又轉頭問,“哪家啊?”
“叫……叫……叫什麼來著?”司機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哦,叫枕溪。”
“枕溪啊?錢老板的那個嗎?”陳小湖似乎有些意外。
“怎麼?”男人馬上問了一句。
“沒什麼,”陳澗說,“那個民宿空了快半年了,沒想到會有人接手。”
“是有什麼問題嗎?”司機似乎也感覺到什麼,也追了一句。
“沒,我們也不清楚,”陳小湖笑了笑,“我們住得離那邊遠呢,二位貴姓啊?”
“劉悟,”司機說,又看了看他哥,“我哥姓單,單羽。”
“我們都姓陳,”陳小湖指指陳澗,“陳澗,我們這邊姓陳的多。”
單羽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你們都住小鎮上嗎?”劉悟問。
“我們是兩邊跑,老鎮上也住,”老板娘笑著說,“陳澗一般在小鎮,以後你們應該會經常見面的。”
“哦。”單羽看了陳澗一眼。
第02章
雨還在下,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門外的棚子頂上接滿了水,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塌了。
劉悟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指了指:“那個東西是能自動排水的嗎?”
“嗯。”陳澗應了一聲。
“啊?”劉悟愣了,“真是自動的啊?”
“聲控的。”陳澗說。
“啊?”劉悟更迷茫了。
單羽嘆了口氣,把頭轉開了。
陳澗站起身,從門邊拿了個叉子,走到棚子下面,往頂上懟了兩下,積滿的雨水哗啦啦地傾瀉而下,頂棚恢復了正常。
“你一說,它就排水了,”陳澗坐回椅子上,“聲控。”
“這麼個聲控法啊?”劉悟愣了兩秒,往椅背上一靠,笑得很響亮,“哎呦你還挺逗。”
陳澗看著笑得跟歡樂豆似的劉悟:“你多大啊?”
“十八滿了,”劉悟說,“駕照都拿了。”
“哦。”陳澗應了一聲。
“你這樣子可不像十八,像初中的。”陳小湖在旁邊也笑了。
“我長得小。”劉悟說。
單羽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上學了嗎?”陳小湖笑著問,“過來這邊跟你哥一塊兒幹事業啊?”
“我上學呢,剛上大學,”劉悟說,“我就是送我哥過來,他接手了那個民宿嘛,準備收拾收拾開業,不過我估計也還得過一陣兒,他主要就是不想……”
“有雪糕嗎?”單羽打斷了他的話,問了一句。
“有吧,”陳澗起身打開冰櫃看了看,拿出了一個雪糕,“四個圈兒。”
“行。”單羽點頭。
“過期了得有仨月了吧。”陳澗又說。
單羽沉默了。
陳澗也沉默地看著他。
“就這一根兒?”單羽難以置信,“沒別的了?”
“沒,”陳澗說,“就這一根兒還是我之前買了放這兒沒吃完的。”
“……算了,”單羽擺了擺手,“這條路前後幾公裡就你們這一個店能買點兒吃喝,都不做這個生意嗎?”
“做不著。”陳澗笑笑,撕開雪糕包裝袋啃了一口。
“還能吃嗎?”劉悟問。
“能,”陳澗說,“過期又不代表變質。”
劉悟轉過頭看向單羽,小聲問:“吃嗎?”
“吃什……就那一根兒我吃什麼吃?”單羽實在有些扛不住,“你這個一本是不是找人代考的?”
陳澗在一邊兒啃著雪糕笑出了聲。
“這傻孩子。”陳小湖也沒忍住笑了。
比二十分鍾晚了十分鍾,唐銳和他的徒弟小潘開著車從鎮上回來了。
“銳哥。”陳澗打了個招呼。
“下這麼大雨還過來啊?”小潘說。
“出來的時候還沒下雨呢。”陳澗說。
“正好,一會兒打兩把?”小潘湊了過來。
“補胎。”陳澗指了指門口的輪胎。
“是師傅回來了吧?”劉悟急切地問。
“是,”唐銳點點頭,走到輪胎跟前兒,“扎了?”
“嗯,”劉悟比劃著強調了一下,“一個三角釘,三角,釘。”
唐銳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叫過小潘就開始幹活兒,陳澗幫不上什麼忙,起身走進了後面的屋裡。
這個屋子算是個廚房,但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了不少。
“你不回去?”陳小湖低聲問他,“一會兒人家車胎補好就直接去鬼屋了。”
“我等著銳哥把我車弄好了再走。”陳澗說。
“那人家都住進去了你還怎麼好辦?”陳小湖往外看了一眼,“那個單老板看著挺斯文,但那個勁兒……可能也不是什麼好說話的。”
“他們今兒晚上大概率也不會住那兒,”陳澗說,“腿給他嚇瘸了。”
“他腿不是已經瘸了嗎,”陳小湖壓低聲音,“他那條腿是不是假的啊?”
“不知道,斷了吧,假腿不至於行動這麼不方便,”陳澗啃著雪糕,“人家裝了假腿還能哐哐跑呢。”
“你在這兒吃飯不?”陳小湖又問。
“不吃,”陳澗說,“我昨天的菜都沒吃完呢。”
“那行,”陳小湖說,“一會兒你也趕著點兒回去,別撞上了尷尬,以後都老得見面的。”
“見不了幾面,光出不進的營生,”陳澗轉身往外走,“能幹得了幾天啊。”
老板大概隻幹補胎這一個工種,很熟練,沒多大會兒就把胎給補好了,車輪裝回去,他拍了拍車頂:“可以了,能開到小鎮。”
“然後呢?”劉悟問。
“你這輪胎得換,”老板說,“太舊了,現在給你補好了過不多久說不定還得爆胎。”
“老板哥,你不這麼咒我們這車壞了我們也會來你這兒修的。”劉悟說。
“我這兒換不了車胎,你這車我也修不了,”老板說,“得到我們鎮上修車廠。”
“前面小鎮嗎?”單羽問了一句,打開車門準備上車。
“老鎮子,”老板說,“小鎮哪兒有地方修車,破地方屁也沒有。”
劉悟扶著單羽慢慢地坐進車裡,把他的腿安置好,又衝店裡幾個人揮了揮手:“走了,謝謝啊。”
“不客氣,路上開慢點兒,”老板說,“你這車胎再顛幾下壓塊兒碎石頭真的要爆。”
“好。”劉悟點點頭上了車。
車開出去好一會兒,一直沒怎麼提速度,劉悟還是很聽勸的,保持著不到四十的車速。
“哥,”他回頭看了看單羽,“你說那個釘子是不是他們扔的?”
“不知道,就那個快磨穿了的備胎,人不放釘子它也未必能撐到地方,還不如讓人扎了順便補一下呢,”單羽說,“老琢磨這個幹嘛。”
“可疑啊!”劉悟皺著眉,“不然琢磨什麼?那你說你在琢磨什麼呢一直也不說話。”
“琢磨那個民宿是不是有什麼貓膩。”單羽說。
“嗯?什麼意思?”劉悟馬上點點頭,“剛那個陳澗和老板娘的反應是有點兒奇怪。”
“錢宇大概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單羽按了按額角,腿也疼腦袋也跟著疼。
“打個電話問問他。”劉悟說。
“問屁,”單羽把腿架到後座上靠著,“他現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自己拿眼睛看。”
“也對,眼見為實。”劉悟點頭。
眼見不光為實,還為之震撼。
車開到小鎮附近的時候,隔不了多遠就能看到一塊小鎮的指示牌,寫著什麼山野度假小鎮,設計得挺不錯,看得想吸引年輕人。
不過車開進小鎮之後,單羽就有些沒底了。
之前他問為什麼不賣點兒飲料的時候,陳澗說這生意“做不著”,他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這會兒明白了。
沒人。
從進鎮子到現在,順著路開了十分鍾了,統共也沒見著十個人,這不到十個人裡還包括旁邊那些店鋪自己的人。
“你之前來過?”單羽看著外面寂寥的街道,以及店鋪裡盯著他們看的老板們。
“來過,還住了兩晚呢。”劉悟點頭。
“你管這個叫‘生意肯定好’?”單羽看著他後腦勺。
“我是說以後雪場開了,生意肯定好。”劉悟說,聲音聽著有些中氣不足。
“所以雪場什麼時候開?”單羽從座椅縫裡摳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快到晚飯時間了,旁邊的幾個餐廳無論中西東南亞,裡頭都沒什麼人。
“聽說快了。”劉悟說。
“什麼時候聽說的?”單羽又問。
“就……”劉悟猶豫著,“我上回來的時候。”
“上回什麼時候來的?”單羽繼續問。
劉悟沒說話,往前又開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了一句:“我高二的時候。”
單羽有些無語,笑了笑。
“都說了讓你別接手!”劉悟被他笑得有些尷尬,拍了一下方向盤。
“是他媽我想接手嗎!”單羽對著椅背蹬了一腳。
“又繞回去了。”劉悟嘆了口氣。
“先去民宿看了再說,”單羽閉上眼睛仰頭靠著,“生意好不好都是它了,現在也沒得選。”
“哥你就是心態好,幹大事兒的人都這樣。”劉悟馬上說。
“抽空買本馬屁的技巧看看吧大一新生。”單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