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嗯。」
他伸手在口袋裏摸了下,似乎想到什麼,又收了回來。
「有事。」
他語氣很淡,不等我回應,便騎上車走了。
而我再看見周野,就是在第二節課後了。
因為打架,周野在大課間時被通報批評。
我站在隊伍裏,前後都是有關他的議論聲,「你猜他今天揍人的理由是什麼?」
「就因為對方今天穿了件橙色的衣服,他討厭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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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不會有什麼燥怒癥吧?」
「誰知道呢,這種人,長的再好看也沒用,以後還是離他遠點吧。」
「……」
我透過人群看向臺上。
周野難得穿了件校服外套。
鬆鬆垮垮地罩著件校服,站的筆直,卻還是骨子裏帶著那股子懶散勁。
他無意間偏頭。
似乎和我隔著人群對上了視線。
這會,我忽然聽見前面的女生再次議論道:
「看見隔壁班那個穿橙色衣服的男生了嗎?」
「就是鼻青臉腫那個。」
「周野打的就是他。」
我順著她們的話音看去——
記憶回溯。
那天在樓梯裏將我撞倒,又罵了聲傻逼的男生,就是隔壁班那個穿著橙色衛衣的倒楣蛋。
12
下午放學,聽說季時與會去操場打籃球。
周萊很喜歡季時與,一放學便拉著我去操場給季時與送水。
籃球場人很多。
我一眼就看見了季時與……
旁邊的周野。
那件校服仍舊鬆鬆垮垮地罩在他身上。
卻並不顯得難看。
周野似乎也朝這邊看了一眼,接著把球扔給了季時與,似乎說了聲什麼。
季時與的目光也輕飄飄地掃來。
圍觀的女生不少,但齊刷刷地全喊的季時與的名字。
我扯了扯身旁周萊的袖口,問,「就沒人喜歡周野嗎?」
那傢伙……長的也並不比季時與遜色吧?
周萊笑了聲,嗤道,「他?」
「成績又差,性子又躁,誰敢喜歡他啊?」
一陣喝彩聲中,周萊的聲音被壓的很低,
「季時與就不同,他成績好,出身好,長的又帥……啊!季時與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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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還未落。
季時與的三分球卻被跳起的周野蓋了下去。
13
戰況膠著。
周野最終也是一球之差險勝。
有幾名女生上前給季時與送水,卻都被他婉拒。
反倒是一旁和他打球的周野看著怪可憐,脫了外套搭在肩上,獨自坐在一旁喘著粗氣。
陽光打在他發梢的那一刻。
莫名像極了我姥家養的那隻金毛犬。
怪可憐的。
正看著,面前忽然多了一人。
季時與低頭看我,逆著光,眼神有些看不真切。
一旁,周萊連忙把水遞了過去,「喝點水吧……」
「不用了,謝謝。」
婉拒過後,季時與忽然看向我手中的水,「送我的?」
「嗯?」
我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我。
剛疑惑的抬了下手,那瓶尚未開封的水便被他接了過去,「謝謝,剛好渴了。」
老實來講。
我其實有點理解為什麼那麼多女生會喜歡季時與了。
帥是一方面。
他身上總是有著很強的少年感。
清雋,幹凈。
像陽春三月尚未消融的枝頭雪,像驟雨初歇後清冽的青松香。
逆著光去看,那張臉更是好看的不像話。
可是。
他從我手中接過水的那一刻,我什麼都沒想。
我隻想到了病床上臉色蒼白,卻在提起他時雙眼明亮的溫溫。
「不好意思。」
我飛快搶回了水,低聲道,「這水不是送你的。」
說著,我拽住了面前走過的周野,將尚未擰開的水瓶塞到了他手裏。
周野愣了下,接過,擰開瓶蓋又遞給了我。
我沒接,轉而朝著季時與說道:「水是送給他的。」
季時與沉默了一會,笑了,「是我誤會了,抱歉。」
說完,季時與轉身走了。
周野一口氣幹了半瓶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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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看了我一眼。
將剩下的半瓶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似乎有點生氣。
回班的路上,周萊一直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著季時與剛剛投籃有多帥,聽得我實在心煩。
回到班時,周野又在睡覺。
我和以往一樣,在他手臂上輕輕推了下,「周野?」
對方沒反應。
任我推搡了十來下,這人都不肯動彈。
在我快沉不住氣時,周野才慢吞吞的起身,動作散漫。
我進去座位時。
耳邊響起周野很輕的聲音。
他說。
「再拿老子當槍使,我可要揍人了。」
14
我又夢見了季時與。
而且……
這夢竟還是個連續劇。
昨晚夢見被他推進了棺中,今晚一做夢,人便躺在了棺材裏。
黑漆漆。
陰森森。
我自小就怕這些,夢裏急得都快哭出來時,忽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有點涼。
耳邊響起熟悉的調笑聲,「怕了?」
話音落下,棺中的情景漸漸清晰。
我順著那隻手臂朝上看去。
又看見了季時與的臉。
他朝我挑挑眉,忽然問我,「浪不浪漫?」
「……」
浪漫個鬼啊。
許是我哭喪個臉太過明顯,對方皺眉,問,「不是喜歡這張臉嗎?」
「還是說,不喜歡這副棺材?」
剛問完,他又拽著我出了棺材,帶我去了陪葬坑。
「這裏呢?這裏人多。」
我腿更軟了些。
神經病啊!
我去推他的手,轉身就跑。
無意間卻瞥到他左手的腕骨上,有一顆不太顯眼的痣。
不過……我跑得太急,被腳下陶罐絆倒,人便也醒了過來。
看著窗外尚未亮起的天色,我把屋裏的燈開了個遍。
我想。
我可能真是撞鬼了。
15
生怕再回到夢裏,後半夜我硬是沒敢再睡,索性通宵做了幾張卷子。
實在是太累,以至於第二天早上都沒有精力再去跟季時與了。
我咬著片面包下樓時,一眼便看見了等在樓下的周野。
他騎著單車,像是在等我。
「沒睡好?」
我忽然想起答應周野的早餐還沒買,睡意散了些,我將沒咬過的半片面包掰下來塞給了他,
「不好意思啊,煎餅果子明天補給你。」
「嗯。」
周野將麵包塞進嘴裏。
「上車吧。」
這次,周野還是將我放在了學校的十字路口,「半條街了,自己走吧。」
說著,周野從書包裏掏出半瓶水,擰開喝了一口。
我正準備走時,剛巧看見周野的小跟班陳叢飛過來了。
「周哥!」
他打了聲招呼,看著他手裏的半瓶水,嬉笑道,
「這不是你昨天連夜從垃圾桶裏撿回來的……啊!」
腿上被踹了一腳,陳叢飛滿臉痛苦的哼哼:
「不讓說就不讓說嘛……」
「還說?」
見周野作勢又要踹,陳叢飛立馬一瘸一拐的跑了。
16
週末,我去了一趟城東的道觀。
觀前擺攤的師傅很多,我選了個最有眼緣的。
剛坐下,對方便看出了些端倪。
老人家看了我一眼,緩緩問道,「被纏上了?」
「說說吧。」
我硬著頭皮講了一下古墓出土後接連做的這些夢,當然,夢裏那些親近的畫面都被我省略了去。
老人問了我的八字,在紙上寫寫畫畫,都是些晦澀難懂的詞匯。
我盯著紙張出神了很久,才聽見老人嘆了口氣,
「古墓中人執念太深,說來也算段孽緣,怕是難了。」
我聽的半懂,卻有些緊張,「您的意思是……這事沒辦法嗎?」
「倒也不是。」
他靜靜看著我,「前世因,後世了,去找他了了這份緣,他也就不會纏著你了。」
可我再細問如何去了結,大師卻不肯再說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付錢離開。
然而。
走出道觀不遠,卻遇見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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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與。
他穿了件白色 T 恤,獨自走在道觀前的小巷裏,見了我,他也愣了下。
「你是來?」
「來找個師傅算一卦。」
我收起師傅寫滿字的那張紙,反問他,「你呢?」
季時與靜靜看著我,語氣很輕,「最近總是會夢見一個人,心裏很亂,也想來求上一卦,解解惑。」
又是夢。
我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不得已偏過頭去。
這人看著我時一眼不眨,神色專注。
這眼神分明是看狗狗都覺著深情。
我忽然想起了夢中看見對方腕骨上的小痣,又想起剛剛師傅說起的墓中人的轉世。
心頭一動。
我連忙拽過他左手,擼起袖口——
17
什麼都沒有。
腕骨上白皙幹凈。
一顆痣都沒有。
奇怪,夢中人明明和季時與有一模一樣的臉,難道那人的轉世不是他?
或者。
轉世而已,痣這種東西也不一定還會有吧?
我訕訕地松了手。
腦中很亂,轉身朝著小巷外走去。
「小心!」
季時與將我朝後扯了過去。
一輛摩託疾馳而過。
我踉蹌著退了兩步,連忙推開了他來扶的手。
「謝謝。」
季時與的手僵在半空,隔了好一會才緩緩收回。
離開道觀後,我沒有回家,而是轉乘公交去了醫院。
……
「昭昭!」
我還沒進病房,溫溫便看見了我。
她今天狀態很好。
正在桌前寫寫畫畫,一見我進去,她便飛快地收了紙筆。
我將一小束花放在床頭櫃,調笑她,「怎麼,又在寫情書啊?」
這個膽小鬼,給季時與的情書寫過厚厚一遝,卻一封都沒敢送出去過。
給她保溫杯裏續了熱水,我坐在病床邊,給她翻看最近拍的季時與。
溫溫看得很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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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一張,認真描摹著螢幕中少年的眉眼。
「昭昭,」看了好一會,她摁滅手機,朝我伸出手來,「月考成績出了吧?」
「嗯。」
我早有所準備,掏出折起的成績單遞給她。
她緩緩展開,目光直接掃向第一行。
今天陽光很好。
透過玻璃窗,光暈折射在了溫溫發梢。
她抬頭朝我笑,指著成績單上第一行的「林昭昭」三個字,很認真的告訴我。
「昭昭,你看。」
「總有一天,這張成績單會變成華清的錄取通知書。我一定養好身體,等著你拿通知書來給我報喜。」
18
溫溫親手做了一份黃油烤餅幹,另加一封情書,託我替她送給季時與。
病情反復,就連醫生都無法斷定她生命的走向。
有限的時間裏,她還是想要認真表白一次。
我買了精美的包裝袋,將情書和包裝好的餅幹一同裝了進去。
然後在季時與小區樓下等著。
然而,季時與是和唐棠一起出來的。
唐棠。
我們班班花,妥妥的白富美。
一早便聽說過,她和五班的季時與青梅竹馬,學校裏不少人還暗戳戳地磕過他倆。
見了我,季時與將單車交給唐棠,朝我這邊走來。
「找我嗎?」
「嗯。」
我將手裏的包裝袋遞過去。
季時與愣了下,不知是不是錯覺,眼神似乎溫和了許多,「這是……」
「我朋友託我送給你的情書和餅幹。」
「她叫溫溫,是個很善良的女生,也很可愛,就是有點倒楣。」
「她得了白血病,現在還在醫院裏。」
擔心他誤會,我忍不住替溫溫解釋,
「她沒想給你造成什麼負擔,隻是想讓你知道,還有個女孩子悄悄喜歡過你整整兩年。
」
季時與很認真地聽完。
然後收下禮物袋,「替我和她說聲謝謝。」
我松了一口氣。
「好。」
轉身想走時,卻忽然被他攔住。
季時與盯著手中的禮物,皺眉,「所以,你之前拍我是為了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