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酒服用手冊 4263 2024-11-04 17:03:43

「這病癥不可碰冷水,今日寒氣入骨較淺,你還能躺在這裏抱著我撒嬌,若是水寒侵入再深些,就隻能是孜雅去抱著墓碑痛哭了。」


我疼得實在沒力氣,又往他懷裏縮了縮,敷衍地點點頭。


「孜雅,」他用被子給我一裹,隻露出一截胳膊,「給她塗藥。」


「是。」


冰涼的藥膏塗到皮膚上,轉眼間,我的疼痛竟已消散八分。


「你有藥為什麼不早給我塗?」


樓允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你得長長記性。」


真是狠心。


我把頭埋進他頸窩,汲取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美人向來心腸狠,戲子不做有情人。」


又惹來他一陣輕笑,「那我心腸這麼狠,你怎麼還拽著我不許走?嗯?」


我的疼痛已經緩解大半,兩隻手繞過他脖頸偷摸解他辮子,敷衍道:「因為主上剛好狠成我喜歡的樣子。」


第三次土到樓允,他一邊笑,一邊捂住了我的嘴,「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中原姑娘。」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否該提醒他,他在中原一共沒見過十個女的,裏邊還包括了廚房大娘、送菜婆婆、婆婆剛會走路的孫女……


17


我嚼一口桂花糕,心驚膽戰地蹲在屏風後面聽墻腳,外面是樓允和九皇子。


幸好隔著屏風,他們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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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曾聽我哥提起過,這幾年聖上身子愈發不好了,可太子卻連連犯錯,儲位岌岌可危。


幾位皇子都打著奪位的小算盤,而若說最有可能的,就是九皇子。


九皇子是聖上最寵愛的宸妃所生,無論謀略還是心胸都遠勝於太子,隻不過生母宸妃是婢女出身,身份低微,自然比不上皇後誕下的正統嫡子。


如今…奪位竟是已經開始了嗎?


「誰在那?!」


我一驚,還不等作出反應,那塊玄黑衣角已經飄進了我的視線。


樓允勾起唇角,眼睛輕瞇,透露出危險的信號,眉間是尚未消散的陰戾,同我第一次見他的可怕模樣無二,手中還把玩著那枚我再熟悉不過的細葉銀鏢。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墜冰窖,不同於平時的小打小鬧,這次我是撞破了他們逼宮奪位的謀劃。


吾命休矣。


「樓兄?」


樓允許久未出聲,九皇子似乎起身要來一探究竟,他認得我的臉,若讓他瞧見平陽王之妹還活得好好的,那我哥……


我不知所措地看看屏風那邊,隻能看見九皇子隱隱約約的身影,又看看深不可測的樓允,我死了沒關系,可是不能拖累我哥。


心跳得狠了,我隻覺得嗓子眼又開始發腥,沒忍住掉下一滴淚來。


樓允似乎嘆了口氣,俯身叼走了我指間掐著的那半塊桂花糕,薄唇似有似無地蹭過,我指尖便觸電般顫抖著一縮。


「無礙,」他咽下糕點,那張漂亮至極的臉蛋就在我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道,「是我的人。」


「好。」九皇子不疑有他,果然重新坐了回去。


樓允站直身體,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淚水,低低笑道:「怕什麼,哥哥還能叫別人欺負了你去?」


所謂怦然心動,大概,就是指的這種感覺吧。


18


阿索圖羅是南疆大巫醫唯一的徒弟。


天資聰穎,精通醫術,可因為從小親身試毒,現在的味覺十分遲鈍,所以他格外青睞帶有刺激性的辣食。


他胃不好。


我總是守在大門口等他回來,然後給他端一碗賣相不好的粥。


但是今夜,他沒有回來。


我裹緊披風,開始哼唱:「為所有愛執著的痛……」


妮真:「……」


「為所有恨執著的傷……」


「彌彌爾,」妮真終於斟酌著開口,「你頭七的時候能不唱這首歌了嗎?」


不必吧?


不必要我的命吧?


「……為什麼是頭七?」


「因為我每次這樣問你,你總說讓我等到頭七,辣子雞是,芙蓉糕也是。」妮真的大眼睛真誠又清澈,頭七是中原的說法,南疆土著居民——妮真並不知道其中含義。


「……」


「真希望能早點到你頭……」


「不必,妮真,我現在就能閉嘴。」


19


子時三刻,樓允依舊沒有回來。


「那個煙花,好像我們南疆的哦。」妮真撓撓腦袋,看向西南方向的天空。


「啊?今天是你們過年嗎?」我不解且大膽發問。


「沒有啦,」妮真努力回憶,「之前主上說如果遇到危險用這個聯系來著。」


「哦哦。」


「……」


「……」


「??」


「!!」


「現在立刻帶上所有人去找他,」那股隱隱的擔憂終於化作濃烈的心慌,如潮水般席捲全身,我迅速起身強調道,「所有人。」


妮真點頭剛跑出幾步,又頓住,回身看我,「但是……但是主上讓我保護你,不得擅自……」


「去!」我氣得揉揉眉心,「難道他死了我還能獨活不成?!」


妮真沖進去,不一會兒便召集所有人到了門口。


「彌彌爾,你千萬不要出門,就在家裏乖乖等著,好嗎?」妮真實在放心不下我。


我點點頭,把她推出門,示意她快去。


待他們消失在夜色裏,我攥緊手,指甲硌得手心發疼。


怎麼能什麼也不做呢?


半炷香後,我爬上馬廄裏最後一匹馬,踉踉蹌蹌地向著九王府出發。


20


「不許碰他!」


我跳下馬,跌跌撞撞地撿起一把還沾著血的刀,沉重得我忍不住手抖。


我認得他,太子手底下忠心的王將軍,此刻正劍指樓允,樓允明顯是受了不輕的傷,半跪在地上,胸膛起伏,見到我一陣錯愕。


「你是誰?」


我緩緩靠近他們,離得近了,才發覺樓允身後便是懸崖,崖下水浪湍急,聽得人心中發懼。


「誰讓你來的?!」樓允的聲音又啞又急,我還是頭一次聽他這樣說話。


我已經小心翼翼地移動到他們近前,理直氣壯地答他:「我來保護你!」


樓允氣笑了,低聲罵了一句什麼,應該是南疆話,我沒聽清。


「你不像南疆人。」姓王的眼神探究。


「我像你媽。」


面紗早在趕來的路上丟了,但還好此刻夜色濃重,再加上姓王的對我也不熟悉,所以並未發現我的身份。


「好一對嘴硬的賤人,」他果然被激怒,滿臉陰狠,「本將軍就送你們一起上路!」


他抬劍欲刺,被樓允持刀直接砍斷,三枚銀鏢出其不意地紮入他的皮肉,他吐出一口血,甩出斷劍,擊得樓允倒退幾步,電光石火之間,我撲過去想拉他,卻隻扯下一塊衣角。


「樓……」嗓子眼裏像塞了棉花,我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麼厲害。


「樓允!樓允!阿索圖羅——」


沒有回應。


姓王的倒在地上大笑,我趴在懸崖邊,氣急攻心,悲憤交加,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渾身都開始顫抖,想哭卻哭不出來,抓起長刀捅進他的胸膛,令人作嘔的笑聲戛然而止。


崖下水聲濤濤,殺了他後,我提起裙子沒有片刻遲疑,縱身躍下高崖。


我要保護你。


無論在哪,無論生死。


21


再醒來時,我正趴在樓允背上,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看得人心驚肉跳,我眼眶發熱,他把我往上一顛,我方才反應過來,真切地感受到我們還活著。


「你摸什麼?」樓允側頭貼貼我的臉,我知他是在看我是否發熱,卻又莫名覺得像某種終於打心底信任人的小獸。


我義正詞嚴:「我是在看你有沒有受傷。」


「那你摸完了嗎?」


「還沒,」我又往上挪挪,「手有點短,夠不著腹肌。」


「……」


樓允破天荒地沒有再拿鏢嚇我,反而岔開話題道:「你怎麼……你不怕死嗎?」


「怕啊,誰不怕誰傻子。」


「……那你怎麼還跳下來?」


「那我不是更怕我的好哥哥死嘛,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捋捋他散亂的小辮子,發冠早不知道哪裡去了,此時他頭發披散,更有別於中原人,是一種放縱肆意的好看。


「……」


「我就是一個單純可愛卻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小傻瓜美女罷了。」


「……」


我擦擦並不存在的淚水,繼續烘託感情,升華主題,「隻要能跟在哥哥身邊,沒名沒分默默付出,我都心甘情願,得不到哥哥的心,我也要得到哥哥的人。」


「……」


許久,正當我以為樓允又被土到,並同往常一樣不會回復的時候,他忽地輕笑一聲,尾音性感,勾得人心裏癢癢,直想撲上去親一口。隨後樓允聲音壓低,語氣裏是惹人臉紅的溫柔寵溺,「哥哥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我語滯,心跳加快。


「你要是親哥哥一口,哥哥的命都是你的。」


「……」


糟糕,小鹿快撞死了。


22


回去後我不出所料發了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也不知誰來看過我,誰在我床邊輕輕掖好被子。


昏沉間,我總夢到以前的事。


說起來,我以前是郡主來著。


很高貴的那種,再加上體弱多病,簡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哥哥也很疼我這個僅剩的妹妹,將我養得嬌氣,甚至與這種從沙場裏殺出來的家族顯得格格不入。


但聖命難違,而他背後有一整個家族。


我不願意嫁勞什子南疆王,但我也不能那麼自私,牽連到我的家人們。


所以我服毒,所以我心甘情願離開王府,所以我不敢告訴哥哥我還活著,所以……我正在坦然地接受自己註定孤獨的後半生。


以前覺得死去也沒什麼關系,因為十歲時郎中就說過我大限十八,別人生而畏死,我卻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


後來認識樓允之後還是覺得死去也沒關系,至少已經認識了他,此生無憾,若是豁出命能為他做些什麼,我一定欣然接受。


可是再之後,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輕輕喚我的時候、他朝我笑的時候……忽然就覺得,要是能和他再待一段時間就好了。


再給他梳一天頭發就好了,我明明剛學會新式的辮子編法。


再多看他幾眼就好了……


人總是越要越多,無一例外。


23


自從樓允上次反攻之後,我的土味情話就逐漸失去了發展的空間。


我喝光最後一口湯藥,「哥哥你是哪裡人呀?」


「我是你的心上人。」樓允塞我嘴裏一顆蜜餞,熟練地接道。


「不,你是我……啊?你不是南疆的嗎?」


「知道你還問?」


「……」


我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笑死,現在根本土不過。


「你現在好土,一點也不像最初那個高冷美人。」


樓允似笑非笑地睨我一眼,拇指不輕不重地蹭過我唇邊藥漬,聲音放緩道:「再說讓哥哥不高興的話,會被割掉腦袋喔。」


我立刻拿被子捂住嘴巴,乖巧地眨眨眼睛表示收到。


「你去哪?」


「九皇子在書房等我商事。」


九皇子嗎?


「樓允,你真的不是南疆王嗎?」


聽到這幾個字,樓允眸光驟然沉涼,鴉羽般的睫毛微垂,眼下是一小片暗色,像密林裏蜿蜒而出的毒蛇吐著鮮紅的芯子。


我咽了口口水,攥緊錦被,有些微的後悔。


許久,他輕笑出聲打破沉默,緩緩俯身直視我,一隻手撫上我的後頸,掌心冰涼,冷得我瑟縮一下。


「現在,」他捏捏我後頸軟肉,放輕聲音,話中狠戾卻未加遮掩,「還不是。」


我並不怕他,可他眉間那抹戾氣卻看得我心驚肉跳,什麼叫「現在還不是」?以後……會是嗎?


「且讓那個老東西再活幾日,」


樓允給我掖好被角後站直身體,剛才的渾身煞氣仿佛是我看錯了一般被他盡數藏起,「過些天,帶你去南疆看看。」


「……好。」


24


我沒想過還能見到我哥——平陽王,顧轍。


我曾經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我的親人了。


恍如隔世。


「阿鏡,」他還同以前一樣喚我,「你可知你跟的是誰?」


我點點頭,「樓允,阿索圖羅。」


「他是南疆王的第十四子,此次來長安,是想和九皇子聯手,將南疆甚至是長安的天,都變一變。」


一陣沉默之後,我又點點頭。


「你也知道,你哥,」顧轍頓了頓,繼續道,「平陽王府,向來與太子交好。」


「平陽王是臣,臣者侍君是忠,侍儲君,是什麼?」


「顧鏡!」顧轍氣得一拍桌子,我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終究是他敗下陣來,放軟語氣,「陛下賜酒,我難道不恨?不怨?你喝下毒酒那日我恨不得提劍……阿鏡,哥隻是不想你摻和到這些事裏,你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我……」


「哥,」我抓住他的手,「壽光郡主死時無憾無怨,可顧鏡還活著,我現在僥幸多出來這些日子,甚至有了喜歡的人,哪怕是與他一起再赴死,我也值了。」


顧轍攥緊我的手,同從小到大每一次一樣,乾燥溫暖,永遠能給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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