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晚的陳景與和於心成了全場最矚目的焦點。
而那時候的我,因為週末回鎮上看望老人,被一種我們當地叫做「影子蟲」的小蟲子咬了臉,臉上塗了紅藥水,帶著大大的口罩遮住自己臉上的慘狀。
我看著陳景與在下舞臺的時候給於心提裙子,抬手溫柔的將落在於心頭發上的亮片給取下來。
我看著陳景與光彩矚目的樣子,一時間自卑到了骨子裏。
有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我不能像於心一樣長高一點,為什麼我不能像陳景與一樣隨隨便便就能考一個年級前三,為什麼我反復背誦的課文還是會忘記,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他們站在燈光璀璨的舞臺上,而我淹沒在繁多的觀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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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一年的中秋晚會因為陳景與和於心而被人津津樂道。
我沒有看完所有的表演,半路就離開了。
本來我早早地就知道了陳景與是主持人,我也個跟著報了節目,雖然隻是班級的大合唱。
我想著在他報過節目之後,會不會從候場的我的旁邊擦肩而過。
可是,因為我的臉受傷,我退出了合唱隊。
在喜歡陳景與這件事情上,我好像真的沒有一點的運氣。
而就在我正準備會教學樓刷題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我回頭,心尖都突然開始顫慄起來,是陳景與。
「同學,可以請你幫一個忙嗎?」陳景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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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和陳景與的交集還是剛開學的公交車上以及軍訓的那一管藥膏,一年多過去了,他一直活躍在我的餘光中,我的耳膜上,而我卻早已經成為了他記憶中的盲點。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沒有波瀾,我問他什麼事情。
「同學,可以幫我去這棟樓的 6 樓左邊那個女廁送一下這個嗎?」
陳景與從身後拿出來一個黑色的塑膠袋,裏面隱約是裝著一包姨媽巾。
我嗯了一聲,從陳景與的手上接過,然後轉身去送。
我聽見他在後面說謝謝,卻沒有再轉身回去說不客氣的勇氣,隻是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口罩,似乎是想要將自己的臉藏得再周全一些。
我將姨媽巾送去女廁,和我想的一樣,裏面被困的人,是於心。
於心也向我道了謝,我表示沒關系,這種事情就算開口的人不是陳景與我也會幫,畢竟都是女生。
隻不過在於心想要問我名字和班級的時候,我已經臨陣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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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所有人都知道陳景與和於心是情侶關系,隻不過後來,陳景與提前保送 V 大,而於心大學去了距離 V 大幾千公裡外的 M 大,所以慢慢的傳出他們在畢業季分手了。
我沒有打擾陳景與打電話,悄無聲息的離開。
陳景與過來咖啡店見我已經到了,問我是不是提前交卷了。
我嗯了一聲,突然發現陳景與的臉色有點差,難不成在我走之後,他和於心吵架了嗎?
陳景與看起來有點懨懨的,這次回家的路途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感覺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樣。
我好想問他和於心是什麼情況,可是話都纏繞在了喉嚨口,卻又始終說不出。
直到下了高鐵,我們又坐上了的士。
陳景與一上的士就閉上了眼睛,他好像特別困。
司機我問我去哪兒,我脫口而出的報了陳景與家的位置。
陳景與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小鯨魚,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的腦袋嗡地一下,像是短路了一般。
我是怎麼知道的,當初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幫團委老師整理團員檔案袋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資料,無意間我看到了陳景與的那一份。
好像隻要是關於他的,我都可以過目不忘。
「上次,你們男寢的列印機壞了,我給你打過材料。」情急之下我想到了上次他讓我幫他列印過材料。
可是又一想,那次我幫他列印的好像是一個實驗課的數據分析報告,上面怎麼可能會有家庭地址呢?
我突然緊張了起來,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矛盾,我既希望他明白我對他的感情,又怕他知道我的暗戀。
不過陳景與好像並沒有發現我的什麼異常,隻是嗯了一聲。
「先去你家,我把你送回去,我再回。」
可是這樣相當於繞路,陳景與見我還想說什麼,他的頭微微抬起來了一點,然後看向我,「聽話。」
我小聲的嗯了一句,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隻要有陳景與在,他就沒有讓我自己一個人走過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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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過了幾天,我約了高中時候的朋友出去玩。
好巧不巧,居然遇到了陳景與和於心。
當然不止他們兩個,還有一些其他的人,看著眼熟,好像都是以前一中的同學。
這是一條小吃街,他們同行的人正在排隊買炸串。
陳景與看起來精神不好,反跨在小吃攤門口的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椅背上,頭枕在手臂上。
他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不舒服。
我聽見另一個男生在問陳景與怎麼了。
是於心接的話,「重感冒,回來那天就發燒了,這幾天才好些了,非要讓我出來,結果出來了,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原來是他生病了。
而且是回來那天就不舒服,我當時還以為是他和於心鬧矛盾了。
我已經朝著他邁出了腳步,可是突然又冷靜了下來,有於心在,那裏輪得到我呢?
就算是生病了,他想迫不及待見到的人也是於心。
這麼一想,我突然感覺自己眼眶已經開始發熱,喉嚨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
我隻是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消息,「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記得及時去看醫生,聽醫生的話……」
我一邊打字,一邊哭,朋友買了奶茶過來見我哭得這麼傷心,嚇了一跳,抱著我問我怎麼了。
我想要拼命地把自己的淚意給憋回去,可是我的眼圈確是越來越紅,眼淚就是不爭氣的往下流,「我很喜歡一個人,隻是可能之後都不能再喜歡了。」
我的暗戀可能是時候要畫上一個句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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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方面的失戀,讓我難過了好久。
沒多久,寒假裏的最重要的一個節日,春節就要到來了。
我把家裏裏裏外外的打掃了一遍,努力的不讓自己去想關於陳景與的事情,他約我出去,我也找藉口回絕了。
直到今天,我收拾房間的時候,我又開始盯著那個水晶球發呆。
這是在今年中秋的時候,我和陳景與出去玩剛好遇到在舉辦吃辣條比賽的活動,陳景與看我盯著其中那個水晶球看了幾眼,當即就報名參了賽。
陳景與為了給我拿那個水晶球當真是豁出去了,完全卸下了作為「校草」的包袱,因為是短時間內計數,他被辣得滿臉通紅,嘴唇上都是辣油。
當時的他還被校友拍到之後傳到了校園論壇上,還震驚了挺多人的,還有好多女生當場宣佈「脫粉」
。
辣條比賽的最高獎勵是一部 psp,論壇上的校友全都在感嘆陳景與對遊戲是真愛。
可是隻有我知道,雖然陳景與拿了第一,但是他和第五名交換了獎品,用那部 psp 換了我喜歡的水晶球。
我當時本來是想拉住陳景與,不讓他換的,可是他說,在他這裏,物品的價值不在於它本身值多少錢,而是於喜歡還是不喜歡。
這個水晶球是被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從學校給抱回來的,我怕放在箱子裏被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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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過多久,那個被我小心又小心對待的水晶球還是碎了。
陳景與送給我的水晶球被我弟拿來放在地上當靶子,除了水晶球還有家裏的抱枕、青花瓷盤子的仿品擺件……,他趴在地上,把網球當成彈珠玩。
我一進門,看到我的水晶球赫然在列,聲音不自覺的就開始變大了,「程濯!你幹什麼呢!」
程濯回頭看了我一眼,沒有絲毫的畏懼,碰的一聲,我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陳景與送我的水晶球碎了一地,外面的玻璃罩子稀碎,水也流得到處都是。
我媽回來的時候,我正揚起手要往程濯臉上扇。
程濯見我媽回來了,哭得更是驚天動地,明明是他咬了我兩口,而我才正準備反擊。
「你瘋了?他是你弟弟?要是被你打壞了,我們家怎麼辦?」
媽媽從來都是不問緣由的偏向程濯。
「他把我的水晶球打碎了……家裏這些也是他弄的。」
我媽推開了我,把程濯抱了過去,一邊哄他,一邊數落我。
「小孩子哪裡有不調皮的。」
「再說你那個水晶球值多少錢?你再去買一個不就行了,家裏又沒短過你的錢。」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肺就像是被一隻手捏住了一樣,已經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25
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想回鎮上的奶奶家。
他們正在吃飯,我爸想過來拉我,被我媽呵斥住了,「你讓她走,我看她能走多遠,上個大學別的沒學會,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我昂著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們才像是一家人,隻有我顯得格格不入。
我到車站的時候,售票員卻告訴我,因為冬天到了,而且去冬眠鎮的乘客不多,所以收班車的時間提前了。
我錯過了末班車,所以今天回不去冬眠鎮。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車站的等候椅上,好像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對,我好像從來沒有嘗過「幸運」的滋味。
我看著車站裏慢慢的由人來人往,變成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強烈的孤獨感就像是潮水一樣向我撲面而來。
我想起來很多事情,初中的時候家裏條件好不是特別的好,我在冬眠鎮上和奶奶住,程濯在市區和爸爸媽媽住。
媽媽說他們的經濟實力,無法同時讓兩個孩子在市裡上學,所以我一定要聽話。
可是,為什麼是我聽話呢?
明明是我先來到這個家裏的呀。
隻是這些話我從來沒有機會問出口。
還記得一個暑假,媽媽帶著程濯來奶奶家玩。
程濯看上了一個玩具,媽媽當時剛還了房貸,手上也沒有多少錢。
可是程濯看上那個玩具,不給買就哭。
媽媽叫來了剪頭發的人,將我留了好幾年的長頭發給剪了換成錢。
她拿那些錢給我和程濯買了玩具。
我也哭,可是她罵我。
「你本來就長得不高,長頭發壓身高,不好看,而且這不是給你買玩具了嗎?過幾天頭發就長出來了,你有什麼好哭的?」
我拿著那個布娃娃,默默的想,可是我不想要玩具,我隻想要我的頭發。
26
我拖著行李箱打算去住一個快捷酒店。
剛走到一條商業街附近,我聽見有人叫我。
「小鯨魚。」
我回頭,是陳景與……和於心。
我慌不擇路的想要跑,我這個樣子太狼狽了,而且又風塵僕僕的。
最主要的是,於心也在。
陳景與幾個大跨步過來就拉住了我。
「你跑什麼呀?」
他低頭過來看我,突然之間輕松的語氣就收斂了起來,眉目間變得淩厲了起來,「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別怕,我來了。」
陳景與接過了我手中的行李箱,另一隻手不由分說的將我納入了他的懷裏。
我尚且還有最後一絲理智,雙手抗拒的抵在他的胸膛上。
陳景與看我望向於心的方向,對於心說,「你先回家吧,今天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很意外,於心看向我的眼神居然滿滿的都隻是好奇,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情緒。
於心看樣子本來還想過來看我,誰知陳景與直接將我按進了懷裏。
我聽見於心賭氣似的抱怨,「不看就不看,真小氣,有女朋友了還藏著掖著。」
於心又沖著我大聲的喊,「嫂嫂你長得好可愛,聽我一句勸,我哥配不上你……」
被情敵叫嫂嫂,我感覺自己太陽穴都突突的跳。
我感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隱約已經意識到了好像陳景與和於心的關系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那是我舅舅的女兒,表妹於心。」
陳景與解開了我的疑惑。
於心是陳景與舅舅的女兒?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