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春日狂想 3536 2024-11-04 16:39:48

  “?”


  卻夏松開他腰腹,微蹙著眉心直回身:“陳不恪。”女孩難得虎起臉,語氣也稍稍加重。


  陳不恪仍沒有看她,聲音平靜無瀾:“我小時候,陳弘良都不敢和我對視很久。”


  卻夏一頓,心跳像微微停滯。


  “我第一次挨打,是因為我看了那群人一眼。”


  “——”


  心口終於劇烈地抽疼起來。


  卻夏很深很深地擰起眉,她從沒有過這樣純粹的憤怒感,無處發泄又無可依託,然後擰成更深的痛澀。


  而比起陳不恪,這不過是千萬分之一。


  而他曾經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


  卻夏沒意識到自己抬手,她指尖輕擦過他咬得凌厲的颧骨,最後到他眼尾。


  她湊上去,很輕地親了親他眼睑。


  “胡說。一點都不難看。”


  陳不恪錮在她後腰的指骨輕慢收緊。


  卻夏就當不察覺,她輕聲說著:“和難看沒有關系,恪總,那隻是人類的通病罷了。龍很好看,葉公喜歡,可他接受不了它變成現實,出現在自己面前。”


  “多數人畏懼不同。但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不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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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不恪:“你不畏懼嗎。”


  卻夏輕嘆,指尖調戲似的勾了勾他眼尾垂著的長睫:“你要先和我對視。”


  “……”


  陳不恪好像習慣性聽她的話。


  她說完時,他撩起眼睛,眼神裡有一絲遲滯,但還是抑著沒低回去。


  卻夏認真看了會兒,指尖隔空輕點他藍綠色的右眼:“春天。”


  琥珀色的左眼,“秋天。”


  然後她指尖勾回,點到自己鼻尖上:“夏天。”


  陳不恪怔住了。


  “我不怕。”卻夏終於笑起來,光透過舷窗,在她眼底落作盛晴潋滟,


  “我隻看見了一個奇跡。”


  “——”


  陳不恪眼神一晃,下意識地,他望向了女孩抬起的手腕上那條手鏈。


  纏在細密的紅繩裡,小銘牌上。


  Milagros.


  陳不恪眼底情緒搖晃得厲害。


  他終於沒再忍住,將懷裡的女孩抵下,像要把人吃下去那樣的窒息纏綿的吻。


  ——


  他遇到了。


  像茫茫宇宙裡,逢見它唯一的奇跡。


  ·


  那天的燭光午餐差點沒能吃成。


  陳不恪也差點被卻夏從機艙門丟出去。


  但白毛禍害心情好極了,連回到陳家老宅,進門以後面上都是勾笑的。


  把陳家那些人嚇得不輕。


  一嚇就嚇到了晚餐餐桌上。


  陳弘良坐在主位,進來還沒落座,就看見手邊唯一坐著人的椅子裡,逆子頂著一頭燦爛依舊的白毛,還圍著條長長的駝色圍巾。


  ——在他們恆溫26度的房子裡。


  ——沒戴美瞳,裸眼異色。


  ——還眼含笑緒。


  陳弘良皺眉:“你是來前讓人下藥了嗎?”


  陳不恪心情好到今天可以不怎麼計較任何事情,於是懶洋洋撩眸,藍綠眸子像隻古老又不老的妖精。


  他掩了掩自己的圍巾,假裝平靜:“我女朋友送的。”


  陳不恪一頓,怕有些單身狗聽不懂,體貼補充:“新年禮物。”


  陳弘良:“…………”


  一整個餐廳長桌,本就寂靜,這話之後更放輕到悄然無聲。


  陳弘良作為家主,對繼承人的想法已經非常明顯。


  既往不咎,眼下最準確的站隊姿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唯一繼承人現在說他有女朋友了。


  所有人豎起耳尖。


  陳弘良忍了忍:“什麼時候安排個時間,帶你女朋友回來一趟。”


  陳不恪眼皮都沒抬:“不方便,她忙。”


  “忙什麼?”


  “……”


  陳不恪微微皺眉,他心情好,可以不計較,但卻夏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在意。


  恢復冷淡漠然的神顏停了幾秒,轉回。


  陳不恪叉了塊難吃的黃金耳,語氣輕松隨意——


  “剛上高三,備戰高考呢。”


  “………………”


  漫長的死寂過後,


  餐桌旁全家人齊刷刷扭頭:“??????”


  作者有話說:


  陳沒恪:我的狗糧,要給在座都安排上。


第42章 狂想


  大年初四, 卻夏接了天樂傳媒的通知,下午2點去公司報到,最後協定解約的事情。


  前面幾天, 卻夏都在市郊的精神康復中心陪母親過年。隻她們兩人, 雖然冷清了些,但卻夏習慣了。


  何況當晚, 白毛頂流的視頻通話就幾乎沒斷過, 幾乎黏著她把整個康復中心都“線上參觀”了一遍, 才總算結束。


  當年經了那場一夜就天翻地覆的事故後, 家裡原本就不多的親朋更徹底斷了聯系——當初他們避她如蛇蠍的模樣卻夏還記得清清楚楚, 大過年的,她自然不會去找不愉快。


  省了走親訪友的拜年任務, 卻夏的正月初並不算忙碌,不用什麼準備。


  卻夏就在初四早上回到住處,收拾過家裡,然後下午直接去了公司——天樂傳媒。


  準確點說, 應該是前公司了吧。


  卻夏站在天樂傳媒的立式雕塑下,仰著面前的高樓, 心情十分平靜。


  和四年前她來籤約那會好像沒什麼不同。


  一低頭,女孩瞥見手腕上輕輕蕩了下紅線的手鏈。


  狐狸眼眼尾垂彎下來點。


  嗯…


  還是有點不同的。


  卻夏心情稍稍明媚起來,步伐也輕快了, 她走進樓內,找前臺通報,然後徑直坐電梯上了樓。


  到樓上, 卻發現電梯外還有專人等著。


  “您就是卻夏小姐吧?請跟我來, 楊副總在辦公室等您了。”


  “?”


  卻夏聽得眉心微蹙。


  楊副總是她上次來公司見過一面的, 天樂傳媒內專職負責藝人經紀這塊的副總。


  藝人籤約解約的事情要經他同意籤字, 是很正常的流程——但面談卻隻該是對咖位足夠大的明星藝人。


  卻夏絕不在此列。


  預感到今天的解約之旅可能並不會像想象中那樣順利,卻夏垂下眼,沒什麼表情地跟了上去。


  一進辦公室門,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張圓乎乎笑眯眯的胖臉。


  這位外表和樂的中年男人的眼睛都快笑沒了,一點不像在看公司裡即將解約的不知名十八線小藝人,倒更像是看見了一座金光閃閃的人形聚寶盆。


  卻夏更皺眉了,直接止步在門邊。


  “楊總,”她借著垂眸藏了疏離的厭煩,開門見山,“除了解約書籤署,您找我還有其他事嗎?”


  “哎噯,小夏,叫那麼生分幹什麼,你喊我楊哥就行,”楊宗銘主動從老板桌後起身,繞到外面,拉開兩把椅子中的一把,他笑眯眯地朝卻夏拍了拍椅背,“來,咱們坐下聊,站著多累。”


  “……”


  看見幫自己拉開椅子的胖手,卻夏已經想轉身走人了。


  ——


  如果前面沒坑,那她在圈裡這四年就算白待了。


  可即便明知山有虎,解約書她也非拿不可。


  卻夏眼尾一耷,無聲走過去。不過她沒有坐下,而是單手扣扶上椅背,平靜抬眸:“楊總,我今天是來拿解約書的,如果還有其他事,請您有話直說。”


  楊宗銘面上笑容微不可查地頓了下。


  然後很快中年男人就重新和樂地笑起來,他擺著手走回自己桌後,“小夏你這個性格還真是,有個性,哈哈,有個性,難怪自身條件這麼好,這幾年也……”


  他話故意隻說了半截,就停在自己的老板椅前,“不過現在,公司想重新爭取和你合作的機會,當然,我們也會給出足夠的誠意。”


  卻夏漠然仰眸,和楊宗銘對視著。


  楊宗銘:“資源傾斜是最基本的,公司可以保證,讓你在一年內,成為與芷薇熱度相當的明星藝人。”


  “……”


  楊宗銘笑容不變,心底卻驚奇起來。


  他竟然在面前的女孩神色反應上看不出一點動搖或者被誘惑,一定要說,幾乎是淡漠又茫然的走神——


  就好像剛剛他把一大堆紅豔豔的錢丟在了一個外星人面前一樣。


  卻夏也終於在這稍長的停頓裡遊回神思:“您說完了?”


  “是,這是新的合約,你回去考慮考慮,有什麼不確定的條款我們可以再——”


  “不用了,謝謝。”


  別說考慮,卻夏一秒都不想多待,更一眼都沒看楊宗銘遞來的合同。


  楊宗銘再好脾氣,這會兒也不由惱火且不解地眯起眼:“你知不知道你拒絕的是什麼樣的價值。”


  卻夏:“我給秦芷薇做了四年的替身。”


  “是,”楊宗銘一愣,以為卻夏想翻舊賬,“這個情況是公司的疏忽,我們之後還會給到你更多的——”


  “我的意思是,我很清楚這份合同的價值。”


  卻夏平靜漠然地垂下眼,“但我不需要。”


  “……”楊宗銘,“?”


  楊宗銘幾乎氣笑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喜歡錢的人?”


  他伸手,一扣旁邊的很厚一沓的材料,從過來時候卻夏就已經注意到了——因為上面放在第一張的是她當年進入天樂傳媒前的簡歷。


  “我很了解你,卻夏,你家裡的人和事我都清楚,你可能不知道,當年還是我蓋章同意你進入公司藝人名單的。”


  楊宗銘敲了敲,讓紙張發出沉悶厚重的聲音,他才落回手。


  “所以你家裡的條件,沒人比我更清楚,你當初就是為了錢才進來的,不是嗎?”


  “你現在跟我說,你對這麼多錢毫不動心,你覺得我信嗎?”


  卻夏默然望著那沓資料。


  隻這樣一疊就算了解了。


  那她的人生,還真是單薄又沉重啊。


  女孩垂眸,忽地笑了。


  像冬雪霜凍的山谷裡,嶙峋猙獰的巖石縫下,一朵搖曳的,生動的,在無邊雪色裡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花。一朵就開出了滿山春景。


  楊宗銘都看得愣了下。


  “錢很好,但拿到需要代價,它從來是價值交換,不是純粹的贈予。”


  卻夏眸子冷淡而澄淨,“而現在,我對自己擁有的一切很滿意,——所以抱歉,不換。”


  “…………”


  楊宗銘徹底結舌。


  卻夏沒有等他的意思:“我已經給您和公司足夠的尊重,特意來這裡聽您說這些,而如果您叫我來的目的隻有這個,那我想我們的意願溝通已經結束了。”


  女孩瞥了眼掛表,“請您把籤署好的解約書寄給我——郵費到付。”


  楊宗銘:“?”


  卻夏說完,利落轉身,就要離開這個房間。


  隻是在她手握上門把手前,身後傳來個從笑裡略微沉下去的聲音:“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底氣是什麼——陳不恪嗎?”


  卻夏停下,垂眸。


  果然。


  楊宗銘:“如果你是寄希望於,他可以給你資源——確實,陳不恪能給你的資源,在圈裡找不到第二個人或者第二家公司,但你也要想清楚,等到將來有一天你們分手,一切都會隨之消失、甚至如果分得不夠好看,還會反噬。”


  楊宗銘諄諄善誘:“而公司給你的,白紙黑字,和感情這種脆弱的東西無關。”


  卻夏沒說話。


  楊宗銘:“怎麼,被我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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