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是,”陳不恪折膝蹲下,“找你。”
“找我做什麼?”
陳不恪逗夠了honey,這才起身,他從口袋裡摸出張照片,夾在指節間,在卻夏眼前懶懶晃了下:
“為這個。”
“?”
卻夏將視線平挪過去,然後就僵住了。
高清復原的照片裡,身影纖細的女孩跪跨過白襯衫的腰腹間,隻見她居高臨下地壓制著側屈長腿靠坐牆根的男人,將人抵在巷尾牆上“索吻”。
卻夏憋了兩秒,終於沒忍住:“你變態吧?”
“?”
陳不恪把照片轉向自己,側瞥過去的同時,他輕一挑眉:“從照片看,我以為比較變態的是你?”
卻夏微微咬牙:“至少我不會洗出來。”
還是高清版本。
陳不恪了然,不在意地括在手掌,將照片扣回口袋裡:“張康盛讓做得高清復原,說以防萬一,團隊裡要先確定一遍有沒有會暴露身份的細節。”
卻夏沒表情:“他怎麼不放大十倍再裱起來。”
陳:“也不是不行。”
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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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
卻夏在那雙眼眸裡似笑非笑的謔弄情緒下很難肅然太久,她微蹙起眉,挪開視線。
這是她第二次在對視裡“認負”了。
卻夏有點不爽。
不過理智還是戰勝了情緒。
“下次有事你可以直接打我電話,你的號碼我已經備注了。”卻夏示意手機。
“路過,順道來了,”陳不恪朝她手機一抬下颌,“上來前想提醒你,但你手機佔線。”
不等卻夏開口,陳不恪輕挑眉:“哦,又來了。”
卻夏低眼一瞥。
“於夢苒”三個字在屏幕上暴躁跳躍。
不想“你果然有別的狗了!”這種震聲響徹在此刻的玄關裡,卻夏狠心按下了拒接。
陳不恪旁觀過,似笑勾眸:“男朋友麼,這麼黏人。”
“不是,圈裡朋友,”說完這句卻夏想起什麼,蹙眉抬眸,“這個時間,你跑出來是不是不太合適?”
“這個時間是什麼時間。”
“新劇官宣,應該鬧得很大。”卻夏一頓,“而且我朋友說,圈裡狗仔全都出動了,要扒你和秦芷薇的戀愛緋聞。”
陳不恪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也沒那麼多。”
“?”
卻夏略感遲疑。
於夢苒說話講事確實容易誇大,看這位正主都不太在意的樣子,或許真的鬧得沒那麼大?
不等卻夏想法落定。
陳不恪懶懶道:“最多三分之二。”
卻夏:“…………”
忍下了把手機扣在那頭白毛上的衝動,卻夏試圖跟這位任性妄為的頂流講講道理:“在這種危險且敏感的情況下,就算真要談什麼,也沒必要你親自來吧。”
“是沒必要。”陳不恪表示贊同。
卻夏等他:“但?”
陳不恪低頭逗著貓,他答得隨意,卻又無比自然:“派人來接顯得倨傲,我不想你誤會被我輕視。”
“……”
卻夏怔住了。
陳不恪給的是一個她從未設想過的答案。
在這個圈裡,捧高踩低是接近生存法則的本能。她是一個普通的替身演員,大概處於圈內鄙視鏈的最底層,被輕視就是她這五年裡的職業日常——即便她不在意,也無法改變這個客觀事實。
而這位圈內最炙手可熱的斷層頂流,糟蹋神顏地頂著一頭中二青年似的白毛,就漫不經心地跟她說:
他不想她覺得被輕視。
太離譜了。
更離譜的是,這人是用事實行為“說”給她的。
卻夏失神的片刻裡,陳不恪已經從運動外套裡拿出來一副成套的黑色棒球帽和口罩。
遞給卻夏時,他才注意到她的怔神。
呆呆的,甚至有點可愛。
陳不恪想了想,就不由笑了:“原來你是那種容易感動的體質?”
卻夏一下子就回了神。
想起幾秒前的怔愣,她幾乎有種殺人滅口的惱羞成怒感。但她忍住了。
木著臉從對方手裡接過口罩帽子,卻夏面無表情地戴上:“隻是太意外會在你身上見到人性。”
“哦,你意外都是剛剛那個表情麼。”陳不恪也拎起外套裡的線衣高領,遮過下颌線,於是嗓音低低地穿過針織薄布,聲調起得懶散而性感。
他背過身去開門,像隨口扯來玩笑,“那我以後要讓你多意外幾次。”
“……”
十分鍾後。
經歷了做賊一樣驚險刺激的離家之旅,終於坐進陳不恪商務車裡的卻夏從緊張狀態剝離出來,才絕望地發現了一件事——
她竟然就這麼迷迷瞪瞪地跟出來了。
就為陳不恪那一句話!
陳不恪從座裡側眸,望著女孩空白又茫然的神情,他撐額的手輕蹭過長睫睑尾,笑意也像隨指腹染開:“還沉浸在感動裡?”
卻夏面無表情地回頭。
那是個過分好看也過分蠱人的笑,此刻落進她眼裡,卻隻看得出嘲諷一個意思。
“是太感動了。”
女孩抬手,指尖戳在貼著防窺膜的車窗上,指住隔壁車道裡不知道從哪條路開始就一直跟著的白色轎車。
陳不恪歪頭:“?”
“跟拍狗仔。”
卻夏語氣平靜而冷酷:“你不是來接我的,你這是想送走我。”
第17章 春日
為了不連累180線小藝人卻夏被卷入頂流緋聞而無辜犧牲, 陳不恪的司機發揮了一把身為頂流司機應有的躲避狗仔的駕駛技術。
一個小時後,在卻夏懷疑這車已經要開出省了的時候,商務車終於減速, 七拐八繞然後駛入某片地下停車場內。
地下二層停車位裡, 遮得全身漆黑的人影下了車。
卻夏確定無人在跟了,她輕微活動著坐得發酸的手腳, 環顧身旁:“這是哪。”
她身後下車的陳不恪隨口說了個地名。
卻夏眼皮一跳, 停下了動作。
畢竟入耳的那個名字就是H市以“高貴”得寸土倍金而聞名國內的豪宅, 號稱現代“上林苑”, 大概也是她從沒想過有機會踏進來的地方。
換了旁人, 比如於夢苒,大概已經激動得要合影留念了。
但卻夏隻有猶疑。
陳不恪走出去幾步後, 仍沒聽到身後動靜,他回身一看,就見女孩停在原地一動沒動,眼神還看著和他相反的方向。
摘了兜帽, 壓了一路的白毛不羈地翹起一绺,額發下那雙黑眸熠著隱星似的笑緒:“你不會是想跑吧。”
“……”
被發現意圖的卻夏默然收回視線:“你沒說是要來你家裡。”
“我好像也沒說過這是我家。”
卻夏不聽忽悠:“難道不是?”
“嗤, ”陳不恪笑了,他插著口袋長腿一繞,折返回卻夏身邊, 白毛下那雙黑眸微微壓低,“我家是什麼龍潭虎穴,嚇得你都想跑了?”
“不是怕。”
卻夏不滿蹙眉。
至少她不是怕進他家裡, 而是, 莫名有種這一步跨進去從今以後就是後患無窮徹底和她混吃等死的鹹魚生活say goodbye……的不祥預感。
她這兩年愈發一無所懼, 隻怕麻煩了。
陳不恪等得挑眉:“你真覺得我會冒犯你?”
卻夏:“…沒有。”
陳不恪:“可你的反應不像沒有。”
卻夏:“……”
陳不恪側過身, 插著口袋懶洋洋道:“之前是誰說,如果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那我的粉絲一定會覺得是她嫖得我?”
卻夏沒出口的話就哽住了。
陳不恪半笑半嘲地落回眸子,不緊不慢續上一句:“放心,我沒有把人請上門嫖我的喜好。”
卻夏:“…………”
話說到這步,她是不上也不行了。
這邊的豪宅規格慣例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卻夏跟在陳不恪身後,乘電梯直達他的住宅入戶玄關裡。
目測過長寬,卻夏確定了這個入戶玄關大約就能抵她半個三居室租房的面積——
回家像逛公園,有錢人可真累。
陳不恪站在那面蓋了整面牆的鞋櫃前,停了幾秒,他俯身從其中一格拿出雙新拖鞋,扯掉logo皮卡,走回來放到卻夏面前。
“沒別的了,將就下。”
卻夏沒怎麼在意,隻當是主人家的例行客氣。直到她踩進拖鞋裡,才有所察覺地低下頭。
小熊襪子輕松穿過了印著顯眼奢牌logo的皮革拖鞋,然後慢吞吞的,襪頭的熊耳朵左右擺了擺。
空蕩得仿佛沒穿。
從視覺效果上,像個偷穿了大人鞋的小孩腳丫。
卻夏走了兩步,果然拖拖拉拉的,還差點絆了一下,偷穿大人鞋的體驗更真實了。
她停下:“…有女款拖鞋嗎?”
“沒有。”
陳不恪等在玄關鞋櫃前,低頭瞥了眼震動的手機,他邊隨手回復邊語氣散漫地應她,“畢竟沒初戀女友來用。”
卻夏:“……”
這梗是不是隻能等他倆死一個才能過去了?
不待卻夏反應,被陳不恪剛敷衍完的手機幹脆響起鈴聲。
是他自己的一首舊歌——卻夏雖不是他粉絲,但以這人高到斷層的國民熱度,也很難沒聽過他那些風格多變都不耽誤火遍南北內外的歌曲。
拖鞋的事暫且摁下。
卻夏松了眉心:“你有公事要忙的話去處理就好,不用在意我。”
陳不恪隻瞥了一眼來電,指腹一撥就掛斷了:“不熟,不需要。”
“?”
卻夏正從靠鞋櫃斜站著的那人面前過,聞言不解地一側眸。
視力太好也是一種罪過。
譬如此時,她就在那一閃而逝的手機屏幕上看到了兩個字。
雲雅。
——不久前於夢苒在電話裡跟她叨逼叨過的、那個被陳不恪選了秦芷薇的本子而放棄了的最年輕影後。
所以這是被問上門了?
陳不恪關掉手機,剛插著兜直起身,他就望見矮了自己一頭的女孩無所覺察地停在他胸膛前不遠,腦袋微微歪著,朝向他勾在指節間的手機,情緒空乏但若有所思。
一點淺淡笑緒就攀上陳不恪眼尾。
他散散漫漫插著兜向前了半步,嗓音曳得低,尾調又微微翹起:“Perdone?”
(注:西班牙語,發音baideni,表打擾歉意)
“?”
撞入思緒的軟質木香,很輕易就將卻夏的注意力扯回。
她一抬頭,才發現面前那人是猝不及防的近,此時的平視正對上一截冷白修長的脖頸,以及上面性感凸起的喉結。
身體本能之下,卻夏倉促退了半步。
然後止住。
女孩微微蹙眉,不悅抬眸。
…第三次了。
偏那人沒給她留扳回一局的機會——他就仿佛隻是需要她在這無比寬敞的玄關裡讓出她面前原本的那一小步,一句低聲後,陳不恪就隨意擦過她身前,直進了玄關裡面。
卻夏停了一兩秒,拖著那雙男式拖鞋跟了進去。
繞過玄關的屏風,正對就是落地玻璃長窗,整個平層是L型,而陳不恪家裡竟然沒做任何牆壁隔斷,從西側的西式廚房、到餐廳、到會客廳、再到主客廳,全然一覽無餘。
隻在東側盡頭,以磨砂玻璃前的書架作為隔斷,單獨全出一塊臥室的私密領地。
作為演員行業,卻夏見過不少房子了。
但內部裝修風格如此孤寡的,她也是頭一回見。
熾陽滿長窗,竟也能叫人覺著冷清。
不知怎麼,卻夏忽然就想起之前陳不恪在他工作室的地下停車場裡,像玩笑一樣隨意出口的那句,“我沒初戀,以後也不會有,唯一同居過的對象是ho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