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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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Chapter 03 迷(五)
老校長話音落地, 整個樓道都靜了靜。
溫舒唯霎時微窘。
一不留神兒,這誤會鬧大發了。她兩頰溫度不受控制地往上竄幾度, 好幾秒後, 清了清嗓子,幹笑著朝老校長道:“鄒老師, 您誤會了,這位先生叫沈寂,是……”說著, 她眼風飛快瞥了眼正背著老人爬樓梯的某大佬,解釋:“是隔壁十七中的同學,我們是挺好的朋友關系。”
“哦?”老校長聽完愣了下, 似乎有些驚訝, 問沈寂,“這樣嗎?”
沈寂聞聲, 腳下步子一頓, 微側目,撩起眼皮瞧了身旁姑娘一眼。她怕老人家摔倒, 身子前傾, 抬起兩隻胳膊護在老人身後, 不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兩隻細細白白的手無意識地握成了拳頭,額前碎發別在耳後, 兩邊臉蛋兒也紅撲撲的。
似察覺到他的目光, 她扭過頭, 抬起眼來。
兩人視線於空氣中交匯成一個點。
溫舒唯怔住,見這人隻看著自己,卻不應老校長的話,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亮晶晶的璀璨明眸也瞧著他。半秒後,她做了個唇形,使個眼色,無聲對他催促了句“出聲啊”。
沈寂直勾勾地端詳她片刻,一側眉峰微挑,眸光裡透出幾絲興味。
“嗯。”
沈寂收回目光,答話回老校長道:“暫時是。”
溫舒唯:“……”
老校長聽見這話,卻似明白過來什麼,慢吞吞地點頭哦了聲,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看兩個年輕人的目光裡帶上幾分不可言說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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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唯沒有注意到鄒老師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她隻是有點兒沒明白那句“暫時是”是想表達個什麼意思。不過不重要,男人心,海底針,你永遠猜不透一個海軍陸戰隊的解放軍同志他在琢磨些什麼高深莫測的東西。
她沒有多想,隨後便繼續笑盈盈地跟老校長聊天去了。
老人家並不重,沈寂背著老校長上樓,邊走邊聽姑娘跟老人家闲聊家常,神色平靜,連氣都不帶喘的。不多時,兩人便一道把老校長送到了四樓。
這個小區修建於七十年代,很有些年頭了,一層樓住兩戶人家,一左一右。
溫舒唯爬完四樓有些累,張著嘴巴小口喘|氣。等呼吸稍稍平復後抬起眼,轉動脖子左右看看,問道:“鄒老師,您住哪邊?”
“這戶。”老人笑著,抬起拐杖指了指其中一戶。
溫舒唯看過去。深藍色的防盜門,門上貼著招財進寶財神畫像,兩側和頂部還有春聯跟橫批,左邊掛著艾蒿葉子。充滿了一種尋常人家的市井煙火氣,平凡而溫馨。
“同學,放我下來吧。”老校長拍拍身下年輕人的寬肩,語氣和藹。
沈寂屈膝,半矮身子,兩隻修長有力的胳膊託在老人的腰背上,小心翼翼把她放下來。溫舒唯也連忙上手幫忙,攙著老人的胳膊扶著她下地。
老人拿出鑰匙打開門,回頭衝兩人笑,“進來坐會兒吧,我鍋裡燉了些蓮藕排骨湯,我給你們盛來嘗嘗。”
溫舒唯擺擺手,笑著說:“不用了鄒老師。”
婉拒再三,架不住老人盛情難卻,沒轍,兩人隨後便跟著老校長進了屋。
上個世紀的職工宿舍,面積不大,兩室一廳,勝在裝修得清新雅致,沙發牆上還掛著一幅蒼勁有力的書法,不知是哪個名家大師的手筆。
溫舒唯仰著脖子欣賞起來,不多時,老校長便從廚房裡盛了兩碗蓮藕湯出來了。
“來,嘗嘗看。”能看出老人很高興,滿是歲月風霜的面容帶著笑意,目光柔和,和藹慈祥。
老校長把湯遞給兩個年輕人,不忘細心叮囑:“當心,慢慢喝,別燙著嘴。”
三個人在沙發上坐下來。
溫舒唯一邊喝湯,一邊環顧四周,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鄒老師,這裡是以前一中的教室宿舍吧?”
“嗯。”鄒校長點點頭。
這個名為“美麗家園”的小區早前是市一中的教職工宿舍,居民都是一中的退休教職工。但隨著年月推移,老師們年紀漸長,有的腿腳不利索,有的得了高血壓之類的老年病,子女們擔心老人們的身體,便將他們接到自己身邊住新房去了。加上這個小區地處老街區,房租價格相比新城區要低一些,因此,小區裡住著的,百分之八十都是來雲城務工的外地人。
老校長告訴溫舒唯和沈寂,她的老伴在很多年前便因病離世,他們的大兒子長到十幾歲時也夭折了,後來又有了一個小兒子,常年在外,工作忙碌,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
老校長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在家裡,偶爾會有她以前的學生,或是家裡的其它親戚過來看看她。
聽完老人的這番話,溫舒唯心裡有些難過,微皺眉頭,道:“您年紀這麼大了,一個人住,生活多不方便啊。”
“沒什麼不方便的,日子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老人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看溫舒唯,“小姑娘,別看你老校長腿腳不太好,家務活什麼的我可行著呢。反正退休之後闲著也是闲著,慢慢悠悠洗個衣服拖個地,也能打發時間。”
老人半開玩笑,說完便收回目光取出剛才買回來的青菜,撐著沙發準備站起來,道,“你倆先坐會兒,我去洗個菜,一會兒啊,你們就一起留下來吃飯。”
溫舒唯見狀,正想幫忙,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右手卻先她一步伸了過去,從老校長手裡把那口袋玉米和青菜拿走了。
老校長愣了下。
溫舒唯也是一怔。
“我來,您歇著。”
沈寂嘴角淡淡地勾起道弧,說完,從老人手裡接過一口袋青菜和玉米,隨之俯身低頭,腦袋朝一旁的小姑娘貼近幾分,左手竟自然而然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腦袋,語氣低而柔:“乖,陪老人家說說話。”
清冽的呼吸,夾雜著寡淡的煙草味,若有似無從溫舒唯耳朵邊上吹過去。觸感涼涼的,痒痒的。
這舉動親昵熟稔,溫舒唯眸光突的一閃,隻覺方才零點幾秒間,她兩頰發熱,心跳似乎都多跳好幾拍。
好在這親密觸碰隻是彈指一瞬。
待她回神時,沈寂已經直起身子轉身去了廚房,少傾,哗啦水聲便從裡頭傳出來。
沈寂洗菜去了,溫舒唯則留在客廳裡陪老校長聊天。老人嘴上雖然說自己已經習慣一個人,但溫舒唯看得出來,她很開心有人能來探望自己,陪自己聊聊天,說說話。
兩人聊到一半,溫舒唯實在沒忍住,問道:“鄒老師,您說您小兒子常年在外。他在哪兒工作?”
老校長答道:“北疆。”
溫舒唯聽了點點頭,稍微理解了點:“嗯,那是挺遠的,難怪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說著頓了下,又道,“就沒考慮過調回來,或者換個工作嗎?北疆條件艱苦,如果回到雲城在您身邊,不僅生活環境能得到改善,也能照顧您啊。”
“調動哪有那麼容易。”老校長笑著嘆了口氣,感慨道:“再說了,他不幹,就還得有其它人替他幹,人家不也得跟父母家人天各一方嗎。其實都一樣。”
溫舒唯微怔。一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
“當年我老伴兒過世之前就跟我說,要堅決支持咱孩子的工作,要讓他踏踏實實,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老人說起兒子,眼神語氣裡都是掩飾不住的自豪,“這話我聽進去了,這麼多年,我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兩人聊著天。
過了會兒,溫舒唯見沈寂還沒出來,不由有些狐疑,也起身,端著藕湯邊喝邊走進了廚房。
上個世紀的職工宿舍樓,廚房空間本就有限,沈寂人高馬大,近一米九的個子和這間小廚房格格不入。他這會兒背對門的方向站著,不知在幹什麼。
溫舒唯站在門口舉目四顧,隻見灶臺上擺著一口鍋,水燒開了,咕嚕嚕冒著泡,整個空間充斥著某種很規律的砰砰聲,似乎是菜刀和案板相撞發出的聲響。
她有點茫然,走近過去,一看。
隻見某大佬頭微垂著,眉目冷靜,臉色寡淡,還是平時那副渾身都透露出“老子現在不想說話,都給老子滾遠點”這一冷漠氣場的面無表情的表情。他兩隻胳膊的袖子都挽起到小臂上部,露出截修勁漂亮又緊實分明的臂肌線條,正在切菜。
是的。
溫舒唯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這位少年時代憑一己之力掀起過無數腥風血雨的狠人校霸、如今海軍陸戰隊裡最出類拔萃的特種兵頭頭大佬,正在面無表情、十分高冷地切菜。
手起刀落,動作幹淨利落至極,先是番茄,再是小蔥,咔擦咔擦咔擦,蔬菜大軍頃刻之間全軍覆沒,成了大佬的刀下亡魂。
溫舒唯:“……”
溫舒唯都看傻了,甚至驚得手一抖,碗裡還剩小半的湯灑到了地上。腦子裡莫名其妙就竄起來一個念頭——原來,這人不管是出任務時沙場殲敵,還是做飯時切菜煮飯,手法都一樣的嫻熟。
眼前這一幕,衝擊力巨大,她足足呆了三秒鍾才回過神。
下一刻,溫舒唯捧著湯碗脫口而出,問了句廢話:“你在幹什麼?”
“切蔥。”沈寂眼皮子都沒撩一下,手上動作不停,把切好的蔥花拿菜刀一撇,囫囵倒進邊兒上放著的小碗裡。隨後擰開水龍頭,把刀伸過去衝洗幹淨,收回來,又開始切玉米。咔擦,咔擦。
“……我的意思是,”溫舒唯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換上一種更準確的說法,“沈隊,你居然會做飯?”
“不像?”
“……嗯。”溫舒唯很實誠地點頭,很自然地又接了一句,“非常非常的不像。”一點也不像個會做飯的男人。
沈寂手上動作停住,轉過頭,視線直勾勾落在這姑娘臉上,一雙桃花眼意味不明地眯了眯。
這邊,溫舒唯背著兩隻胳膊站在料理臺旁邊,見他看過來,也回看他,有點疑惑地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幾秒鍾後,
沈寂忽然出聲,“這位小姐。”
“……”
他挑起一邊眉毛,盯著她,薄薄的唇彎起來,語氣懶洋洋的,帶著標志性的漫不經心拖腔帶調,“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了解我。”
*
其實溫舒唯後來回想,覺得當時沈寂說的那句話真沒什麼道理。
高中那會兒,她和他頂了天也就能算個“認識”,素無交集,又不在一個學校,打照面的機會少之又少,連朋友都算不上。
如今因為亞丁灣那樁意外,他對她有了救命之恩,兩人機緣巧合下加了微信,目前也隻是剛成為朋友的初始階段。
何談了解?
不過這會兒她倒是沒那麼多精力去想這些。因為沈寂在說完那番耐人尋味的話後,便收回了目光,放下菜刀洗了個手,轉身繞過她往門外走了。
溫舒唯放下湯碗小跑著跟出去,“你去哪兒呀?”
“廁所。”沈寂說,側目看她,下巴往左側揚了揚,“要一起?”
“……不了,您請。”
溫舒唯頂著一頭黑線默默目送大佬離開了廚房。在原地站幾秒,回轉身,見打散的雞蛋裝在碗裡還沒拌勻,也想幫忙,便拿起筷子開始攪拌。
哐哐哐哐,剛拌勻,男人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去而復返。
沈寂回來了。他臉色寡淡,單手拎個拖把,彎下腰,開始清理之前被那姑娘不小心灑在廚房地上的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