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鹿吐槽:“萬一下雨遇到危險怎麼辦?”
“蔣導真是浪漫的幻想主義。”
寧迦漾正提著裙擺往外走,聽後不緊不慢吩咐:“上車吧。”
雖然她平時生活中嬌氣,但涉及到工作時,是最敬業的。
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幾十人的車隊帶著布景的東西,浩浩蕩蕩從拍攝基地出發,進入綿延山脈之中。
大抵是天氣原因,越往上,雲霧環繞。
走到後面,幾乎看不清楚幾米之外的山路。
幸而他們僱得都是南城本地的司機,比較熟悉山道。
南城十幾年沒有下過暴雨,所以即便是本地人也沒覺得今天上山會有什麼問題。
卻沒想到——
真被小鹿這個烏鴉嘴說中了。
他們剛剛深入山區,布景才搭好,還沒來得及拍攝。
忽而暴雨如注,短短幾分鍾,雨勢愈大,隨即宛如海水倒灌一般傾瀉而下。
下一秒。
驚叫聲伴隨著轟隆巨響幾乎穿透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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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消散。
當天新聞報道——
#南城二十年一遇的暴雨導致山路塌方,某劇組取景全員被困#
#山路被塌方巨石阻擋,暴雨不止,營救難度加大#
#救援隊伍已經第一時間組織前往,目前傷亡情況未明#
很快,神通廣大的網友便抽絲剝繭,扒出取景的正是《浪子》劇組。
從導演到演員以及工作人員,消息全無。
當這個消息一出,微博直接崩了。
無論是顧毓輕,還是寧迦漾,都是娛樂圈數一數二的流量。
粉絲眾多。
可想而知,這個消息帶來的震撼。
#南城暴雨塌方#熱搜詞條,千千萬萬的網友等著他們回歸——
「仙女有仙術保護的,所以漾漾仙女定然會平安歸來。」
「顧神還要創造神跡的,怎麼可能停在這裡,絕對絕對不可能!!!」
「隻要仙女平安歸來,你以後愛跟誰談戀愛就跟誰談,我們絕對不逼逼了。」
「救援團隊已經很努力了,大家等待奇跡發生」
「三個小時了。」
「嗚嗚嗚,千萬不要出事」
「四個小時了,救援隊伍還沒有找到人」
「因為暴雨一直不停,搜索難度很大很大,而且隨時會面臨二次塌方的危險,大家不要罵救援隊。」
「二次塌方更危險,尤其是暴雨持續不斷,可能性很大……」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是現在隻能祈禱會有奇跡發生。」
「……」
遠在F國。
商嶼墨第一時間接到南城暴雨塌方的消息。
素來冷靜自制的男人,俊美昳麗的面容陡然蒼白,清淡如皓月的瞳色不復從容。
陸堯了解自家boss,早就提前訂好了機票:“現在來不及調私人飛機,剛好有一班前往陵城的客機,還有位置。”
“不過隻有經濟艙,您……”
想到商嶼墨的重度潔癖。
陸堯也不敢確定。
商嶼墨從薄唇溢出冷冷的兩個字:“定票。”
明明身處在盛夏沙漠之中,這兩個字卻讓人如墜寒潭,浸透著深入骨髓的清寒。
掛斷電話前往機場的路上,商嶼墨不斷撥打著寧迦漾的電話。
每次都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沒信號,請稍後再撥……’。
黑人司機從反光鏡看到這個奇怪的亞洲人,車窗風景快速劃過,男人沉默地低垂著眼睑,一遍一遍撥打著打不通的電話。
卻沒有想過放棄。
無意識看到他那雙淺褐色的眼瞳時,黑人司機一陣雞皮疙瘩浮起。
這個亞洲人好嚇人!
回國的經濟艙內。
難得出現商嶼墨這樣氣質與皮相絕佳的乘客,徐徐進入客艙時,眉眼清冷如謫仙。
像是突然闖入黑白畫卷中的一抹濃烈色彩。
與周圍灰撲撲的乘客格格不入。
幸而他乘坐的這個航班,寥寥無幾的幾個華人。
暫時並未有人認出他。
商嶼墨坐在臨窗的位置,飛機起飛之前,依舊撥打著電話。
想到近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完全聯系不到,男人長指用力抵著眉心。
第一次有了後悔情緒。
後悔不能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隻能靠這種徒勞無功撥打著永遠接不通的電話。
深夜航班,暮色濃稠。
起飛後,偌大的客艙內說話聲逐漸變小,取而代之的是雜亂的睡覺呼嚕聲,以及孩童吵鬧的聲音。
夾雜著各國語言。
飛機穿行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烏團之中,隱約有閃電劃過。
商嶼墨側眸望著窗外。
淺色瞳色幽邃如深淵。
他驀地想起某次做完手術,一位病人家屬跪在手術室外,認真虔誠地抄寫著佛經。
每寫一句,便會默念一聲:
我佛慈悲,保佑手術順利。
當時他漠然望著那些家屬,如果佛祖真能保佑手術順利,那麼要他們這些醫生又有何用。
而此時。
他無比慶幸自己過目不忘。
即便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也清晰記得佛經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空姐路過時,男人許久未說話的嗓音嘶啞至極:“幫我多拿幾份紙筆,謝謝。”
深夜,所有乘客都陷入深度睡眠。
唯獨經濟艙靠近機艙門那個位置,依稀亮著微弱而昏黃的燈光。
身姿挺拔的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長指握著他用過最簡陋的細杆毛筆,旁邊亦是最廉價的那種墨汁,帶著淡淡的墨臭。
清雋面容沉靜淡漠,認真默寫著所有祈福的佛經。
整整一夜,寫完一卷又一卷。
明明寫著讓人心緒平靜的佛經,偏偏男人書寫速度越來越快,字跡越來越凌亂,從灑逸的行書變成了龍飛鳳舞的草書。
忽而冷白指骨用力,用幾乎折斷筆杆的力道,一字一句寫下:
若是世間真有佛祖,唯願庇佑吾妻平安。
第53章
機艙光線暗淡。
空姐走過,一張帶著墨痕的薄紙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緩緩落在過道深灰色的地毯。
正面朝上。
那兩行力透紙背的字跡清晰可見。
右後方醒來正在擺弄相機的華人攝影師猝然看到熟悉的漢字,還是這樣行雲流水的毛筆字,眼底劃過驚訝之色。
下意識舉起相機,不經意連帶著俯身撿起那張薄紙的男人側影也拍進鏡頭。
攝影師怔愣間,俊美清雋的男人已經重新坐回去,儀態端方,垂眸書寫經文,淡漠眉眼隱隱竟帶著幾分虔誠之色。
與周圍歪靠、斜倚等各種舒服坐姿的乘客形成鮮明對比。
這幕風景過分獨特。
攝影師重新拿起相機,再次拍了一張。
商嶼墨眼睫低垂,手持著毛筆,沉靜至極。
隻有這樣不斷的默寫經文,才能度過漫長的十個小時飛行時間。
……
陸堯接到商嶼墨時,迎面是一堆散發著墨汁味道的紙卷。
一卷一卷,用麻繩系著,足足有兩大袋。
他認得出商嶼墨的筆跡。
幾秒後,驀然反應過來。
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將這些經文收起來,希望真的能護佑太太平安無事。
“現在什麼情況。”
商嶼墨嗓音比之前還要啞。
十個小時不眠不休,甚至連口水都沒有碰過,形狀完美的薄唇,隱隱有些幹燥,他卻像是無所察覺。
途中,陸堯將南城塌方的情況全部說明。
“目前雨已經停了,按照您登機前說的,我派人去找了您母親,調集了最先進的信號探測設備,用於搜查幸存者。”
商嶼墨眉心蹙起。
對幸存者這三個字非常不悅,眼神清冷,呼吸幾下:“查到了嗎?”
陸堯有內部消息:“雖然新聞上還沒有公開,但已經初步確定了幸存者的位置,他們運氣比較好,恰好拍攝布景靠近山洞內,在下雨時,他們進入山洞避雨,後來山脈塌方,將出口堵死,沒有傷亡,太太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平安無事,您可以放心。”
放心?
距離塌方,已經十幾個小時。她那麼嬌氣,即便沒有受傷,但暴雨過後,山洞陰冷潮湿,極容易生病。
看到塌方的現場照片,商嶼墨心髒像是被什麼攥緊了,嗓音壓得極低:“我要的是她百分百安全無恙,毫發無損。”
陸堯:“……”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其實已經證明平安無事。
偏偏boss連一丁點風險都不願承受。
商嶼墨自從到了科學院,便從來沒有仗著這個身份要求過什麼。
第一次。
他要求親自深入塌方現場。
院長堅決不同意,電話裡果斷拒絕:“嶼墨,你身為醫生,心懷慈悲想要救人之心我很明白,但那邊的情況我了解過,雖然暴雨停了,不代表危險解決,非常有可能持續塌方。”
“你的安危是屬於整個醫學界的,我絕對不可能看著你冒險。”
“至於你,切不要為了一時慈悲之心,讓自己身陷囹圄。”
商嶼墨遙遙望著從天邊。
蔚藍的天空,一架軍綠色的直升機映入眼簾。
院長還在說服,生怕他想不開。
忽然,手機聽筒夾雜著噪亂轟隆的直升機降落聲,院長清清楚楚聽到他近乎涼薄的話語。
商嶼墨薄唇掀起,聲線又輕又淡:
“我無慈悲之心,亦無救濟蒼生之心。”
伴隨著他登上直升機,電話戛然而止。
院長氣得吹胡子:“沒有慈悲之心,沒有救濟蒼生之心,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塌方內部?!”
真是氣死他了。
總不能是年紀輕輕,想尋死吧?
……
南城郊外,山路綿延,唯一出口被眾多山上滑下來的巨石截住,外側皆是救援車與救援人員。
然而由於地勢險峻,加上水深路滑,救援難度並沒有伴隨著雨停而轉好。
營救過程中,不敢用大型機器進行挪動巨石,會引起再次坍塌,山上巨石持續滾落,有綿延不絕之勢,不單單裡面人員有危險,就連深入救援中心的救援團隊,亦是危險重重。
山洞潮湿近乎密閉,看不到外面的救援過程,不斷有巨石滾落的聲音,讓人心驚膽戰。
大家擠在一起取暖。
有個女場務眼睛紅紅,哭著說:“我們不會死在這裡吧?”
如今十幾個小時過去,還沒有見到陽光。
其他人眼神亦是惶惶不安。
避雨倉促,大家甚至都沒有帶吃喝用品。
如今巨石將山洞堵得嚴嚴實實,沒辦法送任何東西進來。
飢餓與冰冷,足以逼瘋每個人。
顧毓輕溫聲安撫大家:“不會的,你們聽,外面是救援人員努力的聲音,我們也要堅持下去。”
寧迦漾倒在小鹿肩膀上,腦子昏昏沉沉。
格外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