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他抬起了我的下巴,湊上前,吻上了我的唇。
這個吻很溫柔。
他喝了酒,我也喝了酒,彼此都動了情,有些收不住。
他的手伸向我的腰。
我按住了,「哥,不行。」
他勾起嘴角,聲音戲謔,越來越輕,「別怕,我現在是有心無力,太困了,等我醒來……」
話說到最後,他睡著了。
他太累了,眼睛閉著,長睫垂下,遮了所有疲倦。
屋內燈光暈黃,映在他的臉上,淺淡美好。
他的面部輪廓分明,鼻子像秀挺的山巒,眉毛是濃黑的水墨,表情松懈,賞心悅目,像一幅畫。
我看了他許久,心裡湧出的那些問題像澎湃潮湧的海,明明已經達到岸邊,又退潮而去。
燈關了,我坐在屋裡,給施若若打了電話。
「你到底還有什麼瞞著我的?現在不說,回去我打死你。」
施若若先是詫異,最後險些哭了,「蕾蕾,冷靜啊,也沒什麼事了,就是你上大學那會,放假回家我們一起去逛街,我拿著你的手機又給我哥發了條信息。」
「說了什麼?」
「我說……哥哥談戀愛嗎?我做你女朋友吧,將來我嫁給你,生很多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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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說不清對施若若是什麼樣的無語了,揉了揉跳動的眉心,哭笑不得,「你這殺千刀的,你到底想幹嗎!」
8
施若若期期艾艾道:「一開始確實是我哥幹涉我談戀愛,我想報復他,後來是捉摸不透我哥這個人,想試探他。
「從小到大追他的人挺多,他一個都沒看上,一心撲在學術上,我和我媽都懷疑他是gay。
「按道理來說,你長得又好看,他以前誇你文靜來著,用你的手機給他告白,他沒道理不回復。
「我就是覺得奇怪,當面給他說,他也不搭理,我還挺絕望的,連你都勾搭不動,想來真的是gay了。
「大學那次是我最後一次試探他,我當時不知道你剛談了男朋友,心裡還想著萬一你們倆真成了,還挺讓人興奮,結果是空歡喜一場,我哥那個變態,真的是不近女色……」
施若若還在喋喋不休,她哪裡知道,大一那年,我莫名其妙地收到施鳳陽發來的一條信息,依舊是簡單的四個字,「學校地址」。
一頭霧水一臉懵逼,我試探性地問:「什麼?」
他又發來,「地址發我。」
我遲疑時,信息又來了,「快點。」
於是趕忙將我學校的地址發給了他。
原來,後來他去了我的學校,在宿舍樓下等了我一下午。
那時我去幹嗎了?
我想起醫院診室裡,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沒錯,我是要報復你,我施鳳陽長這麼大,從沒被女人耍過,你倒是好樣的,將我耍得團團轉。
「我這輩子就掏出過一次真心,結果你玩我,小丫頭片子,我恨不得弄死你。」
一切似乎都很明了,我向他「告白」,他要了學校地址,迫不及待地向我奔赴而來。
結果發現我有了男朋友,出去約會了。
他以為我在耍他,臨走之前,踹翻了我們宿舍樓下的垃圾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施鳳陽睡著的時候,我出了房門,結果意外地在門口看到了趙碩。
他似乎在等我,點了支煙,沒抽,靜靜地看著香煙悄無聲息地燃噬。
看到我,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頭發凌亂,眼底有深深的悲色,「蕾蕾,我失去你了是嗎?」
我沉默了下,道:「你早就失去我了。」
他搖了搖頭,「不,我一直以為還有機會,我沒同意跟你分手,我以為你總有一天會想明白,回到我身邊。」
「回到你身邊?你現在的女朋友算什麼?又是玩玩?」
趙碩手中那快要燃盡的香煙,被他猛吸了一口,嗆得眼淚直流,「你不懂,蕾蕾,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就走到了這一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可是你卻離我越來越遠。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沒動靜,我就想跟別人談戀愛刺激你,可是你把我微信刪了,我當時仍不覺得自己失去了你,我知道陳佳子和耿東結婚,你一定會來,我一直盼著這天。
「你不知道見到你的時候,我心裡有多緊張,這次你回來了,我是沒打算讓你離開的,直到我看到了你不是一個人。
「蕾蕾,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不會放手讓你離開……」
趙碩哭了,肩膀輕顫,脆弱無力。
我說:「趙碩你錯了,其實在你心裡,一直都覺得你高我一等,我身邊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並不重要,如果因為他的出現,才能讓你對我高看一眼,懂得珍惜,那麼這樣的感情我寧可不要。」
「不是這樣的,蕾蕾,我從沒有覺得我高你一等。」
趙碩仰頭看我,眼眶通紅,「是我後來昏了頭,我總是在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明明我們離幸福隻差一步,我恨你不夠努力,我錯了,我忘了我們在一起的初衷。」
他臉上有淚劃過,「蕾蕾,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發誓再也不逼你,我一定好好愛你,我們重新來過。」
我搖了搖頭,「趙碩,我從沒後悔大學時遇到你,因為那時候我們在一起是那麼快樂,可是後來我們不快樂了,我所有的熱情和對你的愛,都在畢業後的那一年,被現實碾磨得一幹二凈。趙碩,後來的我們,已經走散了。」
我說完,轉身想要回房,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蕾蕾,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沒有你,我受不了。」
我皺了眉頭,一點點地將衣服抽離了他的手,轉身進了房間,鎖了門。
在我踏上來杭州的路時,不是沒期待過與他重逢的。
與他相戀那三年,是我不可舍棄的人生,我們曾經那麼那麼好,我想著再次見面,如果還能握手言歡,也是一種美談。
可惜,他始終是高高在上的那個,等我回頭,等他救贖。
其實我一直沒變,變的是他。
滿腔心事,情緒萬千,直到躺在施鳳陽身邊,突然覺得一切變得不那麼重要,我也很累,睡了一覺。
從杭州返程的時候,路上開了五個小時。
車子駛入市區,已經是晚上十點。
路上簡單吃了點,此刻也不覺得餓,但施鳳陽還是將車停在了一家便利店。
他買了盒煙,我跟著進去挑選了一些零食。
結賬的時候發現他站在我旁邊,隨手從貨架上拿了個正方形的小盒子,一起付了錢。
意識到那是什麼,我又心裡緊張,臉色通紅了。
他像沒事人一樣,神色如常地拉著我的手,出了便利店。
最後車子開的路線,是停在了他在醫院附近買的公寓旁邊。
下車的時候,我仍是懵的,任由他拉著手,上了電梯,進了房間。
從來都是這樣,就像那場痔瘡手術,他一句「走吧」,我就乖乖地進了手術室。
如今他拉著我的手,我又變成了言聽計從的鵪鶉一般。
他拿了衣服去洗澡,見我一直看著他,挑著眉毛,笑道:「一起?」
我大驚,嚇得趕忙轉過身去。
他輕笑一聲,「出息,又不是沒見過。」
我的臉紅到了耳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十二歲那年,推開衛生間,看到的那一番場景。
然後鼻子一熱,流鼻血了。
我「啊」了一聲,趕忙找紙。
結果等他洗完澡,赤裸著上身出來,看到的是我站在墻角,高舉著雙手,抬著頭,鼻子裡塞了衛生紙。
施鳳陽上前,一把將我拎起坐在桌子上,我驚呼一聲。
他取下了我鼻子裡塞的衛生紙,哭笑不得,「流鼻血了?」
我嗡著鼻子「嗯」
了一聲,目光觸及到他健碩的上半身,結實的腹肌,精壯的胸膛……心裡一緊,鼻子又熱乎乎的了。
最後是一番手忙腳亂,他從家裡藥箱找出藥棉花,沾了雲南白藥粉,給我進行壓迫止血。
等我紅著臉洗完澡出來,看到房間燈光昏暗,他已經躺下睡著了。
心裡松了口氣。
身上穿的是他的籃球服,褲子太肥太大,隻穿了上衣,結果上衣寬大得也可以當裙子穿。
他睡了,我卻還不困,拿出了手機,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刷起了抖音。
刷著刷著,眼皮也開始打瞌睡,什麼時候被抱進屋的都不知道。
意識清醒時,我的臉很燙,心裡慌得厲害,將頭埋在他懷裡,輕聲道:「哥,商量一下行嗎?」
他啞著嗓子說:「不行,開弓沒有回頭箭。」
事後我失眠了,反反復復,腦子裡都是從杭州回來的路上,他一句一句講給我聽的話——
「蕾蕾,我們結婚吧,我已經三十了,你不能再消耗我的誠意了,雖說感情這事是你情我願,可是你這邊開局對我就是不公平的。
「你和若若織了好大一張網,我扎進去十幾年,如果最後得不到你,我真的會瘋掉。
「我一直恨你是個渣,也恨自己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耍得團團轉,更恨自己即便這樣還是放不下,可笑的是真相大白的時候,我卻寧願自己曾經被你玩弄,那樣至少證明我對你而言不是一個路人,結果你心裡從來就沒有我。
「我念了你十幾年,你全然不知,我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和心意,投在你身上就像沉入海底,連一個浪花都不曾有過,蕾蕾,你現在隻有兩條路可選,跟我結婚,或者,殺了我。」
那些話很霸道,細想之下其實我也是受害者,施鳳陽將責任劃分到我身上,算是胡攪蠻纏了。
我紅著臉據理力爭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握住了我的手,「你當然是有責任的,你從小就會勾引我,軟糯糯地叫我哥哥,叫得我心亂如麻,滿腦子都是你。」
…….……
9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睡到了自然醒。
醒來後渾身酸痛,屋裡就我一個人。
換衣服時餘光一瞥,不經意看到床頭那個正方形的小盒子。
是新的,沒拆封。
當下心裡一緊,走出去看到施鳳陽正在廚房做飯。
天然氣上的油鍋嗞嗞作響,煎蛋香味飄散,電飯煲鍋蓋是打開的,白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桌上還有煮好的玉米,三明治,溫熱的牛奶。
很詫異,那雙握著手術刀的手,竟然還會做飯。
施鳳陽回頭看到了我,沖我一笑,廚房煙火氣,被他渲染出幾分風月旖旎。
「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一愣,臉像火燒似的,「什麼感覺怎麼樣?」
「那方面。」
「哪方面?」
他反應過來我在裝傻,從心底笑了一聲,心情愉悅,「晚上再告訴你是哪方面。」
好吧,我鬥不過他,又鬧了個臉紅心跳。
繼而又期期艾艾地問他:「就是,那個,昨晚沒用嗎?」
他反應了一下,知道我什麼意思後,說:「沒用。」
「怎麼不用呢?」
「為什麼要用?」
「那,你昨天為什麼要買?」
「順手拿的,給你提個醒,讓你做一下心理準備。」
我,一時竟無言以對。
施鳳陽給我煎了個愛心荷包蛋。
他還挺滿意,「第一次做,形狀不錯,小朋友趕緊吃,吃完回家拿戶口本。」
結婚的事是他路上提的,看樣子根本沒打算讓我選。
但我心裡十分忐忑,「哥,慢慢來吧,這種事怎麼也要從長計議。」
「嗯?吊著我的時間不夠長?」
他眼睛一瞇,眸子漆黑,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