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趙碩媽媽應該是打過招呼的,公司很培養我,讓我去了合約部。
有前輩帶著,我學得很快,直到半年後,我在一份合同上蓋了章,出了事。
合同上的工程數據是錯誤的,如果按照那個數據施工,公司會賠很多錢。
前輩說是我蓋章掃描的,但其實合同的事一直是他檢查無誤通知我蓋,我才蓋的。
反正就是背鍋吧,解釋了也沒用。
事情鬧到最後,是趙碩媽媽出面幫我解決的,公司財務的管理層話裡有話,「趙姐,兒子還沒結婚呢,你就跟著擦屁股了。」
趙碩媽媽盯了我一眼,意味深長,「有什麼辦法,兒子看中的,總不能跟他翻臉吧。」
我渾身發冷,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實趙碩媽媽根本瞧不上我。
我被公司辭退的事,很委屈,這委屈我也告訴過趙碩,可是他說:「蕾蕾,你長點腦子吧,你要是有腦子就不會幫別人去蓋章,這點常識都沒有嗎?章是能隨便蓋的嗎?」
我愣了,我進公司時是個菜鳥,他們教我的就是打雜、做資料、蓋章掃描。
見我默默流淚,他又摟住了我,語氣軟了下來,「算了,這次的事我媽給賠錢解決了,她又幫你找了份工作,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注意就是了……」
他還說了很多,越說我心裡越涼。
因為還在公司的程程偷偷告訴我,她們私底下都知道,公司是故意的,財務室得了趙碩媽媽的囑託,故意讓我出錯。
那份合同根本沒有送出去……
她到底在做什麼呢?無非是瞧不上我,又怕趙碩跟她鬧,影響她們母子感情。
她想讓我有自知之明,主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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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我按她的指示去上班又有什麼用呢,還會有第二次「出錯」,第三次「出錯」,直到趙碩對我完全失望。
可是我又不能對趙碩說他媽媽是故意的,因為他根本不會信,可能還會覺得可笑至極。
我沒有去他媽媽安排的公司上班。
那時我和趙碩住在一起,是他家的一套公寓房。
我白天黑夜地畫漫畫,跟從前的那家工作室聯系,毛遂自薦,成功地獲得了稿子。
我想如果我能證明自己畫得好,趙碩會同意我選擇自己熱愛的行業。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期,我每天蓬頭垢面,熬夜畫完一個系列,想得到認可。
可是往往越是這樣急於證明自己,反而適得其反。
工作室認為我畫得差強人意。
我茫然無措的時候,趙碩實在受不了了,回來以後砸了我的電腦和數位板。
我們冷戰了,關系越來越差。
我意識到我們可能要結束了,可我不想分手,我心裡還有他。
趙碩已經很久不回來住了,我聽陳佳子說他經常去酒吧喝酒。
陳佳子勸我們,三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散就散呢,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給他機會了,但他沒有給我。
我去酒吧找他的時候,燈光閃爍,五彩斑斕,我看到他和一個女孩抱在一起接吻,周圍一群人在起哄。
我回去不久就生病了,腸胃炎,疼得死去活來,實在受不了給陳佳子打了電話。
佳子送我去了醫院,我在醫院打點滴的時候,他總算出現了。
他看上去與從前沒什麼兩樣,隻是喂我喝粥的時候,說了句:「病好之後,去我媽說的那家公司上班,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我沉默了下,問他:「那個跟你在酒吧接吻的女孩是誰?」
他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笑了笑,「那段時間跟你冷戰,挺難受的,我跟她就是玩玩,你別生氣。」
所以他承認了出軌,輕描淡寫地承認了。
我們在一起三年,他不知道我會多難過。
我提了分手,他冷笑兩聲:「我跟別人在一起你沒有責任嗎?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我媽願意接納你,她給的門檻那麼低,你有機會嫁到我們家的,隻要再努力一點,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為什麼不爭氣呢?」
他在怪我,我流著眼淚,「可是趙碩,如果跟你在一起,我需要踮起腳尖仰望,不知疲憊地往前爬,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那樣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選擇你。」
趙碩憤怒了,盯著我,「張思蕾,你這是後悔了?想跟我分手?你想清楚了,你也就長得那麼回事,你爸就是個開出租車的,以你的條件,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錯過了我,你會後悔一輩子。」
一番話說出來,我愣了,他也愣了,他頓了頓,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蕾蕾,你知道的我很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我平靜下來,笑了,「趙碩,從現在開始我們沒有將來了,你這些話讓我明白了,其實瞧不起我的不止你媽,還有你。」
他皺著眉頭看我,「蕾蕾,你為什麼非要這麼較真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
…………
病好之後,我收拾了行李,去了火車站。
他沒有阻攔,他冷眼看著我整理東西,在沙發上抽了一支煙,然後說:「你心情不好,可以回家玩一段時間,蕾蕾,我等你三個月,如果你不回來,就再也別回來了。」
看呀,多麼居高臨下,他料定了我會回來。
6
三個月,半年,一年……我沒有回去。
他也沒有糾纏,他的朋友圈出現了官宣的新女友,漂亮極了,名媛氣質。
他吻了她的頭發,拍下一張側臉照,照片輪廓溫柔美好。
陳佳子說是他家裡介紹的「門當戶對」的女孩,不是酒吧隨便玩玩那個,趙碩跟她是認真的。
我們算是友好分手吧,彼此還都存在對方的通訊錄裡,偶爾從朋友圈看一眼對方的生活。
但他跟新女友官宣不久,有一天給我發了條微信——「不好意思啊,我是趙碩女朋友,不喜歡他跟前任還有聯系方式,姐姐把他刪了吧。」
那時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我愣了下,釋懷一笑,將他刪除了。
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勉強。
他是王子,我卻不想做灰姑娘。
我比較適合吃大排檔,喝扎啤,和施若若她們瘋玩,陪在爸媽身邊,大家各歸各位,挺好。
陳佳子大概以為我還沒放下,我說:「拜託了姐姐,一年了,我困擾多年的痔瘡都割了。」
手機那頭,她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那就好,一定要來啊。」
九月底,我提前買票去了杭州。
預訂了酒店,一個人去母校逛了逛,路旁梧桐茂盛,陽光明媚,一切都好。
後來去了陳佳子家跟室友匯合,陳佳子她們見了我激動的大叫。
「啊啊啊!蕾蕾你現在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太漂亮了,好純好欲啊!」
「蕾蕾,你太太太美了,走大街上我都認不出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胸那麼大!」
大概是老家的水土養人,日子過得舒心,人也胖了一些。
我從前很瘦,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及腰的黑長直,清純保守的連衣裙,淡妝。
那些從前都是趙碩喜歡的,事實上回老家不久,我就跟施若若一起放飛自我了。
我的頭發燙成了大卷,染成了棕褐色,瀑布一般披散,別有風情。
施若若說好身材就要敢穿,現在不穿,難道到了七八十歲再穿?
穿衣風格也變了,喜歡齊腰短T,緊身牛仔褲。
上衣要精致,要有小心機,鎖骨、香肩,該露的一定要露。
妝容也要美,聖羅蘭小金條的各個顏色我都愛。
陳佳子她們看到的我,穿了吊帶式樣的緊身上衣,不暴露,但是該露的都露。
七分短的牛仔褲,高跟鞋,小蠻腰,細長腳踝……處處都是小心機。
幾個室友圍著我驚嘆,我的手隨意地從頭頂捋過長發,轉圈秀了個好身材,沖她們咬唇,拋了個媚眼,「今晚咱們幾個一起睡,給你們摸個夠。」
說罷,大家一起哈哈哈哈大笑,有個姐妹還真的伸出了手,往我身上摸。
我作勢拍了她的手,「死鬼,這麼等不及。」
曾經的寢室六姐妹,笑瘋了。
但我笑著笑著就不笑了,因為屋子裡人多,一時竟沒發現一旁的沙發上,坐了幾個年輕的男人。
其中就有趙碩。
他穿著深色的休閑外套,運動褲,身材頎長優雅,腕上戴了塊名貴的手表。
從前長得就很帥,有天生的好氣質,如今又平添了幾分成熟,更加俊美不凡,令人沉淪。
陳佳子說,他是和耿東一起來送東西的,等下就走。
那有什麼呢,他已經看到了我。
眸子裡有深光,一年不見,他已然是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了。
他如今是陌生人,除了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尚有幾分熟悉。
我落落大方地上前,同耿東學長打了招呼,寒暄幾句,又沖他揮了揮手,「趙碩,好久不見哈,你越來越帥了。」
他點頭示意,禮貌地微笑,態度疏離,一句話也沒給我。
耿東學長與我聊得很歡快,一個勁地問我:「蕾蕾,這次回來還走嗎?蕾蕾,你可越來越漂亮了,有男朋友嗎,還單著呢?」
陳佳子過來摟住我的肩膀,「打聽這麼多幹嗎,要給蕾蕾介紹對象啊?」
耿東學長說:「可不咋的,我們這邊伴郎除了趙碩可都是單身。」
趙碩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看似平靜,又很隱晦,讓人心裡怪不舒服的。
我下意識地開口道:「我有男朋友,在老家呢,以後就在老家發展啦,你們想我的話也可以去看我哈,讓我男朋友請你們吃飯。」
陳佳子她們「啊啊」亂叫:「真的啊?我就說嘛,蕾蕾這麼漂亮,追她的人海了去了,怎麼可能單身?」
我「嘿嘿」一笑,臉上那抹撒了謊的羞愧,被她們認為是害羞。
耿東學長又問:「怎麼不帶你男朋友一起來,讓我們認識認識?」
「哦,他在醫院工作,是主任醫師,太忙了,實在沒空。」
吹牛的時候,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是個醫生,意識到這點心裡咯噔一下,腦中第一個浮現的竟然是施鳳陽穿著白大褂,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我拍了拍腦袋,正懊惱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嘲弄的笑。
不出意外,是趙碩的。
他已經站了起來,身材頎長,雙手插兜,朝耿東學長說了句:「走吧,別在這兒吹了。」
他、他、他,什麼意思?
我一臉懵的時候,他已經邁著大步子走了。
當晚,我們寢室六姐妹憤憤不平,陳佳子說,趙碩那個女朋友雖然長的漂亮,嘴可毒可矯情了。
趙碩的嘴肯定也是被傳染了。
她們又問我:「你那男朋友是假的吧,為了氣趙碩編出來的?你放心,就算沒有男朋友,我們也會給你找回場子,明天絕不會讓那小丫頭欺負你。」
我訕笑兩聲:「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第二天一早,陳佳子早起化妝,我們也順便化了一個。
伴娘裝是淡粉色的長裙,抹胸小禮服,很美。
我們一起拍了很多照片,感嘆時光流逝,我還發了個朋友圈。
新郎來接親,一派熱鬧,我們堵著房門不讓進,鬧騰了一圈,收了紅包,正打算開門,對方正好在撞門,直接湧了進來。
人仰馬翻,一片混亂,我被擠在墻角,碰到了頭。
然後裙子就被人踩住了,起不了身。
關鍵時刻,竟然有個不認識的伴郎朝我壓了過來,撲倒在地。
他的頭往我懷裡貼,我嚇得大叫,掄起一旁的鞋子就砸。
用力過度,砸惱了,他大聲「艸」了一聲,惡狠狠地沖我罵道:「玩不起啊?什麼東西!」
屋裡混亂,沒人知道我被這陌生男人吼了一嗓子,汙言穢語罵得我渾身哆嗦,咬著牙,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罵完就走了,我看著逐漸恢復秩序的屋子,一派喜氣,陳佳子穿著秀禾服,笑得燦爛。
我忍住了眼淚,默默地站了起來。
後來借著新娘出嫁,娘家人落淚的由頭,跟著哭了幾聲。
開車前往酒店的時候,人很多,我們寢室幾個姐妹分散坐車。
我坐了最後一輛,上了車才發現,開車的是趙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