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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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婉:顧姜】
【俞婉:賀騁是在騙你】
【俞婉:我從沒有討厭你,也不想要你滾開】
【俞婉:顧姜,我知道你在房間裡】
【俞婉:我可以進來和你聊聊嗎?】
【俞婉:這次我會告訴你一切】
【俞婉:顧姜……】
【俞婉:我知道錯了】
【俞婉:求你別不理我】
【俞婉:求求你】
放在一旁的手機不斷震動。
直到刷完這一面的題,我才摘下耳機,先望了眼窗外的雨。
白天我在學校請了假,現在放學的人要是忘帶傘可就慘了。
再拿起手機,點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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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俞婉,突然變得話好多啊。
而往下劃到最後。
【俞婉:顧姜】
【俞婉:我知道,你其實是女生】
【俞婉:從一開始】
看見這條消息,我眉間微微一跳,打字回復。
【我:然後?】
而對面幾乎是秒回——
【俞婉:其實,我也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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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臥室門,俞婉就站在門口。
雙眼熬得通紅,渾身淋得濕漉漉。
而她仰望向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為什麼……你會把那束花送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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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婉,也是重生的。
和我一樣。
甚至,重生的時間點比我更早。
前一世,俞婉的父母盛情邀請賀騁的伯父海釣。
結果船隻發生故障,賀騁的伯父原本可以逃生,卻為救俞父而雙雙溺亡。
唯一獲救的俞母回來後不久也鬱鬱而終,留下十歲的俞婉一人在世上。
賀騁的伯父是賀爺爺的大兒子,也是賀騁父親的親大哥。
他沒結婚也無子嗣,一直拿賀騁當親兒子對待。
賀騁和他也情同父子,他的死對賀騁的打擊可想而知。
俞婉也一直相信,是她的家人害死了賀騁的伯父。
對賀爺爺還有賀騁都無比愧疚。
因為在出海前,是她一直嚷著要釣條粉紅色的大魚給她養著。
出事後她一遍遍想,會不會父母就是為了滿足她這個心願,才開出既定航程,最終導致……
都是她的錯。
賀騁恨她、折磨她、報復她,也理所當然。
何況,賀騁還是她青梅竹馬的初戀。
所以忍吧。
隻要閉上眼睛,堵住耳朵就好了。
隻要置身事外,不要在意任何人就不會痛苦了。
後來,我出現了,一個無辜的雜耍少年,被賀騁害成殘疾。
等賀騁發現我原來是女扮男裝,又利用我刺激俞婉吃醋。
當時,俞婉也的確感到了不安和失落。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癥。
同時她也清楚,我不過是賀騁閑來戲耍的一個小玩具。
同病相憐,又無能為力。
她能做到的,就是盡可能無視。
直到賀騁故意在俞婉面前向我求婚。
那一刻,俞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嫉妒、惶恐、擔心失去,這些為賀騁產生的情緒都是真的。
可心底那最後一點尊嚴碎裂的痛苦,也是真的。
是啊,她就是這樣無能、假清高、又當又立。
她這個窩囊廢,徹底沒救了。
那之後,賀騁和她說,是我自己選擇搬出去住了。
過了很久她才得知,我其實是被賀騁連夜趕出去。
以及,我的慘死。
而接著,俞婉意外發現了賀騁父親當年的陰謀——
謀害賀騁伯父和她父母的兇手,正是賀騁的親生父親。
背後的理由俗套又直白:為了爭奪繼承權。
可更叫俞婉絕望的是,對於這一切的真相,賀騁從一開始就知道。
即便如此,他卻選擇假裝不知道。
任由她背負一生的歉疚以及負罪感。
隻為讓自己和他一樣痛苦。
賀騁說他愛她,可這真的是愛嗎?
為什麼那愛比恨還要扭曲,還要誅心。
無法接受現實的俞婉徹底崩潰,渾渾噩噩之下撞向車輛。
然後,她就重生了,在賀騁十七歲生日的前幾天。
對此,俞婉感到的隻有迷茫。
她不知道重生後的自己該做什麼,是該復仇嗎?又怎麼復仇?
第一個冒出俞婉腦海的念頭,還是用愛來報復。
逢場作戲,讓賀騁永遠得不到自己的心,痛苦終生。
然後,就到了賀騁十七歲生日那天。
我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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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出於同類的吸引,在你接住賀騁拋出那一束花,沒有像前世那樣從人塔傷摔下的瞬間。」
「我就意識到,你也重生了。」
「那一刻不知為何,我開始感到恐懼,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我害怕你,不敢抬眼看你,生怕你注意到我,報復我。」
「我也以為你一定會復仇,像是搶走賀騁,狠狠報復我,讓我經歷一遍你前世的痛苦。」
「可你,為什麼……會把那束花送給我呢?」
「為什麼會,那樣溫柔呢。」
「我甚至卑劣地揣測,那會不會也是你的迷惑之計,目的就是在賀騁面前塑造善良的形象,好贏得他的心。」
「然而你卻依舊女扮男裝,也一點不去討好賀騁,而是真的,在守衛我。」
「為什麼?我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明明我是那樣自私、愚鈍,明明你和我一樣是女生,明明你也重生了,為什麼,你還會對我那麼好?」
「我忍不住想要接近你,可越靠近,我就越感到自卑和惶恐。」
「直到後來我忽然發現,賀騁在我思緒裡所佔的位置越來越小,甚至隻要你在,我都想不起有關他的愛和復仇。
「我隻滿腦子想,如果我和現在女扮男裝的你太親近,賀騁或許會因為妒忌而做出做更多瘋狂的事。」
「所以我以為我唯一能做到的,能保護你的事,還是像前世一樣,無視你。」
「但我大錯特錯了,我真的錯了,無視隻是逃避,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一世的賀爺爺又……我親眼看見了,在醫院,賀騁的父親……」
「弒父。」
「我害怕極了,又迷茫極了,隻想躲藏,任人擺布,所以你當時不斷追問我,我一下情緒崩潰,說了很過分的話,叫你對我徹底失望……」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隻第一次真正感覺到,天塌下來了。」
「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是你給了我最純粹、最無私的救贖。」
「如果連你也要放棄我,那我重活一次到底有什麼意思?」
「我忽然開始感到從未有過的害怕。」
「以及,前所未有的憤怒。」
「對所有人,對自己。」
「我都產生了無窮無盡的憤怒。」
「他為什麼,他憑什麼?他們怎麼敢?!」
「顧姜,我知道前世今生,你都沒有真正原諒我,我也不奢求你原諒,我隻求你,再給我一點點期待。」
「讓我證明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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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我沒能等到俞婉的證明。
在那的一周後。
我被綁架了。
雙眼被蒙住,一片漆黑。
我手腳都被緊緊捆住,丟在地上。
身下的船舶在水中搖晃,不遠處還傳來攪拌水泥的黏膩聲響。
那即將成為我今晚的葬身之處。
一個孤兒,無根浮萍似的。
又被賀家這樣一個大家族悄無聲息地圈養。
是生是死,都像被捂緊口鼻的人,發不出一點聲息。
何況賀爺爺,這世上唯一關愛我的人,我唯一的依仗也不在了。
知道的太多,殺人滅口。
帶著滿肚子的骯臟石沉大海。
沒有比這更簡單的收場方式了。
很快,攪拌聲停下,沉重的腳步聲朝我逼近。
一隻粗糙的大手抓起我的頭發,罵罵咧咧地將我從地上拽起。
「狗日的刀疤,什麼臟活累活都要老子幹……哼,你小子也算識相,曉得沒活路,也不吵鬧,就安安靜靜等死。」
那人說話粗聲粗氣,語調間卻多了幾分同情。
「你說你,小小年紀,幹嘛和豪門扯上關系?人吶,都是越有錢越渾,想蹚這塘渾水的人,最後也被沉到這水裡……」
他最後嘆氣:「罷了,早早投胎早換個好人家,說吧,還有什麼遺言?」
而我吃力地仰起頭,想了想,才道:「小心,你身後。」
「什……」
「砰!!」
鋼筋用盡全力撞上人才扭過一半的後腦勺。
與龐然大物重重倒地的悶響一塊震得人耳膜發麻。
我一下摔回地上,聽到船裡其他同伙被驚動,紛紛抄家伙跑出來。
「誰?!有人挑事?在那邊!」
「我看見他了!等等……是個小孩?!」
「管他小孩大人,被發現了都得死!快追!!」
耳聞紛雜的腳步聲遠去,我艱難地在地上蠕動。
這時,又一隻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冰得我一個激靈。
「顧姜——」
卻是,俞婉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來晚了……」
她哭著,沙啞的嗓音像是才被火燒,邊哭邊拼命用小刀去割我手上的麻繩。
現在救我的,是俞婉。
那將人引開的,又是誰?
捆死在我手腳上的麻繩意外的結實,小刀一時磨不斷。
俞婉急得渾身發抖,哭腔更濃:「我會健身的……從明天開始我就開始健身……練出一身腱子肉,一下扯爛這些破繩子!」
「如果我們還能活到明天的話。」我勉強笑道。
「能的……一定能的!」
終於割斷腳上的麻繩,俞婉使勁將我扶起:「你剛才不是說『小心你身後』嗎?你知道我們會來救你的對嗎,我一定會救你的!」
「那隻是我瞎說嚇唬他的……」
我用近乎麻木的手扯下眼罩,終於看清夜色裡一身狼狽的俞婉。
「不管能不能活到明天,但今天,我很開心。」
俞婉笑著,眼淚大顆滾落,用力點頭。
「嗯!我也是!」
被綁住的時間太長,在逃跑中我完全成了俞婉的累贅。
可俞婉緊拉住我的手卻從未有一刻松開。
然而時間還是太短了。
很快,將人引開的「誘餌」被抓,那伙人重新回到船上。
「他媽的,還敢逃?!」
為首的男人吐了口痰,下巴上的刀疤愈發猙獰。
「你、你別過來!我們已經報警了!」
盡管俞婉嚇得渾身顫抖,還是拼命想擋在我身前,試圖震懾刀疤男。
可我知道,她在說謊。
當我看清一旁被扭住手腳摁在地上的「誘餌」時。
我就明白,俞婉根本沒來得及報警。
「放手!放開我!」
被人壓制在地上,賀騁掙扎著嘶吼:「你敢動他們試試!」
從我被綁架,到我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