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隔著些距離,江柔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朱強聲音有時大,她聽到什麼“工地”“大飯店服務員”“大嫂”之類的。
因為她對黎宵的經歷太過熟悉,很快拼湊出了事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一年的黎宵跟一個叫秦文國的地頭蛇鬧掰了,秦文國的手下找他手下麻煩,黎宵跟人約架最後打進了局子裡,出來後又將人揍了一頓,關系徹底壞了。
要不是因為這,黎宵應該很早就發家了,他當初搞得那些大卡車運貨路子,已經初具後世貨運公司的形態。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運氣好,那個叫秦文國的家伙在幾年後就因為販d被槍斃,比他死的早十幾年。
鬧掰了後的黎宵走過一段彎路,和朋友去隔壁市工地搬磚,哪知最後誤入傳銷組織,被坑的很慘。
好在這個家伙不是一般人,最後將人家傳銷老窩捅了,甚至在那裡結識了一個叫峰哥的人,還帶回來一筆錢,這筆錢成為他第二年去南方闖蕩的資金。
而“江柔”則曾經在當地縣城四星級的大酒店做過幾年服務員,也是在那裡,她認識了一個港地富商,最後丟下女兒跟人跑了。
江柔心情有些糾結,不確定要不要提醒他一聲,畢竟凡是進入傳銷組織的,不脫層皮也要受不少罪。
但是作為一名曾經的警校生,心裡忍不住偷偷想著,他進去了,也算是給社會除害。
還真不好取舍。
江柔還沒想好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下午,天就突然黑下來了,一場大暴雨來襲。
老房子頭頂隻有一層瓦片,屋子裡有很多漏雨的地方,連房間裡都有。
江柔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家裡的盆都不夠接。
這場雨太大了,屋子裡低窪的地方都開始堆積水。
最後男人拿著梯子出去了,對站在門口旁的江柔道:“你在屋裡看著。”
他在大門口脫掉上衣,搬著長梯靠在屋子外牆壁上,冒雨爬上屋頂,隨即頭頂的瓦片傳來踩踏翻動的聲音,緊跟著是男人模糊低沉的詢問,“還漏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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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走到澡盆接水的地方,漏水變小了,但還是有,便仰著頭大聲道:“漏,剛才左手的位置在漏雨。”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表達清楚,還想再解釋兩句,“應該是東邊,你往東……不對,應該是西,對,是西……”
說完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還用手比劃了兩下,他左手的位置和她左手的位置是不一樣的,而這房子又是朝南走向,江柔頭痛,堅決不承認自己有點東西不分,肯定是她現在懷孕腦子反應慢。
還沒等她分出好歹來,頭頂上傳來一聲嗤笑,男人已經將瓦片弄好了,換了另一個地方,過了片刻又問,“這裡呢?”
江柔尋著聲音忙進了房間,仰頭低頭看了一會兒,“不漏。”
但等人走後,看到又漏雨了,忙大聲喊:“等等,又漏了。”
男人似乎“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
不過還是轉回來了,翻了幾下瓦片,“這樣呢?”
“漏。”
“這樣呢?”
“還漏。”
“……”
察覺到他心情有些不爽,江柔小聲補充了一句,“你要不往大門方向的右邊試試?”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似乎聽到一聲輕笑。
一共十幾處漏水的地方,花了將近四十分鍾才弄好,黎宵回來時,整個人都湿透了。
江柔讓他趕緊去洗頭,還主動給他找起了毛巾。
男人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頭,沒動,看著她忙前忙後的將洗臉盆裡接的髒水倒掉,又拿到門口用雨水洗了,還拿來了大桌子上的熱水瓶。
對於幹了活的功臣,江柔還是很體貼的,這是她跟她嫂子學的,她哥以前多懶的一個人啊,她媽怎麼罵怎麼兇都沒用,但自從娶了她嫂子後,家務活幹的比誰都勤快。
也沒什麼秘訣,那就是她哥每次幹了什麼活,她嫂子表現的都特別殷情討好,滿足了他那顆很是虛榮的大男子主義心。
江柔有樣學樣,拿了肥皂,將椅子拖到大門口這裡,還給他端來小半盆冷水,熱水瓶裡的水倒進盆裡後用手試了試溫度,覺得剛剛好。
然後扭過頭朝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甜甜笑,“可以洗了,我去給你燒水洗澡。”
男人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等人走後,將毛巾丟進洗臉盆裡,然後彎下腰將頭浸進熱水中。
“……”
這大概是黎宵洗過最燙的一個頭了。
第5章
黎宵洗完頭後整張臉都被熱紅了,江柔體貼的給他找好了衣服和弄好了洗澡水。
男人擦著潮湿的頭發,看到這一幕後,平靜去了房間,手摸了下盆裡的洗澡水,然後面不改色的去廚房給自己拎了半桶冷水。
江柔還邀功的對他笑,“水溫我已經給你調好了,剛剛好。”
“……”
男人沉默的看了她一下,默默拎著桶走了。
江柔一臉奇怪,不過也沒多想,坐在灶洞底下繼續燒水,想著等他洗完自己也洗個澡,這樣他應該就會把她的衣服一起洗了。
嘻嘻,她真是一個小機靈鬼。
而江柔預料的不錯,等黎宵洗完澡出來,江柔讓他把洗澡盆裡的水倒了,說也要洗澡。
江柔洗澡出來,外面天已經不下雨了,男人直接卷過她的衣服拿到院子裡的井邊一起洗。
晚上是江柔做的飯,她將兩條鯽魚紅燒了,又做了蒸茄子和瘦肉青豆湯。
三道菜中,沒想到黎宵最喜歡吃的竟然是蒸茄子,蒸茄子的做法很簡單,將茄子切成片貼在蒸米飯的鍋中,再放上一個放著調味料的小碗,調味料不多,裡面放上香油、豬油、辣椒末和鹽,等米飯好了後將茄子放進小碗中,軟乎乎的茄子和醬料攪拌均勻,辣辣的,很是下飯。
大概是下午兩人配合了一番,江柔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近了一些,不再感到那麼拘束了。
吃飯的時候男人依舊不說話,屋子裡很安靜,江柔是個愛熱鬧的性子,有點受不了,想了想,最終沒忍住主動開口,隻是她也沒什麼話說,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媽好幾天沒過來了,你不在的時候她還天天來送菜。”
低頭吃飯的男人聽到這話,突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江柔不知道他幾個意思,眨了眨眼睛。
男人平靜看著她,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輕笑了一聲,提醒她道:“放暑假了。”
然後低下頭繼續吃飯。
江柔夾菜的動作一頓,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放暑假了,也就意味著黎宵那個繼父兒子也回來了。
關於黎宵母親,資料中提到過不少,在黎宵父親死後又跟過兩個男人。
幾年前的她還是個鞋廠工人,被一個窮村子裡的老男人哄住後,不僅將工作給了對方閨女,還去了村子裡給人當牛做馬,哪知沒過多久對方就原形畢露,動輒打罵,最後被十三歲的黎宵帶人去揍了一頓,乖乖讓他領著他媽回去了。
回到縣城後黎宵母親找了個賣菜的工作,然後遇到了第三個男人,也就是他現在的繼父,對方身體不好,還有個會讀書的兒子,同樣很會哄人,哄的黎宵母親掙錢養家,把人家兒子當親兒子養。
上輩子江柔跟隊裡的幾個老刑警私下吃飯的時候,還聽到其中一個去過黎宵老家的刑警大哥說,黎宵那個繼父和繼父兒子不是個好東西,他懷疑當年黎宵輟學就是這對父子搞的鬼,畢竟是幹過十幾年刑警的人,一雙眼睛尖著呢,有沒有撒謊,有沒有心虛,他幾句話一問就能看出來。
畢竟那時候窮得很,家裡隻有黎宵母親掙錢,黎宵和他繼父兒子同時讀高中,肯定負擔大,他輟學了,唯一的受益人就是繼父那兒子。
等黎宵後來搬出去,那日子更好過,鄰居說經常聞到肉味。
當然還不止這些,江柔甚至從那些資料中有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想,那就是“江柔”跟人跑了時,正是黎宵南下創業關鍵時期,一開始他是將女兒寄養在母親身邊的,後來在孩子四歲那年突然終止了,黎宵請了保姆,還將繼父狠狠打了一頓,繼父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從此兩邊再也沒有來往。
大家都猜測應該是虐待孩子了,但江柔懷疑那個繼父很可能猥褻了他女兒。
因為就在半年後,突然有一天他繼父被一群混混衝進家裡打殘了腿,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那個繼父兒子,隨後工作也丟了,事事不順心。
這可不是一般的仇恨。
這個猜測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甚至,她自己也希望猜錯了。
從“江柔”那短暫的相處記憶中,可以看出黎宵母親應該屬於那種討好型人格,明明男人和繼子靠她養活,卻沒有半分硬氣,還努力討他們開心。
隻要繼子一回家,親兒子就得靠邊站。
既然現在繼子放暑假回家了,自然就想不起黎宵。
就跟那種在外面充大款好面子,不管自家人吃糠咽菜的男人一樣。
江柔臉上訕訕,對面男人垂眸吃著飯,似乎根本不在意。
江柔也說不下去了,隻好默默低下頭老實吃飯。
——
晚上天黑,兩人躺在床上。
男人一隻胳膊壓在腦袋下,身體仰躺著,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經過這一天,江柔已經不怎麼怕他了,反正他不會打人,也不會吃了她,怕也沒用。
江柔側躺在旁邊,也不管他,自娛自樂的摸著肚子跟裡面的小家伙玩,輕聲哄道:“再踢一下。”
裡面的小家伙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還真的再踢了一下。
江柔忍不住笑了,繼續輕輕摸著,讓她繼續踢。
小家伙這次沒踢了,但在肚子裡活潑翻了個身,小手還在她肚皮上頂了一下,有些痒。
旁邊男人突然偏過頭看了一眼,看著她笑得眉眼彎彎,難得開口問了一句,“兒子踢你了?”
江柔抬起臉看他,臉上神情有些怪異,“你喜歡兒子?”
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就差直白告訴她,這不是說廢話嗎?
他將視線落到江柔肚子上,素來淡漠的眸子也跟著溫柔了一些,“肯定是兒子,那麼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