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good]這波反向嗑糖段野聽了都要豎大拇指。」
「嗚嗚嗚記憶cp就是墜吊的!」
嗯,聽說記憶cp是取了沈霽的“霽”字和梁以璇的“以”字組成的諧音詞。
陸源也是奇了,嗑cp是生命之源還怎麼,這種稀巴爛的劇情他們都能像三天沒吃飯一樣掘地三尺挖出糖來,還連cp名都起好了?
可轉念一想,興許壞就壞在這出棒打鴛鴦的劇情。
原本節目才剛開播,觀眾還不至於這麼入戲,現在節目組搞事太明顯,網友反倒叛逆了。
當初邊敘和貝瑩被狗仔拍到,工作室“棒打鴛鴦”澄清緋聞的時候,不也湧出這麼一批cp黨?
更要命的是,陸源在想,網友看得出的東西,梁以璇怎麼會看不出。
照他這個社會人的眼光看,那沈霽也不過做人圓滑了點,跟節目組各退一步達成了協議,既不得罪節目組,也平衡好了跟梁以璇的關系。
可照梁以璇那種善良單純的眼光看,沈霽的棄票行為不就等於是為她違抗了節目組?
那本來對他沒什麼的,說不定都要有什麼了……
陸源感覺腳底板都燙得站不住了,輕手輕腳走上前去,瞄了眼邊敘手裡的平板。
畫面裡是梁以璇的特寫,短信接收環節,鏡頭對準了梁以璇,把她因為沒收到短信而失魂落魄的表情放到最大。
梁以璇是個情緒不太外放的人,生氣也不撒潑,高興也很少歡呼雀躍,而現在,她為一個僅僅認識不到一個禮拜的男人,魂不守舍成了這樣。
陸源看著已經把這一段重播三遍的邊敘:“老板,要不這樣,明天開始我去給您蹲現場……”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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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敘指尖一撥鎖屏鍵,梁以璇的面孔瞬間從屏幕上消失。
電光石火一瞬,陸源突然想到了什麼——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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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璇進了別墅才後知後覺, 今晚的錄制現場好像格外空蕩。
沒有特殊情況,別墅內景確實不會安排工作人員, 但周邊外景是需要人為跟拍的。
別墅各門裝了攝像頭, 攝像組監控到嘉賓外出就會來取材。
可今晚不管是程諾跟她散步那段,還是大家杵在庭院那段,都沒有攝像師出現。
倒是主屋邊上的小矮房燈火通明, 聚集了一大批工作人員。
程諾跟梁以璇分析, 估計是第二期播出效果太差,節目組這會兒正召開緊急會議, 看怎麼挽救一下局面。
“叫他們安排男嘉賓孤立你, 邊錄邊播都敢搞事, 這下玩脫了吧?”程諾在房間裡悄悄吐槽, “現在的網友人均福爾摩斯, 何況這麼蹩腳的轉折, 這麼稀爛的剪輯……早知道節目組要插手感情線我就不來參加了。”
梁以璇還心事重重地沉浸在沈霽棄票的事裡,聽見這話才轉移了注意力:“那你原先為什麼來參加這綜藝?”
“你看我像來談戀愛的嗎?”
梁以璇搖了搖頭。
近一禮拜來,程諾一直就像個看客, 哪裡有修羅場哪裡就有她, 熱鬧湊得起勁, 但對於始終沒收到短信這件事, 她反倒無關痛痒, 跟男嘉賓也和處哥們兒似的, 發短信都雨露均沾。
“那就對了, 我呀主要是來找創作靈感的。這不寫偶像劇嘛,戀愛經驗不夠,就來學學人家怎麼談戀愛。”程諾從枕頭下抽出一本筆記本, 對著梁以璇哗啦啦翻過去。
“round 1”“round 2”“沈霽vs林笑生”“梁以璇vs潘鈺”……一大串密密麻麻的筆記閃了過去。
“……”原來真是來當看客的。
“被節目組一摻和, 這都好幾天沒有正常感情線能給我梳理了。”程諾嘆了口氣,話音剛落,手機震動響起。
節目組群發來消息——「請各位女嘉賓前往二樓會客廳進行周六約會地點的選擇,每個約會地點分別對應一位男嘉賓。溫馨提示:約會過程中可能有四號男嘉賓隨機空降,請大家做好迎接準備哦^^」
按照戀綜的慣例,節目組會在初始的三男三女達到一定關系平衡後,安插男四號和女四號嘉賓進組,打破原有的局面。
俗稱砸場子。
“素材來了!”程諾拿手肘輕撞了下梁以璇,“你想跟誰約會,我哪個都無所謂,要不要幫你排除個錯誤選項?”
程諾的提議是認真的,但也知道梁以璇這雲淡風輕的性子多半會說隨便,已經做好被謝絕的準備,沒想到梁以璇沉吟一會兒,望了眼門外,湊過來小聲說:“我想——”
程諾擠眉弄眼地一笑,比了個“ok”手勢。
*
二樓會客廳,三位女嘉賓圍坐在了茶幾邊。
茶幾上擺了三張卡片,分別寫了三個關於約會地點的提示詞。
女嘉賓要根據提示詞進行盲選。
不過……
程諾掃了一圈——
一、噴泉,影院,摩天輪。
二、燭臺,高腳杯,風琴手。
三、扳手,機油,發動機。
也就差直接寫名字了吧。
記起和梁以璇的約定,程諾咬著後槽牙拿起了三號卡片,呵呵一笑:“這個真特別,好喜歡,好臍帶,沒人要跟我搶吧?”
梁以璇歉意地看了眼程諾。
潘鈺笑著伸手上前:“既然這樣,那我就選……”
“我想選這個。”梁以璇同時伸手,指尖摁在了第二張卡片。
潘鈺手一頓:“這麼巧呀,這應該是西餐廳吧,我還想著平常工作好忙,很久沒機會好好吃頓西餐了……”
梁以璇垂著眼眉頭一蹙,猶豫片刻後捏起卡片,抬頭看著潘鈺:“我會做西餐,改天我做給你吃吧。”
“……”正要接過卡片的潘鈺笑意一滯,盯住了梁以璇。
四目相對,兩人各執一角,分毫不讓。
程諾還以為梁以璇是耳根子很軟的性格,沒想到真拿定了主意還挺犟。
她左右看看,指指茶幾上的規則卡:“如有多位女嘉賓選擇同一卡片,則由對應男嘉賓進行反選。那不如你們倆公平競爭,看看男嘉賓願意和誰唄。”
潘鈺臉色陡然冷下來。短信發件人的公布界面像又浮現在眼前。
梁以璇嘴剛張出“好”的口型,潘鈺松了手,笑著把卡片推了過去:“那多傷和氣,我這人最看不得小姑娘難過,還是讓給你好了。”
程諾差點以為耳朵被耳屎堵住了,掏了掏剛要回嘴,被梁以璇扯了下衣角。
梁以璇朝潘鈺微微一笑:“謝謝潘姐。”
*
第二天上午十點,梁以璇換了身稍微正式些的白色針織連衣裙,化了淡妝,坐上提前約好的車往市區去。
節目組給的約會地址是一片公館區的一家法式餐廳。
梁以璇拿到地址隱約覺得有點眼熟,等車子開到附近,望見成片的老式花園洋房,才確定她的確來過這裡。
邊敘帶她到那家法餐廳吃過飯。
應該是今年正月裡的哪天,他在北城過年過膩煩了,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飛了南淮。
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她正和媽媽在外婆家吃午飯。
她不敢讓媽媽知道自己談戀愛的事,又忍不住想見邊敘,就拿蕭潔撒了個謊,匆匆趕去赴約。
等見到邊敘,卻發現他興致也不是很高,好像隻是找她打發打發時間,又覺得自己興衝衝的隨叫隨到是不是有點廉價,也沒說是吃到一半跑出來的,就說肚子剛好餓了。
就在那家法餐廳,邊敘那張挑剔的嘴難得遇上肯入口的菜,而她吃過一道前菜就飽了,索然無味還在硬撐。
……
梁以璇在公館外下了車,望著面前的磚紅色小洋房出了會兒神,好笑地垂下眼走了進去。
兩位跟拍攝像一前一後隨她上樓。
餐廳裡沒有其他客人,大概是節目組包了場,梁以璇被侍應生領到大堂靠窗的餐桌,落座後注意到不遠處的半圓形舞臺。
舞臺上有五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士,一位鋼琴手,一位大提琴手,兩位小提琴手和一位風琴手。
梁以璇恍惚覺得這一幕好像在哪兒見過,想了想無果,等到小提琴手拉弦,熟悉的旋律響起,才記起這是電影《聞香識女人》裡的一幕。
這首西班牙舞曲叫《por una cabeza》,中文譯名“一步之遙”,是電影中一段探戈的伴樂。
有理論說,音樂創造的內隱記憶聯結人的情感,比起文本和畫面的外顯記憶更難磨滅。
一位阿茲海默症患者無論如何也記不起眼前人是誰,但當他聽到一首多年前聽過的曲子,卻可能將它哼唱出來。
所以即便此刻梁以璇極力回避,還是在這段旋律裡想起了一些封存的往事。
她清楚地記得,看這部電影的那天是她第一次想跟邊敘分手。
當時舞團新劇首演在即,她在繁重的排練壓力下夜夜失眠,而他在島上連續閉關了一個多月,一開始發消息還能得到幾句隔天的回應,後來幹脆徹底杳無音訊。
那天排練出錯,她也不知道想從邊敘那裡得到什麼,打了通電話過去。
陸源代接,說邊敘在忙,問有什麼要緊事需要轉告。
要緊事。
想跟消失一個月的男朋友說上幾句話算不算要緊事?
意識到答案的那刻,她突然有了想結束的衝動。
第二天周末她去了蘭臣天府,打算把自己的行李收拾走。
可真進了那個有過太多溫存的屋子,又有些猶豫不決。
那一整天,她在那座大房子裡輾轉來去,一次次說服自己等等再決定。
最後走進影音室,打開了一部片長足夠的老電影——兩小時又三十六分鍾的《聞香識女人》。
她想等一部電影的時間,看自己的主意會不會改變。
光影明滅的影音室裡,她靜靜望著銀幕,卻半天也沒看進情節。
直到電影過半,那首探戈舞曲娓娓而來。
她被旋律吸引,終於專注起來,看失明的男主角與素昧平生的年輕女郎在餐廳舞池起舞,從生澀試探到漸進佳境,她也一點點入了迷。
舞曲高|潮,男主角一手將女人推遠,一手又將她拉扯回來——影音室的雙扇門就在那一刻忽然被推開。
光在剎那間湧進昏暗的密室。
她嚇了一跳,驚訝地偏過頭去,從沙發上緩緩站了起來。
門外的人卻像隻是尋常歸家那樣朝她走來,瞥了眼幕布問:“看什麼這麼入神?”
她還發懵,邊敘已經認出了這部電影:“some people live a lifetime in a minute?”
他在念影片裡被奉為經典的一句臺詞——“有些人在一分鍾裡過盡一生”。
看著眼前從天而降的男人,根本沒入戲的她卻好像聽懂了這句臺詞。
人的一生多數時間都在平淡中度過,卻會在短暫的某一時某一刻,體會到足夠一生回味的歡喜憂慮,痛苦甜蜜。
而她的那一時那一刻,就在邊敘推門而入的那一瞬。
……
餐廳裡的樂手們也漸漸全情投入。
被鋼琴的重音一敲打,梁以璇結束了這段不合時宜的回憶,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