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無仗可打之時,馬匹直接吃草就行。但打仗幹重活的時候,草料裡都會加上些糧食,不拘麸皮或者豆類,給戰馬補補體力,能讓戰馬長時間的作戰抗餓。
但以往他們窮,哪怕是打仗也給不了馬匹多少糧食吃,畢竟人還餓著呢,隻能硬熬。楊忠發一想起過去的苦日子就格外感嘆,瞧瞧現在,都能提前吃上精糧了,以往哪能想到呢。
“這哪是為打仗做準備,”何琅笑嘻嘻地反駁,“老楊,你這幾年待在蓟縣就不知道了吧,咱們的戰馬即便是不打仗的時候,偶爾也會喂喂精糧。”
何琅走過去拍了拍正在吃草的一隻棕馬脖子,“它們就愛吃這個糧,要不是平時也喂,它們怎麼會長得如此肥壯結實?”
被拍的馬匹叫了一聲,煩不勝煩地往旁邊躲著。脖子上的肌肉有力,四肢健壯,皮毛順滑,還反著油光。
賈青忍不住道:“好馬。”
從馬料就能看出來,邊疆軍的日子過得絕對不差。
“這都得多謝元大人,”何琅對著元裡拱拱手,“元大人出手大方,給的糧多。要不是元大人,它們哪能養得這麼好。”
元裡看著這些馬也心裡高興,他是見過這些馬匹以往瘦成皮包骨的樣子的,揮揮手道:“哪裡要道謝,都是我應當做的。”
不隻是戰馬喂得好,駐守邊疆的士卒們也個個吃得好,穿得暖。來來往往間全部是神採奕奕的模樣,手中的武器壞了就換,全都被擦得锃亮。
雖然每年往邊疆送的糧食、武備數不勝數,著實是養了一筆大花銷,但不得不說,親眼看到北疆的變化,看到北疆士卒身強力壯面容紅潤的樣子,隻會覺得這錢花得值,元裡的心裡升起了一股滿足的成就感。
其他的將領以米陽、段玉泉為首,皆等在了主帳之前迎接元裡的到來。
一見到元裡,他們就熱情地迎了上來,不斷對元裡噓寒問暖。
不熱情也不行啊,整個北疆都知道自己是靠誰養活。
他們對元裡可謂是感激極了,要是大將軍養他們,過得就是之前那種苦日子。不是說大將軍不好,苦日子難過,隻是要是有好日子,誰不想吃飽飯?
他們的熱情把元裡嚇了一跳,瞧見元裡的不自在,段玉泉便揮散了其他人,隻留了幾個主將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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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處也沒什麼好招待刺史大人的,”段玉泉是個儒將,彬彬有禮道,“北疆的房屋也簡陋,委屈您住在大將軍的房屋之中了。”
楚賀潮的房間?
元裡心裡好奇,想知道楚賀潮的房間是什麼樣,面上淡定地道:“我不挑剔,山林野地中都能住得,哪裡有什麼委屈。”
段玉泉便笑著將他們引到了房間之中,顧及他們趕路而來,沒有多說,留下給他們歇息的時間。
楊忠發和賈青各有安排,不與元裡住在一塊。
元裡走進楚賀潮的房間,下意識四處看了一圈。
這屋裡簡陋極了,堪稱家徒四壁。隻有一個床鋪和處理政務的案牍,還有一個放著水壺的桌子。
牆上掛著一件畜生皮毛,元裡走過去伸手撥了撥,發現這還是狼毛。
床鋪上也有動物皮毛做的被褥,厚實得像一整張熊皮。元裡扯起被子聞了聞,本以為會聞到一股臭味,沒想到幹幹淨淨的,隻有些不可避免的塵埃。
看來是有人給清洗過了。
雖然知道是錯覺,但元裡總覺得在被褥之中聞到了楚賀潮身上的味道。他又聞了聞,那股淡淡的氣息縈繞在鼻端。
元裡心想,難不成是快一個月沒見到人,心裡想他了?
要不然這幾年沒住人還洗過的被褥上怎能還聞到了楚賀潮的味道?
但轉念一想,楚賀潮在這裡住了十幾年,被褥侵染上他的味道,洗不掉也很正常。
若是到了其他地方,元裡肯定要客氣拘謹一番。但他知道這是他男人的地盤,自家男人的屋子不用客氣,隨意造作。
元裡直接把這屋子裡裡外外翻了一遍,在犄角旮旯裡還找到了一團成了廢布的褲子,還有一把用廢了的匕首。
翻完整個屋子的元裡隻有一個想法:窮,楚賀潮是真的窮。
全屋子裡最值錢的也就牆上掛著的狼皮和床上的被褥了。
帶著對自家男人的同情憐惜,元裡當天晚上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奕奕地起床,就得知了匈奴人又來偷襲的消息。
元裡當即帶著賈青,跟著楊忠發、段玉泉來到了邊城。
蜿蜒連綿的長城出現在元裡面前時,元裡即便在後世見過長城,但也仍然被震撼了。
千百年前的長城比後世來得更為雄偉壯觀,也更具有年輕人一般抵御外敵的力氣。元裡抬頭看了一會兒,心情激蕩,跟著人上了長城之上。
從長城上往下俯瞰,便能看到遠處正在和北疆巡邏哨騎打野戰的匈奴人。
元裡眯著眼睛看去。
正如何琅所說的那樣,經過六年前的那次慘敗,匈奴人變得狡猾了許多。他們沒有選擇和哨騎正面衝鋒,而是左右偷襲,輪流的騷擾試探,一旦惹怒了北疆哨騎,便立刻後撤,倒是讓哨騎隊無力可出。
“匈奴王庭的王如今是誰?”一旁看著的賈青忽然問道。
段玉泉苦笑著道:“賈將軍不妨猜一猜?”
元裡嘆了口氣,道:“是呼延烏珠的二子呼延渾屠。”
這件事楚賀潮曾同元裡說過,元裡原本以為繼承王位的是呼延烏珠的長子呼延庭,畢竟呼延庭分走了呼延烏珠的大部分兵力,也是呼延烏珠最為疼愛、視為王儲的孩子,但沒有想到,最後上位的反而是不顯山露水的呼延渾屠。
段玉泉點了點頭,看向了遠處已經開始逃跑的匈奴騎兵,“匈奴王庭因為權力更迭,足足內亂了五年,也就是去年才分出了勝負。呼延渾屠不受寵愛,勢力也少,與呼延庭互相攻伐時一度落於弱勢,還被呼延庭趕出了王庭。但被趕走的呼延渾屠並沒有放棄,他徵服了四方蠻族,讓那些小的部族皆來投靠他。兩年前,呼延渾屠卷土重來,並在一年內打敗了呼延庭,登上了王座。”
“呼延渾屠,”元裡喃喃道,“他的野心不比他父親小。”
“沒錯,”段玉泉沉聲道,“他才做了一年的單於,聽到將軍離開幽州便敢派人多番試探,還是如此狡猾的作風,膽子可比他的兄長呼延庭大得多。”
幾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他們自然不會為此感到高興,由呼延渾屠統帥的匈奴比呼延庭所統帥的匈奴帶給他們的威脅隻會更大。
元裡道:“但他同時也是個很謹慎的人。”
頓了頓,他又道:“也是一個耐心十足的人。”
楊忠發皺眉半晌,點了點頭,“不好對付。”
何琅“咦”了一聲,奇道:“你們二人對他的看法倒是比我意料中的還要警惕。”
元裡轉頭看著他,沉吟片刻,“你沒發現嗎?”
何琅問:“發現什麼?”
楊忠發冷笑一聲,接話道:“你這小子,都開始不自覺地輕視匈奴人了。”
呼延渾屠小心翼翼地試探北疆軍的虛實,小動作雖然多,但不至於徹底撕破臉皮,隻讓人覺得他們像是煩人的老鼠。
而老鼠,自然不會引起多大的重視。
但這樣的想法何嘗不是中了呼延渾屠的圈套?他甚至讓何琅等將領不自覺地放松了警惕,開始輕視起了匈奴人。
能夠在趕出王庭後還徵服四方蠻族的人,絕對不差這些臥薪嘗膽的耐心,也絕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就來撩撥邊疆軍。呼延渾屠沒準就在等著這些將領徹底放松警惕的那一日。
元裡頃刻間就下定了決心,心中升起了殺意。
這個敵人,應當盡早鏟除。
第146章
被元裡和楊忠發一說,何琅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不知不覺間竟然開始輕視匈奴了。
他連忙打了個激靈,再度升起防備。
匈奴人走了,元裡一行人也下來了。一群人聚在主帳之中,商量著如何處理匈奴人的挑釁。
元裡靜靜聽他們說了一會,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楊忠發回頭看向元裡,主動問道:“元大人可有什麼想法?”
其他人也不禁往元裡看去。
楊忠發打心底認為元裡有身為名將的天賦,若不是元裡已經有了老師,他都想教元裡上戰殺敵的本領了。其他人雖然不了解元裡,但在這幾年之中時常聽到元裡的事跡,知道元裡的厲害,他們看著元裡的目光也含著期待和鼓勵。
元裡頓了頓,不由在心底想。
他當真能給出什麼有用的想法嗎?
但這樣的想法隻短暫停留了片刻,便被元裡好笑地驅散了。
隻是想法而已,他有什麼不能說的?
系統都升級成了皇帝養成系統了,元裡當然不能允許自己露出怯頭。
他咳了咳,組織了片刻語言。
楚賀潮離開之前曾告訴過元裡如果有外敵來襲,元裡應當怎麼辦。
這個外敵並不特指匈奴,而是指匈奴、烏丸、其他州郡等一切後方偷襲的外敵。
兵忌兩路打仗,如果有人偷襲,很可能趁這個機會偷襲幽州。楚賀潮告訴元裡的就是怎麼應付這種情況、各個敵人的弱點和勢力、以及最壞情況下應該調用哪些兵力前去御敵……
這些,都在此刻成為了元裡想出辦法的前提。
“我是有些辦法,但能不能用還要看各位的想法。”元裡坦然道。
米陽大大咧咧地一揮手,粗聲粗氣道:“元刺史盡管說!”
元裡微微一笑,隻說了四個字:“先殺,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