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匆忙抬起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樓迦和她牽著手的男生。
蔣斯惟愣了兩秒,又被簡絨絨扯著低下頭,看著她為情所困,控訴沒人能懂她時,他真想大聲反駁一句。
他懂!
他怎麼不懂!
他現在心就很碎!
第03章
“斯惟?”
夢境和現實交疊,蔣斯惟昏昏沉沉睜開眼,昨日跋山涉水的後遺症在這一刻清晰地從他身體各處的酸疼和無力中體現出來。
“姐姐……”他張了張唇,聲音嘶啞。
“你發燒了,我熬了點粥你先吃兩口,等會再把藥吃了。”樓迦拿掉他額頭上的毛巾,“能自己坐起來嗎?”
蔣斯惟感覺腦袋很沉,點頭的動作似乎用掉全部力氣,掙扎著坐起來的時候,他頭一暈,身體跟著就往前倒。
樓迦忙抬手攔了下,滾燙的臉頰貼到微涼的頸側。
蔣斯惟迷糊又舒服地蹭了蹭,樓迦頓時像被雷劈了一樣,從頭毛到腳,她動作有些僵硬地把人推開:“蔣斯惟。”
“……嗯?”他迷迷糊糊應聲,眼皮是一樣地沉,密長的睫毛輕抬,一雙眼通紅,分明是高燒的後遺症,卻教人看得一時心軟。
“坐好啊。”樓迦一手扶著他肩膀,一手拿剛換下來的毛巾往他臉上胡亂抹了兩把,“清醒點了嗎?”
蔣斯惟被她揉得臉疼,不清醒也疼醒了,點點頭,啞著聲說:“我想先去刷個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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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講究了,坐都坐不穩,你別倒在廁所。”說是這麼說,樓迦還是讓他等著,回屋裏拿了條漱口水,“將就著用吧。”
蔣斯惟撕開漱口水,又接過樓迦遞來的水杯和盆,囫圇漱了口,早餐也沒吃多少。
“再躺會兒吧,過半個小時把這個藥吃了,怎麼吃的我都寫在藥盒上了,我等會還有課,下課了再來看你。”樓迦把碗盆杯子什麼的一起收走,“中午想吃什麼,我讓阿姨給你開小灶。”
蔣斯惟說都行,想想又說:“我還想吃昨晚的青菜雞蛋面。”
樓迦看著他笑:“吃那麼多年了,你吃不膩啊。”
“我好久沒吃了。”蔣斯惟也看著她,“昨晚是我這幾年裏第一次吃,別人做的我不喜歡。”
樓迦沒什麼反應地挪開視線:“行,我中午抽空給你做。”
“你忙的話就算了,我也不是很餓。”蔣斯惟貼心地說。
“忙也要吃飯啊,做碗面的功夫還是有的。”樓迦沒跟他廢話,拿著東西走了出去。
蔣斯惟盯著人背影消失在視野裏才收回視線,拿起放在床邊的藥盒,上邊的字跡很漂亮,也很熟悉。
他抬手,指腹在上邊蹭了蹭,抓著藥盒躺了下去。
樓迦下課後來過宿舍一趟,見蔣斯惟睡得熟便沒打擾,去食堂煮好面才來喊他。
結果手一碰才發現蔣斯惟的體溫還是高得嚇人。
她怕人燒昏過去,忙推了推蔣斯惟肩膀:“斯惟?”
蔣斯惟睡著了,忘記吃藥,中途沒人看著,熱了就踢被子,冷了又找被子,忽冷忽熱的,燒得比早上還厲害些。
樓迦喊了幾聲他才睜開眼,人還恍惚著,以為在夢裏,抓著樓迦的手,高燒讓人神志不清,情感脆弱不堪。
他睜著眼,眼淚順著眼尾滑落,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默不作聲地流著淚,看得人心軟乎又酸澀。
“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一發燒就愛哭。”樓迦單手打濕毛巾,輕輕擦掉他的眼淚,輕笑了聲,“就這還好意思說自己長大了啊。”
蔣斯惟始終沒吭聲,繼續沉默著流淚。
樓迦也沒再擦了,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蔣斯惟不再流淚了,思緒也慢慢回籠。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覺得有些丟人,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樓迦,乾脆閉上眼睛裝睡。
樓迦一開始沒注意,蔣斯惟翻了個身,她才意識到他又睡著了,輕輕推了下他肩膀:“別睡了啊,起來吃飯。”
蔣斯惟裝得跟真的一樣,迷迷糊糊嗯了聲,眼睛卻沒睜開。
樓迦沒再說什麼,看到床邊的藥盒,伸手拿起來準備再扣幾片藥出來,打開了才發現他早上那遍藥都沒吃。
她氣得直接一巴掌拍了過去:“蔣斯惟!”
一個人是沒辦法叫醒另一個裝睡的人。
但巴掌可以。
蔣斯惟疼得皺眉聳鼻的,翻過身看著樓迦,還要裝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怎麼了?”
“你早上的藥怎麼沒吃?”樓迦晃了晃手裏的藥盒。
“……我睡著了。”蔣斯惟手撐著床板,慢吞吞坐起來,“不是故意不吃的,我也定了鬧鐘,估計睡得太沉了,沒聽見。”
樓迦被他氣得要死,把藥盒扔回床上:“起來吃飯。”
蔣斯惟不敢吱聲,即使頭暈到人坐著都快東倒西歪也沒敢出聲讓人扶,嘴裏寡淡到什麼都吃不下也還是強撐著吃了半碗面。
吃飽了蔣斯惟反而不困了,隻是高燒始終讓人頭昏腦脹的,他喝了口水又躺了回去。
樓迦怕蔣斯惟再忘記吃藥,乾脆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打算等他吃完藥再回去。
午後的雨好像大了些,落在地面的聲音很清晰。
蔣斯惟盯著上鋪的床板,上邊寫了很多人的名字,三個字,兩個字,四個字,淩亂地交錯著。
大約是前邊那些支教老師留下的痕跡。
“你怎麼想到來支教的?”他忽然問。
“看見了,想來就來了。”樓迦的回答很簡單,也沒有那些遠大崇高的噱頭。
她大學學的是語言,大四結束後又繼續在本校讀了三年研,今年剛畢業,不想考公考編,也沒想過出國,好在家裏有託底的條件,父母又足夠開明。
研究生的最後一學期,樓迦看到學校有宣傳,站在公告欄前打了兩通電話,一通是報名,一通是告訴父母自己的計畫。
畢業後,身邊的同學各奔大廠名校,她奔著大山就來了。
“你申請了多久?”蔣斯惟又問。
“一年。”
“以後打算留下來嗎?”
“沒想那麼遠。”樓迦是個得過且過的人,“你呢,不是說出國嗎?怎麼又回來了?”
“太遠了。”蔣斯惟看著她,“離你……”
樓迦對上他漆黑的眼眸,那種發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手指無意識摳了下椅子扶手上的凸起。
“離你們太遠了。”蔣斯惟靜靜地說。
第04章
“是嗎?”樓迦借著打哈欠的動作避開了蔣斯惟的視線,“那你還這麼久都不跟我們聯繫。”
“當時情況比較複雜。”蔣斯惟沉默了會說。
看得出他有意隱瞞,樓迦也沒多問,原本想等他吃完藥再回去,中途住在這間宿舍的方晉回來午休,她不好多留,叮囑了兩句,起身走了出去。
大雨像一串串珠簾砸在院裏的泥地上,一連幾天,蔣斯惟從睡夢中醒來都是這聲音。
突然有一天早上沒聽見動靜,他還覺得意外,猛地睜開眼,才發覺天晴了,人也舒坦了不少。
屋裏沒人在,蔣斯惟起床走出去,站在走廊另一側的樓迦看見他,走過來問了句:“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蔣斯惟揉了揉頭髮,“感覺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樓迦笑了笑:“那你趕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食堂,今天雨停了,我們的事情就多了。”
蔣斯惟點點頭:“行。”
梧桐村的雨徹底停了。
學校裏二樓的幾間教室漏雨嚴重,沒修好的操場也泡發了,但萬幸是大雨沒有引發山洪,一切都還有補救的餘地。
雨後的善後工作繁雜,一上午,蔣斯惟隻在中午吃飯時跟樓迦說上兩句話,到了下午,直接連人都沒看見了。
一直到晚上回去,蔣斯惟見樓迦一直沒回宿舍,發消息也沒動靜,沒忍住問了方晉一嘴。
“你不說我都忘了,樓老師下午跟校長去鎮上接人了,估計要明天才回。”方晉被他一問才想起來,“她走之前讓我跟你說一聲,還叫我叮囑你吃藥呢,真是忙暈了。”
“去接人?還有誰要來嗎?”蔣斯惟倒了杯熱水,準備晾涼了吃藥。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樓老師之前給學校聯繫的捐贈物資到了。”方晉說,“她走得著急,我也沒細問,別說這個了,你吃藥了嗎?我得拍張照片發給樓老師。”
“馬上吃”蔣斯惟笑了笑,“哥,你先去洗漱吧,我吃完了自己拍給她。”
“行。”
蔣斯惟喜歡這種被人時刻關心著的感覺,把拍照這件事做的事無巨細,藥丸也拍,倒好的水也拍,吃完空了藥盒也拍。
樓迦也很快回了消息:真乖。
又發了一張摸小貓腦袋的表情包。
蔣斯惟記得以前她總喜歡對自己做這個動作,這會恨不得自己穿成螢幕裏的小貓。
他敲敲打打:那有沒有獎勵?
樓迦:蔣斯惟你多大了啊,吃藥還要獎勵。
蔣斯惟發了個小狗大哭的表情包。
樓迦收到消息時沒忍住笑了,坐在一旁的章臨側身問了句:“怎麼了?”
她搖搖頭,收起手機:“沒什麼。”
章臨是這次給學校捐贈物資的捐贈人之一,也是樓迦大學時的初戀男友,大四畢業的時候,兩人因未來規劃不同,選擇分手。
至今也有三年未見。
樓迦剛來梧桐村時發了條朋友圈,章臨剛好看見,主動提出要和同在美國生活的朋友捐贈一批物資。
章臨作為主要負責人,不僅事事親力親為,還特意從美國飛了回來。
樓迦不是不懂他在想什麼,私心裏也不想和他再有來往,但人家的好意對梧桐村來說卻是一件實實在在的好事。
她沒辦法視而不見。
一路上,樓迦隻能儘量避免和章臨單獨接觸,溝通也是公事公辦,章臨也識趣地什麼也沒說。
進村的車直接開到了學校門口。
蔣斯惟看著樓迦從車裏下來,才剛露出笑,看見從車門另一側下來的人,倏地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都笑著迎了上去,隻有他還停在原地。
樓迦把歡迎的工作留給了學校裏的其他人,走到蔣斯惟面前,見他還在發愣,抬手打了個響指:“想什麼呢?”
蔣斯惟有種錯覺,好像又回到那年冬夜,心碎得劈裏啪啦:“你昨天就是去接他了?”
樓迦點點頭,遞了個東西過去:“伸手。”
蔣斯惟下意識伸出手,手心裏落了一隻草編的綠色小狗:“這……什麼?”
“不是要獎勵嗎?”樓迦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