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上上下下,楚恕之也沒說什麼,隻是在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郭長城。
屍王很少把自己的關注點放在郭長城身上,這時,他才突然覺得奇怪——郭長城才多大年紀?他身上的功德厚得一眼看不穿,跟PM2.5似的,一輩子放生的老和尚都不一定能有這麼厚的功德,哪怕就像大慶說的,他做什麼都是悄悄的不讓人知道,無求所以功德翻倍,但……即使這樣,郭長城似乎也得以每天早中晚各一次的頻率去扶老太太過馬路才行。
這時又來了一輛長途車,走近一看車牌號,郭長城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從車上跳了下來,拿好自己的證件,站在路中間又蹦又跳揮手攔車。
“嘖,缺心眼。”楚恕之嘀咕了一句,然後又看了郭長城的背影一眼,打通了大慶的電話,“哎,夜貓,沒睡呢吧?沒睡我有件事問你。”
大慶正做夢,夢見自己飄在大海上,正抱著一條大鯨魚啃得歡快,心說這夠灑家吃上一年半載的了,誰知道剛啃了兩口,大鯨魚就突然一打挺,甩了他一臉冰涼冰涼的水。
大慶倏地驚醒,一抬頭,看見桑贊正拿著一個放得冰冰涼涼的聽筒貼在了貓臉上,笑容可掬地對它說:“貓潔扒,電弧。”
桑贊這懷種顯然已經知道“潔扒”不是什麼好話了,早就沒了這句口頭禪——所以如今它成了大慶的專屬稱呼,並且被他叫得像“雞吧”一樣。
“貓潔扒”一臉不爽地抬起頭,側耳貼在電話聽筒上,就聽見楚恕之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它沒好氣地說:“滾,老鬼,你作死?”
楚恕之才不慣著它那張嘴就噴人的臭毛病:“吃完就睡,當心你年底噸位再上新層次,到時候別說小母貓,狗都看不上你——不怕三高啊您老?”
桑贊淡定地看著貓潔扒尖銳的爪子在辦公桌上撓出了一排抓痕,抱著書飄走了。
“有本快奏,無本退朝——別他媽廢話了,楚恕之你大半夜的到底有什麼事?”
楚恕之問:“我是想問問,你見過橙色的功德嗎?”
“見過啊,”大慶沒好氣地說,“我見過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的呢,攢齊七個就能召喚神龍給你表演空中打蝴蝶結的雜技了。”
“沒跟你逗,”楚恕之壓低了聲音,瞟了一眼窗外停在那的大巴車,“也不全是橙色的,平時還是白的,隻是偶爾跟著了火似的,閃過一點類似火光的那種……”
大慶沉默了片刻:“你在哪看見的?”
“郭長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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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可能。”大慶斬釘截鐵地說,“你說得那種我知道,那不是小功德,是大功德,你知道什麼是大功德嗎?”
楚恕之挑挑眉:“嗯?”
“我沒親眼見過,但是聽說當時先聖女娲造人之後,就是烈火加身,代表得了天降的大功德,現在的生靈功功過過都是生死簿上寫的,再往高級裡說,充其量就是功德古木上的功德筆留下的,不可能夠那個級別,你坑貓呢,不可能。”
楚恕之愣了愣,這時,郭長城已經從車上下來了,老遠能看見他垂頭喪氣,多半是沒找著。
楚恕之壓低了聲音,飛快地對大慶說:“小郭真是人?”
“嗯,是人,”大慶說,“汪徵那還有身份證登記呢。”
“我要查出生證明,就是醫院裡那種‘X年X月X日出生一男活嬰’的出生證明。”楚恕之說。
大慶:“啊?臥槽人類也太獵奇了,還有這玩意!”
“不和你廢話,這忙著呢,先掛了,你記得給我查。”楚恕之說完,在郭長城上車之前掛斷了電話。
第94章 鎮魂燈 …
郭長城有點蔫,活像在火車站候車大廳住了一宿的苦逼流浪漢,當他鑽進駕駛艙的時候,楚恕之腦子裡就隻有“一攤”這麼一個形容詞。
“沒找到?”楚恕之明知故問。
郭長城默默地點點頭。
楚恕之沉默了片刻,試探著問:“不過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他們可能會坐火車,或者在市區逗留一陣子,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
郭長城沉默了一會,熬夜讓他本來就不大靈光的腦子顯得有點木然,然後他用力抹了抹臉,小聲說:“對不起啊楚哥,要不然……要不然你還是先開車回去吧,等把人找到了,我再自己打車回去。”
“打車?你在這蹲一宿,是打算凍死在外頭嗎?”楚恕之想了想,又說,“你放心,就算答應了鬼話也不要緊,隻是一隻沒什麼道行的地縛靈,我還擺得平。”
郭長城還是堅定地搖搖頭,他剛打算推開車門下去,就在他背對楚恕之的那一瞬間,楚恕之一直揣在兜裡的手突然伸出來,“啪”一下,把一張符貼在了郭長城的後頸領口。
“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附在人身上?”楚恕之冷聲問。
郭長城當時就覺得,自己的四肢好像突然一下子被灌了鉛,他想回頭問楚恕之是怎麼回事,可是脖子僵直,就是扭不過去。
他的意識好像飄出了身體,從一個詭異的第三方角度看著自己造型可笑的身體和身後表情凝重的楚恕之。
楚恕之皺著眉,抬頭看著郭長城浮在半空中的幽靈――那的確是凡人生魂,而且和身體百分之百契合,沒有一點違和。
也就是說,被他一張符打出來的魂魄真的是郭長城本人。
“所以你確實是郭長城?”
郭長城浮在空中,想說:“楚哥你幹什麼。”
可他張了嘴,卻好像被按了靜音……不,簡直就像他進入了一個真空的、聲音無法傳播的領域,他發了聲,可是隻能通過自己的身體聽見自己的聲音,出了口,卻完全傳不出去。
這時,楚恕之伸手把郭長城身上的符揭了下來,而後郭長城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一隻枯瘦的手直接壓在了他的魂魄上,那種觸感非常奇怪,讓郭長城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方才那種飄忽的感覺一下沒有了,身體沉重得讓他幾乎有點不習慣。
郭長城戰戰兢兢地扭過頭去,就迎接上了楚恕之審視的目光。
郭長城就是反應遲鈍一點,此時也明白自己方才是靈魂出竅了,在他的理解裡,“靈魂出竅”和“死”沒什麼區別――也就是說,楚恕之差點一張符貼死他。
郭長城瑟縮著,有些恐懼地用後背緊緊地靠著另一邊的車門,心跳到了嗓子眼,弱弱地問:“楚、楚哥……這、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人?”楚恕之問。
郭長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知道這算啥問題,直覺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不容於世俗的大壞事,以至於被人罵“不是人”,可他仔細回憶了片刻,發現壓根沒有這碼事啊,總不能是睡夢之中千裡行兇吧?
“我這麼說吧,你對你父母有印象嗎?”
郭長城點點頭。
“抱歉,我知道你家的事,你也節哀,”楚恕之毫無誠意地道歉說,“不過這事我必須得問清楚了,你是你父母親生的嗎?怎麼能證明你是你父母親生的?”
楚恕之這人情商不高,具體表現在他其實知道該怎麼說人話,就是有時候自以為很拽,懶得說。
這問題要換成趙雲瀾,敢當場跟他急,大巴掌扇他都不稀奇,可是郭長城就是很軟蛋,聽了這話,隻是覺得心裡有一點別扭,卻一點著急上火的表現也沒有,他甚至仔細地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說:“我跟我大舅還有姥爺年輕時候長得特別像,我爺爺有點高血壓,傳給了我爸,我現在也有點血壓高的先兆……我覺得應該是親生的。”
“那你祖上出過修道的人嗎?”楚恕之問。
“祖上?”郭長城愣了愣,“我不知道我祖上是幹什麼的,往前倒隻能倒三輩,最多能倒到抗日戰爭那會,以前的事也沒人知道了。”
楚恕之沒糾纏這個問題――就算郭長城祖上真有什麼特殊的血脈,近三代都是凡人,可見已經稀薄到了什麼程度,不是決定性因素……那最後一個可能,就是他是什麼人的轉世。
可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魂魄,以屍王的眼力,沒能看出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正這時,對面一輛大巴的車燈掃了過來,郭長城一把抓住楚恕之的胳膊:“楚哥,車!車!”
楚恕之頓了頓,暫時放下了疑問:“好吧,你去吧。”
郭長城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下去,也不知道怎麼那麼巧,剛過去一輛來自女孩所在省的大巴,這一輛又是,郭長城揮手攔了下來,上車先對司機亮了證件,然後用新聞聯播一樣的語氣背出自己準備好的、要求檢查車內乘客的臺詞。
有時候逢年過節也會偶爾有例行抽查,司機師傅淡定非常,回過頭氣如洪鍾地衝滿車的乘客嚷嚷了一句:“都醒醒!醒醒!麻煩大家配合一下,檢查一下身份證!”
楚恕之本來遠遠地坐在車裡,這時不知怎麼的心裡一動,很多修行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他下車走過去,正好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跟在郭長城身後下了車,穿著一身洗不出底的運動服,頭都快點到胸口上了。
楚恕之:“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