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寧如深正腮幫鼓鼓地吃得不亦樂乎,身旁忽而飄來一聲輕嘆, 孫少永把烤肉和菜葉放下了,“唉……”
他轉頭,“怎麼, 還是差點意思?”
這會兒院中無人, 月朗星稀。
孫少永搖頭, 小心問起來, “不是…就是那個,你和陛下是怎麼在一起的啊?”
原來是在想這個。
寧如深提起還有點臉熱,大概把事情講了一遍, “……後來陛下在出徵前和我表白,我也挺抵不住,就點頭了。”
“聽著還挺轟轟烈烈的。”
孫少永想了下, 又遲疑委婉地開口,“那, 那他……不是古代皇帝都有些什麼,妃啊嫔的……”
寧如深懂了:難怪孫孫一下午都像是揣著事呢。
他心裡有點暖, “陛下沒有。”
孫少永問, “那以後呢?”
“以後也不會有。”寧如深沒說李無廷批命的事, 隻說, “等過了歲首, 陛下就要昭告天下不納後宮,我們——”
他想起那天在韶覺寺的事,心潮又湧動了下,“我們都隻認定彼此了。”
孫少永稍稍寬慰,“喔……”
隔了會兒,他朝一旁嗷嗷炫肉的人瞅了眼,還是有點掛心:唉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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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養心殿中。
李無廷翻看著記錄堯津山匪戶籍底細的紙頁,拾一跪在御前回稟:
“啟稟匪…陛下!”
“我等初入寨落,眾匪劍拔弩張。隨後寧大人與那匪首相談片語,突然激動互喚,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
李無廷翻頁的手頓了下,抬眼。
拾一洋洋灑灑的話頭一止,埋頭繼續:
“兩人遂屏退眾人,私談兩刻時間。”
“再出時,那匪首欣然隨行,並與寧大人同乘馬車,吃了寧大人的小糕點!”
李無廷薄唇微抿,“嗯,他們乃故交。”
拾一磕頭,“是,此事屬實!”
“屬實?你又是如何得知。”
“卑職聽聞府中管事所言:陛下登基大典當晚,寧大人自夢醒間曾喚其名——迷迷糊糊,叫‘爾康’為他點燈著衣。”
“……”
話落,跟前陡然沉寂了好半晌。
一旁德全聽得一瞬冒汗!慌忙看向跟前的帝王。
李無廷沒說話,隻是望向殿外漸沉的天色,指尖點了一下。
片刻,又難耐地點了一下。
·
一頓烤肉炫了大半晚。
他鄉遇故知,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呱唧呱唧了好久才各自回房洗漱。
寧如深今晚小酌了幾杯,臉頰微熱。
熄了燈燭後便上床準備入睡。
月色清明,一室安靜。床帷輕輕拂動著,他剛松了衣襟閉上眼,忽然聽置物架後傳來熟悉的兩聲:咚咚。
寧如深倏地睜眼,心頭一動:
……李無廷?
自從有了暗門之後,他榻上時時盤龍。
大概是出於刻在骨子裡的君子涵養,加上避免撞見旁人,李無廷來時總會習慣性地先敲一敲門。
就像在說:朕要進來了?
寧如深便立馬起身,將架上沙漏一倒。
哐,跟前的置物架緩緩打開,露出後方那道挺拔颀長的身影來:
李無廷內著寢衣,肩披玄裳。俊美的五官在清冷的月色下更顯深邃。
寧如深在微醺中被蠱得心神一晃。
還沒來得及湊上去,身前的人便先踏出來,長臂一伸摟了他的腰垂眼吻來——
“嗯…呼……”灼熱的吻帶了點急切,比往日還要強勢深入一些。
寧如深閉眼攀著李無廷的肩頭,微敞的衣襟下鎖骨緋紅,又勾得人順頸側啄吻而下。他仰頭輕呻,軟著腰輕聲,“陛下?”
怎麼覺得,李無廷今天格外撩撥?
好有感覺啊……
他心跳如鼓,想著就問了,“怎麼了?”
李無廷合著眼睫,摟緊他偏頭親上他敏感的耳廓,“想你。”
不是…不是白天才見過。
寧如深心頭念著,卻還是被這句話撩得心頭酥麻,他幾乎站不穩,在烘然的熱意中貼在帝王耳邊小聲,“…去床上。”
李無廷便將他一抱,託著去了帷後。
帷幔晃動,纏吻洶湧。
床被揉亂落下一角掛在榻邊,衣衫都堆疊在地面。
寧如深正在昏熱中咬指抵唇,忽而聽耳邊落下一句裹著熱慕輕吻的低問:“爾康…也留在你府上?”
他神智回籠了點,湿著眼眶看向上方的帝王。昏暗中對方神色並不分明,“什麼?”
這時候了,提什麼“爾康”……
溫熱的手掌蹭過他頰側,跟前默了幾息,又纏人地親吮他,“同鄉好友…有多好?”
“住一塊兒的好?”
寧如深心頭一跳!驀然懂了:
李無廷難不成,是在暗搓搓在意孫孫?
他心跳越來越快,對方帶著佔有而愛意十足的情緒在這一刻愈發清晰起來……
不過李無廷是怎麼知道他們住一窩的?
疑惑一閃而逝,寧如深把這問題暫且拋開,抬手拉下吃醋的帝王主動親去,“是跟陛下…不一樣的好。”
粗紅的頸間喉結一攢。
李無廷呼吸沉熱,“如何不一樣的好?”
寧如深紅著耳尖親舔他的唇,“臣和陛下是‘這樣’的好,和別人是——”
他頓了頓,解釋道,“我們是一個書院的,四個人住一個寢室。一人一張床,大家都是一起生活的好兄弟。”
相貼的身前,心跳頓時急而重地傳來。
李無廷像是緩出口氣,摩挲著他耳根頰側低聲,“嗯,朕知曉了。”大承的書院也有廬舍,理解起來並不困難。
摩挲了兩下,他說出了和寧如深之前同樣的話,“朕不是介意,隻是在意。”
登基大典那日,是他們的初遇。
寧如深從前的生活他都還不曾參與。
對方遇到過哪些人?經歷過哪些事?有沒有誰…能在他心中佔據最重要的位置?
李無廷心潮推湧著,抱著懷裡的人,向來習慣於壓在心底的話終於在此刻衝破禁錮,都表達了出來:
“…是不是最喜歡我?”
寧如深呼吸驟然急促,被問得腰軟腿顫,“嗯…陛下是唯一的。”
李無廷的手猛地一震,吻住了他——
通暢而快意,熱烈而迷醉。相貼的唇間溢出低喃,“你也是。”
…
沉迷忘我的親吻不知持續了多久。
情濃之時,跟前忽而一頓。
寧如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就看李無廷從他枕頭下摸出一條明黃的衣帶。
半撐的身形驟然一默。
“……”
“……”
寧如深瞬間清醒:!
大草,他又忘記隨手塞床縫裡的衣帶了!
曖昧昏暗的床笫間,誰也沒說話。
似有視線自上方落在自己身上,垂下的衣帶末端正搭在他鎖骨邊,絲滑沁涼。
寧如深心口怦然跳動。
他今晚小酌了幾杯,微醺中驀然壯了膽量,拋下了往日的幾分矜羞。
他在暗帷中對上李無廷的目光,勾著衣帶說,“要不要…把臣綁起來?”
衣帶一抖,李無廷像是被他刺激到了。
半晌啞聲,“…你喜歡這樣的?”
也、也不是喜歡,就是單純的,“想。”
帝王便卸下了一身君子風骨,放縱自己跌入臣子裹來的浪潮,“好。”
寧如深激動又緊張,咽了咽,“嗯。”
他剛將雙手腼腆地遞上去,跟前忽而退開,緊接著一涼——他驚得抖了下起身,“不是、我是說手。”
李無廷握住他晃來的腕,指腹觸了下,“不能綁手。這麼細,傷了怎麼辦。”
寧如深睜大了眼:所以你就——
他還想說什麼,李無廷已經俯身摟來,低聲說,“而且…想讓你抱著朕。”
寧如深心神一晃,暈乎乎的就應了。
…
翌日晨。
寧如深醒來時,帷幔外透著天光,他還枕在李無廷的龍胳膊上。
李無廷已經醒了,正半撐著身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寧如深拱了拱,“陛下不回去?”
“今天休沐,不用上朝。”
“宮人要是找不到人……”
“德全會替朕打發掉。”
寧如深松了口氣:萬能的德全……
他看時間也不早了,剛準備起身叫人打水進來,屋門外忽然就傳來一道朝氣蓬勃的呼喚:
“如深,醒了嗎!”
“如深,起床啦——”
臥槽!寧如深心一緊,一把拉攏床帷。
差點忘了每天負責開燈叫醒服務的孫孫!
室友之間沒那麼多顧忌,孫少永叫了兩聲就從外堂走進屋裡。床帷落了一絲縫隙,投了一點光進來——
帷間被衾凌亂,他臥帝王懷。
腳步聲在幾息就近了。
寧如深心都要蹦出來了,他慌忙看了眼李無廷,卻看人神色絲毫不亂。
半撐著胳膊,低眼帶笑地把他看著。
李無廷……怎麼這麼淡定!
幾步之外傳來孫少永的呼喚,“如深,管事說你應該醒了,一塊兒吃早飯唄。”
寧如深趕忙強作自然地支走他,“剛醒,你去看看今天有燒麥沒,沒有就讓他們蒸幾個。”
孫少永不疑有他,“喔,好!”
床帷外的腳步聲又漸漸遠去了。
寧如深松了一大口氣,轉頭捅捅李無廷腰腹,“…快起來!”
李無廷笑了聲,低頭在他眉間親了下,“好。”
兩人拉開帷幔起了床。
寧如深穿好衣服,轉頭看床被間還纏著那條明黃的衣帶,頓時一臊。他剛想過去拿走,李無廷就將衣帶收了起來。
“……陛下?”
李無廷似是坦然,如果忽略他微紅的耳朵,“朕帶回去,還要穿。”
還穿什麼啊!
寧如深簡直說不出話來。
一想到昨天這條衣帶綁在他……之後還要被系在帝王的腰間,他就渾身發燙。
他趕緊定下神,轉移話題:
“一會兒,要一起吃早飯嗎?”
李無廷抿了下嘴角,矜重地點頭,“好。”
·
吃早飯的地方在前院。
兩人洗漱完穿過府邸走出去。府中下人們見到聖上,都驚得一拜:
“參見陛下!”
李無廷擺擺手,又掃了眼似是滿意。
“府裡比之前像樣多了。”
是嗎?寧如深也跟著望了一圈:
亭臺如畫,遊廊繞池,的確是越來越有古韻雅致了。
幾句話間他們便到了前院。
兩人一進門,就看孫少永正等在飯桌邊,手直腿抬地做早操,連蹦帶喘:
“每天起來,擁抱太陽!”
“滿滿的正能量!嘿,嘿!”
寧如深,“……”
李無廷,“……”
寧如深輕聲喚醒,“孫少永。”
對方一個體轉運動扭過來,正對上門口的帝王,登時嚇了一跳,“皇、皇上!?”
一眾下人也哗啦叩拜:“陛下!”
李無廷,“不必多禮。”
嚴敏起身,驚訝地覷去:聖上是什麼時候來的???
拾一適時補道,“早上,走的後門。”
眾人心頭落定,匆匆添了碗筷上來。
寧如深帶著李無廷到桌旁落座,孫少永噌一下起身打了個招呼,“陛下好!”
寧如深,“……”
李無廷扭頭問,“這是你們打招呼的方式?那朕該說什麼。”
寧如深,“說你好。”
李無廷就朝孫少永微一頷首,“你好。”
孫少永緊張,“您好您好。”
這整得,跟匪首會晤似的。
寧如深瞅得樂,拿起碗筷招呼,“好了好了,快吃飯了。”
一眾下人都被屏退,隻留拾一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