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待人一走, 寧如深終於幽幽望向李無廷。他從最初的衝擊和害臊中緩過勁來,現在心情很是復雜,“陛下, 你……”
李無廷捏住眉心,“不是朕。”
德全立馬請罪,啪啪打手, “是奴才的錯,隨手就收那兒了!欸呀、瞧奴才這雙手啊!”
寧如深看著他海豹鼓掌的動作, 憐憫而理解:身為大太監,天天替陛下背鍋。
他眼底的意味過於直白。
李無廷青筋一抽, “寧琛!”
寧如深忙附和, “嗯嗯, 是德全收的。”
“……”
沉凝的氣氛中, 外面傳來李景煜的聲音:“咦?皇兄和寧大人怎麼還沒下來?”
接著嘴被捂住:“噓…別催別催……”
李無廷忍無可忍地起身, “下車!”
德全趕緊跪爬去掀車簾了。
車簾掀開,外面明亮的日光混著郊外清新的空氣湧進來。
李無廷站起身,高大的身形擋了大半光線。寧如深望著他平直而筆挺的肩背,又想到坐墊下那截紗幔,莫名像被一團火燒著嫩芯。
燒得他耳朵發熱,實在坐立難安。
他在李無廷彎腰將要出馬車的那刻,沒忍住湊近人身後小聲道,“陛、陛下,就算喜歡那樣的…也別拿臣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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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大掌哐地把住車門框一側。
李無廷轉頭,目光幽深,“朕不喜歡。”
寧如深抿唇,“喔。”
兩人一高一低地卡在車門邊,幾步外的軒王眼睛都冒光了:寧大人的耳朵好像有點紅,表情也很羞惱……
嘿嘿,嘿嘿嘿……
在他偷偷看看的兩息間,李無廷已經下了車。清冷銳利的視線截斷了他的打探:
“回來了。”
李應棠適可而止,“臣參見陛下。”
李無廷上下打量他一番,“端陽也值得你回京,你是去封地涮涮就回來了?江南的地兒是燙腳?”
李應棠深吸一口屬於京城的芬芳,“臣熱愛這片土地。”
李無廷看破地呵呵了兩聲。
寧如深等李無廷把人陰陽完,終於逮著機會行禮,“見過軒王殿下。”
“喔,寧大人。”李應棠扭頭,“我們之間不必講這些虛禮。”
寧如深:?
他難言:怎麼,還真把他當閨蜜?
李無廷聽不下去了,“好了,上車。”
·
幾人一道上了青笭馬車。
李景煜坐到了李無廷右側。李應棠則被按在了“闢邪”的位子上,和李無廷中間隔了個空座。
寧如深瞅了瞅,自覺地填了進去。
馬車起步,駛回城中。
李應棠敞開話匣,“一個多月沒見,寧大人近來可好?腰可好?”
寧如深摸了下腰側,“挺好。”
他想了想,用李無廷之前的話術補充,“能載歌載舞,活蹦亂跳。”
“……”李無廷掃來一眼。
李應棠遺憾又欣慰,“喔甚好,甚好……”
寧如深,“?”
這是什麼雙拼的表情?
他被人帶著東拉西扯了幾句,跟前的軒王忽然話頭一止,暗搓搓湊近他耳邊就要私語:
“對了,上次……”
寧如深心頭警覺,下意識護住耳朵往後一側!
背後頓時抵上一截緊實的胳膊。
官袍那光滑的面料摩挲著帝王玄色的袖袍,他微微蹭動了一下,看向跟前眨眼的李應棠。
李應棠不明,“怎麼了?”
頭頂似有一道目光落了下來。
寧如深又撤離了點,捏著耳朵有些局促:他要怎麼解釋他耳朵敏感這件事?
他頓了頓,清清嗓子,“臣的……”
正開口,忽然聽李無廷的聲音落下,“他得了震耳,別湊那麼近。”
李應棠立馬“噢噢”地退開了。
寧如深朝李無廷抬眼一覷:嗯?
李無廷垂眼對上他的目光,唇角輕扯了下,仿佛在說:
忽悠朕的那套,還想拿來用幾次。
寧如深,“……”
他又磨磨蹭蹭地轉了回去。
李無廷見狀沒再說話,隻是往那隻死裡逃生的耳朵上瞥了一眼,接著別開目光,低頭看向跟前探頭圍觀的李景煜。
想到出發前李景煜扒著人耳朵說話的情形。
他指尖在膝頭微蜷了下:
所以小孩可以,男人不行。
…
沒過多久,馬車回到了宮中。
李應棠下車請辭,“臣先去同母妃請安。”說完順手抓走了探頭探腦的李景煜。
兩人的身影在長道上走遠。
寧如深抓著車框也準備下車。離身前卻看李無廷朝他投來一眼,隨後抿唇:
“德全。”
德全轱轆滾來,“奴才在!”
“一會兒把那…處理掉。”
“是,奴才遵旨!”
李無廷說完轉向他,“行了嗎。”
寧如深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新長的腦子不記事,被軒王一打岔本來都要忘了,沒想到李無廷還專程處理給他看。
他背後莫名發熱,“嗯,是……”
李無廷便說,“回吧。”
寧如深離了宮門,回到自家馬車上。
他後知後覺又回了點味過來:他還沒完全習慣尊卑這套,剛剛沒覺得有什麼。現在想想,他是不是對李無廷放肆了點兒?
但李無廷也沒有怪罪他,還遷就地問了他句“行了嗎”,大概也是為了自證清白吧。
寧如深思來想去,覺得李無廷可能確實不知情。
想想也是——
像李無廷這樣清正端方的君子,很難想象他沾染了情和欲的樣子。
·
軒王回京兩天後就是端陽節。
除了民間籌備的各項活動,宮中也要設晚宴邀請五品以上的朝臣。
當日,寧如深收拾了一番入宮。
天色正晚,宮中已是燈火輝煌。
紅柱金瓦被映得通明一片,宴會場外的清池波光明淨,光影款款地籠在磚牆上。
最前方的主桌是給天家準備的。
寧如深在臣子的席位間落座,沒過多久就看耿砚狗狗祟祟地尋過來,往自己身旁一坐。
他扭頭,“你又來暗殺我了?”
耿砚瞥他一眼,“咱們坐一塊兒方便嘮嗑。”
寧如深,“聊……”
耿砚瞬間凌厲,“敢說那兩個字我就拿瓦片拍死你!!!”
寧如深輕嘆,“你好敏感。”
他還什麼都沒說呢。
兩人說話間,聖駕便到了前方。
李無廷一身矜貴威嚴的天子服,在眾宮人的簇擁下走來。一旁還跟著軒王、景王,以及軒王的生母淑太妃。
一行人在主桌落了座。
寧如深遠遠望了一眼。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淑太妃,隻覺對方端莊姣好,雍容淡然。
而李無廷對她的態度也多有敬重。
耿砚暗自湊過來,“你在看什麼?”
寧如深,“相親相愛一家人。”
“……”
耿砚哽了下,又說,“那是當然。嫻太妃生前同淑太妃交情甚篤,嫻太妃薨後,陛下和景王殿下便寄養在淑太妃膝下。淑太妃也算是陛下的半個母親了。”
寧如深若有所思:
那她知道自己兒子的臉是她好姐妹用指甲蓋兒戳的嗎?
耿砚,“你在想什麼?”
寧如深,“沒什麼,一些皇室秘辛。”
耿砚,“????”
他還想再問,就看一名小內侍小步走來,端了盞酒壺停在了寧如深跟前:“寧大人。”
耿砚一瞬驚悚:讓你亂說皇室秘辛!
寧如深的筷子也滯了下,“公公?”
鸩酒來得這麼實時?
小內侍恭敬,“這是未發酵的果飲,寧大人請用。”他說完便行禮退了下去。
“……”
待人走後,寧如深和耿砚面面相覷。
宮中能讓內侍送果飲的,也隻有李無廷。
寧如深潤了潤唇:怎麼回事,是怕他喝醉了跑去場中和舞伶共舞?
耿砚看得目瞪口呆,“這算什麼?”
寧如深解釋,“先前我喝了酒,在御前…”他籌備了一下措辭,“群魔亂舞。”
耿砚也不知道他一個人是如何做到群魔亂舞,敬畏了一番,又遺憾道,“可惜,本來想趁你喝醉擺布一下你。”
“……?”
寧如深嫻熟地在他腳上踩了個剎車。
耿砚,“嗷!”
酒過三巡,上方淑太妃離席。
大概是有什麼話要說,李無廷也隨她一道起身離開了。
兩人一走,隻剩下李應棠和李景煜。
寧如深遠遠看見李應棠拉過李景煜一陣嘀嘀咕咕,隨後那目光越發灼亮。
亮得他莫名有些心慌。
他趕緊喝口果汁壓了壓:
……果然是被什麼附體了吧。
席間八珍玉食、觥籌交錯。
寧如深沉浸地幹了會兒飯,再抬頭時主桌上已經沒人了。
天家離場,四下隨意了許多。
寧如深吃飽喝足,也起身溜達出去了。
宴會場邊是上次他“咕嘟”過的湖塘,環境清涼靜謐。這次沒喝酒,他安安心心地遛了過去。
走出一截,遠遠便看到一群宮人。
寧如深望了望,隻見湖邊的涼亭裡伏著一個軒王——對方不知道在幹什麼,把宮人都支到亭外去了,一個人奮筆疾書,寫得如痴如醉。
跟在作法似的。
他眨了眨眼,幾步踱了過去。
涼亭中,李應棠正在激情創作。
他在吃飯時哄著李景煜打聽到了零星幾句“紅紗幔”、“半月不起”……這會兒酒足飯飽,文思泉湧,簡直下筆如有神助!
正寫到興頭上,忽然聽亭外一聲:
“軒王殿下?”
李應棠手下一頓,轉頭就看見了寧如深,“……”
啊糟糕,寧郎來了。
寧如深目光往那疊稿紙上落去,“殿下在幹嘛呢。”
李應棠,“……一些文學創作。”
莫非這就是傳聞中的那沓紙?
寧如深感興趣地湊來,“讓臣康康呢?”
李應棠花五秒鍾理解了一下“康”的意思。
他在那兒消化新詞匯,寧如深已經把腦袋探了過來。下一刻,就看李應棠陡然回過神,抓起紙頁塞進了自己外衫底下!
寧如深抬眼:?
李應棠,“還是算了,你……”
他說到一半,忽而瞅著人的神色,琢磨了兩息道,“陛下,還沒給你康過?”
寧如深搖了搖頭。
“喔?對你這麼藏著掖著……”
在周圍一片黑蒙蒙的夜色中。
李應棠思忖片刻,突然像個麥片的一樣掀了掀外衫,露出下方紙頁的一角,神神秘秘道:
“你真的要康康?”
作者有話說:
李應棠(掀開):嘿,給你康個好登西~
寧如深:陛下,這裡有變態……
李無廷:(▼皿▼#)?
第32章 大善人
寧如深敏銳地覺出一絲危險, 但又按捺不住好奇。
就幾張紙而已……
看看也不會怎麼樣吧?
他咕咚咽了咽,“那我康康呢?”
李應棠就窸窸窣窣地把那疊紙拿出來了。
一疊紙遞在跟前,寧如深還有些遲疑, 總覺得是要打開什麼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