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應棠(暗中觀察):陛下,泯然眾人……
李無廷:呵呵。
第16章 被打發
寧如深塞完那堆雞零狗碎的東西。
李無廷不冷不熱地笑了聲,“喔,朕的玉扳指是裡面的哪顆米?”
“……”寧如深愛惜地摩挲著扳指,“點睛之米。”
回他的又是一聲冷笑。
那枚玉扳指綴了一條長長的流蘇,還被隨身攜帶。雖說泯然眾生了點,但也算是上了心。
李無廷掃了一眼,不再追究。
很快有宮人給寧如深的指節纏上兩圈紗布,等他再扣上弓弦時就沒那麼勒了。
寧如深驚奇地爪了爪五指,“謝陛下。”
“不必。”李無廷不假辭色,“繼續吧。”
“……”
箭射出了一支又一支。
寧如深射得肩酸手痛,李無廷還在旁邊看著,一副監督到底的樣子。
“手又沒抬起來。寧卿不是身手了得,怎麼這會兒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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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行”,這話能說?
寧如深剛開口要回,一隻大掌突然裹著他的肩頭一扳——“唔…!”
他感覺自己一下被攤開了。
李無廷的手掌牢靠而不容掙脫,穩穩地錮著他肩頭。他就像是塊面團在人手裡搓扁捏圓,尾椎都蹿起一股戰慄,“陛、陛下。”
“你又抖什麼。”
寧如深顫悠悠道,“臣…也受不住這麼勁道的力。”
李無廷,“……”
兩人相對無言。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遠遠趕來,稟道:“陛下,定遠將軍到了!”
李無廷似並不意外,“宣。”
寧如深眨眼:誰?
將軍要來觐見,教習射箭的事終於可以暫停。
寧如深放了弓,轉頭就瞥見馬背後面露出的兩雙眼,目光灼灼似賊也。他,“……”
這是要幹嘛。
暗殺嗎?
與此同時,李無廷惱火的聲音從身側響起,“成何體統,都出來!”
李應棠、李景煜緩緩冒出:“喔。”
…
很快,定遠將軍便被帶了過來。
寧如深隻見一名高大俊朗的年輕將領大步而來,一身戎裝未褪,濃眉挺鼻,行走間似還攜了股夾雜著朔風的兵戈錚然。
他恍然又有了印象——
他在登基大典上見過,定遠將軍:霍勉。
隻是大典結束後,霍勉就回去鎮守北疆了,不知道這會兒回來是為什麼。
邊關出問題了?
揣測間,霍勉越走越近,和身側侍衛談話的聲音也清晰傳來:
“終於趕上了,還沒結束吧?看本將軍大顯身手,殺殺殺!”
說完還豪邁地拍了那侍衛一鐵掌,啪!
寧如深,“……”
出問題的好像是腦子。
霍勉幾步走過來,半跪抱拳,“臣參見陛下!軒王殿下、景王殿下!”
李無廷,“免禮。”
霍勉起身,轉頭又看見了寧如深,似好奇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目光一落,隨即看到了他手上的那把弓,“咦?”
“……”咦是幾個意思?
就好像他和弓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畫面裡。
李無廷在一旁沒說話,寧如深便說,“我在向陛下學習射箭。”
霍勉那張俊朗的臉上立馬浮出震驚。
寧如深解釋,“主要是沒別人……”
霍勉,“你居然用這麼重的弓!”
……原來是在震驚這個!
霍勉說完又耿直而自來熟地指導,“初學者用這個,不——”
李無廷的目光落了過去。
寧如深心頭一緊,忙道,“主要是御賜的,光榮。”
霍勉猛地剎住,改口,“…不是挺好麼?”
“……”
熟悉的轉音仿佛又回到了兩刻鍾前。
寧如深瞄了瞄李無廷,後者面上比北疆的寒風還要料峭。
隔了幾息,清冷的聲線落下:
“朕看霍將軍來了圍場水土不服,口齒不清,要不還是回北疆?”
霍勉忙擺手,“不了不了!臣還要效犬馬之勞。”
似想到了什麼,李無廷抬抬手,讓人麻溜滾了。
待那風塵僕僕的背影消失在獵場入口,寧如深收回目光,心頭感慨:
霍將軍到底是幹嘛來了……
他的神色表露太明顯。
李無廷掃了一眼,“看來寧卿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寧如深轉頭,睫毛微顫了下,“什麼?”
“先前會試被耽擱了,推到了這個月底。霍將軍乃承平三十八年武狀元,特召回京考核武舉。”
——被耽擱了。
寧如深驀然想起了那場皇位之爭,先皇駕崩、國喪,隨後是李無廷登基,清理舊黨……
他思緒正飄忽著,忽然感受一道深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說起來,寧卿還是當年的文狀元。”
寧如深抬眼:?
李無廷若有似無地笑了下,轉身走了。
寧如深:???
·
寧如深被李無廷笑得心神不寧。
回營後警覺提防了幾天,後者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隻字不提。
倒是他在圍欄邊吃瓜看夕陽時,碰到了來喝酒的霍勉。
寧如深招呼,“霍將軍。”
霍勉上下看了他兩眼,“你變化真大。”
他提著酒壇在人旁邊一坐,嘮了起來,“不過你現在這樣也挺好,比以前舒坦很多。”
寧如深探頭,“?”
咋的了,又有新的愛恨情仇?
霍勉心直口快,“喔,我們是同年的狀元。你那時候給我感覺,有些汲汲於往上走。”
寧如深唔了聲,“是嗎。”
他記得原身幼年失怙,一介布衣。
或許是成長環境的原因?年少越是缺失的東西,往後就越容易偏執追求。
霍勉嘆道,“像我們這些常年廝殺疆場的,朝不保夕。功名富貴如浮雲,不知道哪天命就沒了……你應該不懂這種感受吧。”
寧如深想起自己踩空樓梯的那一腳,心情瞬間微妙,“我還挺懂。”
“是嗎?”霍勉目光一側,快意地遞了遞酒壇,“看來你是真的想開了。來,我們碰一杯!”
寧如深端起半邊西瓜,梆地一碰,“以瓜代酒。”
霍勉,“怎麼,你不喝酒?”
寧如深搖頭,“不了,我喝完容易看見橋和花。”
霍勉:?
…
春狩進行了十天左右結束。
十天後,文武百官隨天子聖駕浩浩蕩蕩回京。
寧如深別京十日,終於回到了自己府中。他一進門,幾乎和拾一碰了個前後腳。
兩人對望一眼,別開視線。
默契地不再提春狩期間的遭遇。
回京後一切朝政照舊。
這次寧如深無病無災,久違地去上了早朝。
上朝時間太早,他站在隊列裡困得都快把眼睛閉上了,隻想著撐到下朝回去補覺。
良久,終於聽德全一聲:“退朝——”
寧如深轉頭要走,卻又聽那細細長長的聲音道,“宣寧學士御書房觐見。”
他,“……”
李無廷是跟他的睡眠有仇嗎?
·
寧如深隨著小太監一路到了御書房,進去隻見李無廷正在盥盆前洗手。
“陛下,召臣有何事?”
他一張嘴就打了個隱藏的哈欠,眼泛淚花。
李無廷轉頭,看寧如深淚汪汪地盯著他,手上動作都頓了一下,“朕還沒說事,你這是什麼表情?”
寧如深,“激動,淚目。”
李無廷不欲同他糾纏這個問題,走到案後翻出張奏折一扔,“看看這個。”
“是。”寧如深走過去一翻,隻見上面全是些世族姓氏,他一個都不認識。
他捏著奏折抬眼揣測,“給臣準備的百家飯?”
李無廷,“………”
德全忙將拂塵一掸,“哎喲,寧大人可真是不記事了~那些都是曾依附崔家的世族,上次未曾論罪,因此也有族人會參與這次的會試。”
寧如深恍然:崔家那些絲絲縷縷的。
李無廷看向他,“寧卿覺得,可要給這些盤根錯節的世族重返朝堂的機會?”
寧如深點頭,“自然是給。”
李無廷眸光微沉,又聽人道:“但隻給一個。”
寧如深算盤啪啪響,“隻要拋出一餌,他們自會如魚爭食,彼此內耗。”
不就是內卷,他可太熟練了。
“……”
默了下,李無廷尾音微揚,“喔?有這麼多考生參與會試,寧卿要怎麼讓他們彼此消耗。”
寧如深也不知道大承朝的會試有哪些流程。
他就按自己的想法初步合計,“在殿試之前增加分組面試,再把這幾個世家分到一組。至於要扶哪一家,就由陛下來決斷。”
他說完,李無廷沒有說話。
德全卻心驚地一望:
他記得自己隱約瞥見聖上起草,似乎和寧大人想的相差無幾,隻不過要更詳盡些。
御書房裡靜了片刻。
隨後忽然聽李無廷輕笑了一聲,“寧卿。”
寧如深朝他看過去,隻見李無廷細長的眼睫微垂,唇角噙了抹說不出意味的笑意。
難得的不陰陽,還挺清潤如玉。
寧如深嗯了聲,“是?”
李無廷說,“寧卿想法甚好,這一組的面試就交給寧卿了。”
寧如深:???
他震驚了,他隻是隨口一說!而且,“陛下,可是臣磕壞腦子了!”
李無廷點頭,“所以讓你來負責。”
寧如深,“………”
你聽聽這話尊重過哪怕一方嗎?
他眸光深深,“臣遵旨。”
·
莫名攬下了一個面試百家飯的任務。
寧如深看李無廷也沒事同他說了,就準備回府補瞌睡,“陛下,臣先回了。”
李無廷正理著奏折,“寧卿該不會是回去睡覺的?”
“……”寧如深,“怎麼會,臣…”
他頓了頓,想起那把御賜的弓,“臣是準備回去勤練射箭,不辜負陛下的恩寵。”
理奏折的動作停下,“是嗎?”
寧如深包著淚花,目光真誠。
李無廷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寧卿如此有心,朕便再多恩寵些。從今日起,你同朕一道去箭亭練習。”
寧如深淚花都縮回去了點,“…什麼?”
李無廷已經放下奏折,“朕剛好要去練箭了。走吧,寧卿。”
寧如深:……%&*\]#<$!
箭亭位於宮中東門旁的一處池潭邊。
四周砌了紅牆,幾簇梨枝垂落,粹白的花搭在紅牆瓦檐。
正前方設了箭靶,四周還有供休息的矮桌。
宮人伺候在側,扳指、各式弓箭樣樣俱全。
李無廷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將袖一束拿了把自己常用的弓,順口吩咐內侍去給寧如深挑一把,“不用太重。”
“是,陛下。”
寧如深挑好了弓一回頭,就看一箭破空。
咻——
箭尾輕震,箭镞沒入正中。
李無廷一手搭箭張弓。
輪廓分明的側顏俊美而專注,一身常服更顯得身姿颀長,腰身勁瘦,小臂線條優美流暢。
寧如深看了眼,照著他的姿勢站好。
剛將弓舉起,忽然聽一旁德全長籲短嘆,“寧大人,您這姿勢不太標準啊~”
寧如深,“?”
幾步外的李無廷轉頭,打量一眼蹙眉,“朕教你的,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