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好啊,系好安全帶。」
為什麼會在這裡……
發生了什麼?
「你的父母都在這場車禍身亡了。」
「你算幸運,沒有坐在後座,安全氣囊起了作用。」
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醒醒!”
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墜入深淵前抓住了他的手。
猛然間睜開眼睛。
眼前是宋沅言的臉,他將自己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像哄著噩夢中醒來的孩子那樣,“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剛才像是夢魘一樣,迷迷糊糊說著奇怪的話。”
許其琛不住地喘著氣,愣了一會兒神,呆呆地開口問道,“我死了多久?”
“什麼死不死的,你怎麼一醒就說這些?”宋沅言眉頭皺著,“我真是提著一口氣,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許其琛抿著嘴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宋沅言的臉,沒有說話。
“你好好靠著,休息一下,我得繼續開車了,我們要趕在卯時前到達碼頭。”
許其琛點點頭,隨即又問道,“何小姐呢?”
宋沅言重新啟動了車子,“她帶著林念之回去了,她們是趁亂偷偷出來的,不趕緊回去就該惹人懷疑了。原本母親是要來送我的,我說今日有約,不在家過夜,時間又早,她便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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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其琛應了一聲,想起自己服藥前安排下來的事,“你打聽了謝家的消息嗎?”
“謝家現下什麼消息都沒有,想必都被謝老爺擋下了,能處理的都秘密處理了。他恐怕也是信了邪,你是不知道,方才我掘墳的時候,棺材上竟然還貼著黃符。”
聽著宋沅言的打趣,許其琛倒覺得這是自然,“他是個生意人,年歲又大,最害怕這些邪祟之說,何況這麼多年我在江衢的名聲一向是跟煞氣掛鉤的,他雖面上假裝不在意,可心裡總是存疑的,何況我隻是一個私生子,若不是為了傳承血脈,他也是瞧不上我的。”許其琛笑了笑,“如今我橫死了,他更是害怕這晦氣斷了謝家的財脈,我猜,短期內他絕不會將我的死訊透露出去,甚至會尋個留洋之類的借口,把我的失蹤搪塞過去。”
宋沅言調侃道,“你的心思倒是細。”
“我也是被逼無奈。”剛恢復一些的許其琛身子乏力,隻能懶懶靠在座椅上,說話的力氣也少了許多。
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0901:“許先生,您為何選擇將自己的死嫁禍在劉明德的頭上?”
在心裡回復0901倒是不費力氣,許其琛解釋,“總是要死的,既然原劇情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兇手人選,那麼誰都有這個可能,與其被動地猜測誰是兇手,然後自我保護,倒不如金蟬脫殼,選一個最容易打倒的反派,讓他替我的死背鍋。”
“再者,劉明德母子原本就殺了人,謝儒鈞的死是他們一手造成的,讓他償命一點也不冤枉。雖說宋沅風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記得他的命不長,在宋沅言出國後沒幾年就病逝了,也用不著我冒險去對付他了。”
0901表示了自己的贊同,就又下線了。
感覺最近它還挺忙的樣子。
許其琛覺得困,便歪著腦袋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但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宋沅言將車子停在了碼頭,走到後座的時候,看見剛醒過來還有些發蒙的許其琛,又恍惚又可愛地呆呆坐著,像個小動物。
兩個人裹著圍巾戴著帽子,拿著為數不多的行李上了船。大年初一,船上的人並不算多,就連以往一日三班的郵輪今日也隻剩下清早的一班。冬日的風混合著海水的氣味,吹在眼皮上,涼涼的,有些刺痛。
海上起了縹緲的晨霧,將他們二人裹在其中,宋沅言想讓許其琛好好休息,可他卻不肯。
“我想站在甲板上看一看日出。”
兩個人就這樣站著,肩膀依著肩膀,看著深藍色的天空漸漸泛白,如同水彩畫一樣的顏色漸染。不知這樣默默看了多久,期待中的那輪紅日才從遙遠的海平面出現,光芒刺透霧靄。
趴在欄杆上的許其琛側過臉,將捂住半張臉的圍巾微微扯下來一些,對著還望著海面的宋沅言說了一聲。
“新年快樂。”
宋沅言看向他,見許其琛又把臉埋進堆疊的圍巾裡,一時興起捏了捏他的臉,“生日快樂。”
“嗯?”許其琛發出一聲疑問的鼻音,愣了愣。宋沅言笑著趴在欄杆上,“你可是死而復生啊,以後咱們就在這一天過生日吧。”
“嗯。”許其琛瞄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去,看著浪花四濺的海面,“從今以後,我的家人隻有你了。”
他的聲音被濃鬱的晨霧衝淡了,輕輕柔柔地飄到了宋沅言的耳邊,又悄無聲息地炸開了一朵煙花。
甲板上的人不多也不少,宋沅言不動聲色地牽起許其琛的手,放到自己的面前,輕輕地吻了一下無名指的位置。
“這個地方,要留給我。”
朝陽飽滿的光線在他的臉上肆意流動著,照得他的笑容明朗萬分,還有那對總是戳在心尖上的虎牙。
心裡的悸動像是海浪,一波接著一波襲來。
“好餓。”許其琛抽出自己的手,伸了個懶腰,“想吃東西。”
“想吃什麼?我們下去餐廳看看?”
許其琛望著他的眼睛,語氣隨意又輕快地吐出兩個字,“餃子。”
說完他看向了宋沅言,對方兩手插進兜裡,臉上似乎沒有太多不自然的表情,隻是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有沒有呢,去看看吧。”
旅途遙遠,到了英國,許其琛和宋沅言租下了一個兩層樓的小房子,房東是個滿頭卷發看起來十分和善的阿姨,對亞洲人的長相實在是分辨不清,還以為二人是兄弟。
“來了這裡,可就沒有人伺候你了。”許其琛收拾房間也不忘打趣錦衣玉食的小少爺。
宋沅言可不吃這一套,趁他不注意從背後將他抱了起來,放在沙發上,拿走他手裡的掃帚,“你還說呢,外人都知道我是少爺,可我什麼時候叫你伺候過我?反而是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衣服,成天變著花樣哄你,真不知道誰才是少爺。”
許其琛順勢靠倒在沙發上,伸腿踢了踢宋沅言的小腿骨,“原來你這麼多怨言啊,這個名字可真沒起錯。”
彎著腰掃地的宋沅言一下子抓住了許其琛的腳踝,“你現在是越發牙尖嘴利了。”被抓著腳踝的許其琛完全沒有該適時求饒的覺悟,仍舊瞪著腿,直到宋沅言扔了掃帚壓在他身上,還像隻雛鳥似的撲騰個不停,邊笑邊說,“我再牙尖嘴利,也沒有你的牙尖。”
話音剛落,宋沅言就輕輕咬了一口許其琛的臉頰,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牙印,“知道就好。”
許其琛捂著自己的臉,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我受傷了,不能收拾房間了。”
宋沅言被他這副撒嬌還不自知的樣子逗笑了,“行,小少爺。”
英國的生活對許其琛來說不算特別難,最難的應該就是假裝成完全聽不懂英文的樣子。正巧有一天,是一次天氣很好的周末,房東太太敲開了家門。
許其琛當時正洗著蘋果,聽見有人敲門,喊了宋沅言一聲,可他在樓上似乎沒有聽見,於是許其琛甩了甩手上的水,擰開了門。
房東太太的手裡抱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一見到許其琛便開口解釋,說她最近得出一趟遠門,想託他倆幫忙照顧一下自己的貓。許其琛聽得清楚明白,可一想自己的設定是沒有學過外語的,於是假裝出一副尷尬的樣子,跑去樓上將宋沅言拉了下來,和房東太太對話。
許其琛回到廚房,將那個洗了一半的蘋果在水龍頭下面又衝了衝,然後拿著走到了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聽著兩個人的談話。
“麻煩你們了,這隻貓叫Anna,還算聽話,隻要給她足夠的糧食和水,一切她都可以自己解決的。”
宋沅言笑著將貓咪接了過來,“不客氣,我們會替您好好照顧她的。”
房東太太瞄了一眼沙發上的許其琛,笑著說道:“你弟弟真可愛,不知道他喜不喜歡貓?”
宋沅言笑了笑,“他自己就像一隻貓。”
許其琛聽得清清楚楚,還得裝作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咬下一口蘋果。
誰像貓了?
為什麼說我像貓?
那隻雪白的波斯貓從宋沅言的懷裡輕快地跳了下來,踱著步子來到許其琛的腳邊。
你過來做什麼?
“看來Anna很喜歡你弟弟呢。”房東太太笑眯眯道。
許其琛用腳趾碰了碰Anna的耳朵,痒痒的。
想吃蘋果嗎?
宋沅言回頭望了他一眼,“誰都喜歡他。”
現在,許其琛的耳朵也變得痒痒的了。
這個誇張的家伙,給我留一點面子吧。
送走了房東太太,宋沅言按照對方所說將準備好了貓糧和貓砂,走到沙發邊,將那隻貓抱到放著貓糧的小盆子旁,摸著他的腦袋,“以後就在這裡吃飯,知道了嗎?”
他的聲音很溫柔,許其琛趴在沙發上看書,耳朵卻跟著那隻貓到了宋沅言的懷裡。
說我像貓,現在可有了新寵了。
一山不容二貓。
這樣想著,許其琛一下子趴倒在書上,發出巨大的的聲響,宋沅言回頭,“怎麼了?”
“你剛剛跟房東太太說什麼了?”
宋沅言笑著說,“沒什麼啊,她告訴我怎麼養貓。”
許其琛側過臉,眼睛望著他和那隻貓,“還有呢?”
宋沅言臉不紅心不跳,“沒有了。”
許其琛哦了一聲。心裡覺得很是吃虧,明明知道他在說謊,卻沒辦法揭穿他的謊言,這種感覺真是煎熬。
吃飯的時候宋沅言忽然說,“我教你英文吧,你看在這邊生活,不會英文總是不方便的。”
許其琛的兩隻腳勾著,上下晃了晃,“好呀。”
心照不宣的謊言回合,卻莫名其妙叫人心情大好。
晚飯過後,宋沅言煮了一壺熱熱的紅茶,許其琛裹著毯子坐在陽臺的小桌子前,夕陽斜斜地灑在陽臺,把盆栽裡的花花草草照得飽滿而綺麗。
Anna趴在許其琛伸直的腳上,軟軟的肚皮貼著他涼涼的腳背,暖和又舒服。
“從哪裡學起呢?”宋沅言遞給他一杯紅茶,“就從簡單的對話來學吧。”
許其琛喝了一小口,濃鬱的茶香湧進肺腑,“好啊。我會說你好,還有再見,這兩句可以不教。”
宋沅言低著頭,嘴角含笑,“那今天就學自我介紹吧。”
許其琛放下杯子,非常配合地說好,然後還裝作一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看著宋沅言寫下一行行英文,然後逐字逐句地教他念。
Anna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好幾個來回,宋沅言已經教了他足足十句話,都是一些必要的日常用語。許其琛的心裡湧起一股惡作劇得逞的愉快感,腳趾輕輕地蹭著Anna肚皮上的毛,眼睛悄悄地瞟著低著頭認真寫著的宋沅言。
“就學這些吧,今天。”
許其琛點點頭,睡夠了的Anna有些餓了,慢悠悠地走回房間進食,許其琛將腿放到對面的宋沅言的大腿上,裝模作樣的捏著那張紙默念起來。宋沅言則是將自己椅子背上的毯子扯了蓋在他的腳上。
月亮逼退了不願離開的太陽,攜著星光爬上了墨藍色的天幕。許其琛伸了個懶腰,收回自己已經快要麻掉的腿,仰著脖子凝視著天空,“時間怎麼可以過得這麼快,一轉眼星星都出來了。”
宋沅言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書,笑著感慨,“時間本來就是幻覺。”
許其琛聽到這句話,覺得很有意思,大概是文字工作者的職業病。蹬了蹬宋沅言的膝蓋,“為什麼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