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江水源走了,如他來到黎關山和黎淺淺生命的那般突然,他離開這件事,也未曾有人想到。
黎淺淺想要將江水源下葬,但黎關山卻不肯。
“水源說了樹,他想要被埋在樹底下。”黎淺淺和黎關山在這件事上起了分歧,她說,“你為什麼不肯讓他入土為安呢?”
黎關山卻是冷漠道:“他哪裡都別想去。”
黎淺淺到底是黎關山的妹妹,僅從這句話裡就明白了他哥想要做什麼。
“你瘋了,你怎麼能這樣——”黎淺淺不可思議道,“黎關山,你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的離開?”
黎關山冷冷的說:“絕不。”
黎淺淺滿目絕望。
很快黎淺淺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黎關山果然找來了可以控制時間的異能者,然後將江水源的屍體就這樣保存了下來。像保存那隻玫瑰一樣,江水源被放到了一個水晶做的棺材裡,從外面看去,模樣像是睡著了。
黎淺淺又勸了她哥幾次,在他們的觀念裡,人死了市必須要下葬的,因為這樣靈魂才能轉生。
她母親當時去世時,她的父親雖然哀痛欲絕,卻還是將母親的遺體燒掉之後帶去了隻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埋葬了。
但是失去了水源的黎關山卻不肯,他不願意讓水源離開。
水晶棺材被放到了江水源原本住的地方,每天黎關山都會去那裡道早安晚安,像江水源曾經活著的那樣。
而和黎關山同命同途的墨脫,卻是連江水源的屋子也不肯出了。
黎淺淺終於知道自己的勸說是蒼白的,墨脫就是黎關山最原始欲望的表現,他喜歡什麼,黎關山就定然喜歡什麼,他想要怎麼做,便是黎關山內心深處最想做的事。
時光就這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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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黎淺淺想去看看江水源,她還未進屋子,便聽到了悠揚的口琴聲。還是那首白樺林。
黎淺淺含著淚,輕輕的推開了門,她看到黎關山坐在江水源的身邊,身邊放著那朵依舊豔麗的玫瑰花。
在這一刻,黎淺淺終於明白了黎關山為什麼要將江水源的時光凍結。事實上,黎關山凍結的不止是江水源的時間,還有屬於他自己的時光。
他永遠活在江水源離去的那一刻,歲月再不向前。
第108章 現實世界的一天
白羅羅坐在休眠倉裡發呆。
營養液已經被泄掉了,他也從睡夢中醒來,可是他還是一動不動的坐著,腦子裡亂成一片。
死前的記憶是那般的清晰,黎淺淺的嚎啕, 墨脫的咆哮, 黎關山沉默的淚。他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現了那朵凝固了時光的玫瑰, 還有那一眼望不到頭的沙丘和沙丘上零星的綠意, 他的樹還未成林, 他便已經離開了。
白羅羅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外面輕輕的敲門,他才如夢如醒。
“誰?”白羅羅問。
“羅羅?”是李淺的聲音,他在社和局裡負責後勤, 所以一早就知道白羅羅從任務世界裡回來了。
“你啊。”白羅羅聽到李淺的聲音,才勉強對這個世界生出了點滴熟悉的感覺, 他伸手抹了把臉, 低低道:“有事麼……”
李淺說:“你還沒去洗澡?”
白羅羅說:“沒有……”他緩緩的從休眠倉裡站起來,走向了浴室道, “我這就去。”
“好,我在外面等你。”李淺說。
溫熱的水從頭澆下,暖了冰冷的皮膚,白羅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的覺得有些陌生。他伸出手,觸到了冰冷的鏡面,指尖感到了一片冰涼。
“我真的回來了麼……”白羅羅這麼問了句,隨即猛地回神,臉色變得慘白無比——他意識到了,自己問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問題。
迅速的洗完了澡,白羅羅穿好衣服出了門,看到了在門邊等著的李淺。
李淺看著白羅羅的臉色,擔憂道:“羅羅,你沒事吧?”
白羅羅搖搖頭,他所:“我沒事。”
李淺說:“你餓了麼?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不了。”白羅羅說,“我想先回去睡個覺。”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濃鬱的倦色。
李淺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有再勸。
白羅羅一個人回了單位的宿舍,他坐在床上,卻還是整個人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這次的任務他得了個A+的成績,但當系統宣布的那一刻,他卻發現自己感到的不是喜悅,而是悲傷。他的記憶,還是被那個世界的悲傷覆蓋著,他一閉眼,甚至就能回憶起那個世界的人在面臨他的死亡時露出的悲痛欲絕的表情。
而這個世界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白羅羅想起了自己曾經去過的那麼多個世界。雖然那些世界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但他還是能隱約感到,自己忘掉了很重要的東西。
第二天,李淺來找白羅羅,叫他去做情感析出。
白羅羅沉默片刻後,態度堅定的拒絕了李淺的提議。
李淺顯然有些驚訝,他說:“羅羅——”
白羅羅說:“我不想做。”
“你在那個世界遇到了什麼?”李淺道,“你……”
白羅羅本來坐在床上低著頭,聽到李淺的問話微微抬眸,他說:“李淺,你告訴我,社和局,到底是做什麼的?”
李淺語塞。
白羅羅說:“你們告訴我是為了給其他的世界帶去愛,那麼在我走後呢,那些愛又變成了什麼?”
李淺道:“羅羅……”
白羅羅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李淺蹙眉,他欲言又止,但終於是沒有說什麼。
白羅羅本該是要去做情感析出的,但他卻沒有,不但沒有,他也不打算做了。他雖然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但也有自己的堅持。
白羅羅吸了口氣,從自己的手機裡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沒有多做猶豫,便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楊野渡的聲音傳了過來。
楊野渡說:“你好。”
白羅羅說:“你好……”
他還沒說什麼事,楊野渡就道:“你任務結束了,評級是A”
白羅羅雖然有些驚訝,口中還是應了聲嗯。
“你過來吧。”楊野渡說了個地址,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漫不經心,“注意安全。”
白羅羅掛了電話,穿好衣服便出了門。
楊野渡告訴白羅羅的地方,應該是他的住所,在遠郊,就算是打車過去也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
白羅羅坐在出租車上發呆,約莫是他臉色太難看,出租車司機還關心的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白羅羅說:“沒有啊,我挺好的,就是有點累。”
“哦,你們年輕人啊。”司機說,“別光顧著賺錢,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白羅羅笑著應好。
楊野渡說的地方,是一個別墅小區,白羅羅找到了楊野渡說的門牌號碼。他的腦子有點亂,內心深處卻已經感覺到自己觸到了某些關鍵的東西,而楊野渡,定然可以解決他的疑問。
白羅羅按響門鈴不久,楊野渡就來給他開了門。
不得不說楊野渡是個長的非常漂亮的青年,隻是和白羅羅溫和的氣質相比,他給人的感覺更加高傲,更不容易靠近。
“進來吧。”楊野渡像是剛睡醒,他打了個哈欠,抓了抓凌亂的頭發坐回了客廳。
白羅羅換了鞋,慢慢的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楊野渡給白羅羅倒了熱水,說:“家裡沒飲料,將就著喝。”
白羅羅到不介意這個,他嗯了聲,把杯子捧在手裡。
“你才做完任務吧?已經做了情感析出了?”楊野渡道。
白羅羅搖搖頭,他說:“我還沒做。”
“為什麼沒做?”楊野渡挑眉。
白羅羅舔舔幹澀的唇,眉目之間縈繞著一股子疲憊,他說:“我……覺得那個不是很好。”
楊野渡說:“那你打算辭職了麼?”
白羅羅半晌沒說話,最後輕輕的點點頭。
楊野渡說:“挺好。”
白羅羅說:“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他說,“你可以給我答案麼?”
楊野渡看著白羅羅,慢慢的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羅羅深吸一口氣,問出了那個在他心中糾結許久的問題,他說:“社和局,到底是做什麼的。”
楊野渡沒有直接回答白羅羅的問題,他說:“你知道麼,在幾年前,社和局曾經有一個工作人員跳樓自殺了,原因是分不清現實和任務世界。”
白羅羅說知道。
楊野渡繼續款款道來,他說:“這就是不做情感析出的後果,雖然情感析出的名字聽起來像是把情感抽取出來,但事實上根本就不是,它隻是一種愚蠢的手段,暫時的將和情感有關的記憶暫時封存起來。人為什麼在死後要過奈何橋和孟婆湯?因為人是種脆弱的生物,一具身體裡承載不了那麼多激烈的情感。”
每一次任務,就等於一次死亡,而情感析出,就是低配的孟婆湯,喝不了孟婆湯的輪回人,遲早被生生世世激烈的情感逼瘋。
白羅羅恍然。
“社和局,顧名思義,就是為了維護社會和諧的機構。”楊野渡繼續道,“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他們比其他人更聰明,能力更強,但卻得了無法治愈的疾病——他們感覺不到感情。”他說到這裡,笑了起來,“說白了,我們就是他們的藥。”
白羅羅想到了什麼,表情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