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卻沒有絲毫越界的部分,他真正地擔憂著。
“別這麼累了……你看你這小身板,豆芽菜似的。”
白璐小聲說:“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
又是一陣安靜。
他就留在了她的身邊,把腰彎著,從白璐的角度看過去,好像一隻倒在身邊的大蝦。
他淡淡地說話,眼睛不知道看著何處。
“小白,我那天回家了。”
白璐覺得屋裡的一切都好靜,隻有他的輕語。
光陰凝固在清淡的下午。
“其實我有想過回去看看,但往常都是我爸在家的時候我才會回去,至少他在,我們不至於撕破臉……”
談起家裡的事,少年的語氣無法再輕盈。
可也談不上沉重,隻有疲憊,走投無路的疲憊。
他的臉埋在胳膊裡,悶聲說:“我朋友一直都跟我說不是我的錯,雖然我知道他們隻是在哄我,我拉不下來臉的時候,就把這些話當真了……”
白璐感覺到自己一隻手被許輝握住了。
他手掌很大,修長纖細,掌心有汗,指尖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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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見小恆……但我又不知道要怎麼見,他一定恨死我了,全家都恨死我了。”
他自言自語說了很久,最後無措之際,又下意識地埋怨白璐。
“你跟我是一邊的吧,你那天不該那麼說我,本來都好好的……你當初追我的時候溫柔勁去哪了,你他媽對我一點都不好了……”
白璐轉過頭,看見許輝細長的脖頸,在黑發的襯託下,皮膚更加白皙。
白璐輕輕抬起手,蓋在上面。
許輝的身體很熱,可能是情緒有些激動的原因。
他還在嘀咕著,在感覺到白璐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後,他輕顫一下,從胳膊中轉過頭。
細致而孤獨的人,眼睛裡帶著微微憔悴。
“摘眼鏡給我看看。”
白璐搖頭。
“看看。”
白璐輕聲說:“別沒事找事。”
許輝在沙發裡蠕動,“是不是老子對你好一點,你就得寸進尺了?”
白璐側著頭,無意識地點了點。
許輝吸了一口氣,白璐覺得他可能是想扳回點什麼,比如讓她知道他的條件其實很好,追他的漂亮姑娘大把大把,她要是不珍惜轉眼就要失去機會……
可許輝什麼都沒有說。
吸完了氣,他自己憋著,臉鼓了鼓,又吐了出來。
他又靠近了一些,身體將白璐半包著。
“睡會吧。”白璐低聲說,手下輕輕摸了摸。
他像個被安撫的孩子,身體蜷了蜷。
“那我躺一會……”他喃喃地說,“你先自己看,我等下陪你……”
白璐揉了揉,許輝又說:“我昨晚睡不著……”
“我知道。”她細細的聲音有種平穩的力量,他閉上眼睛,很快入眠。
白璐側著頭。
他的睡顏很幹淨——幹淨而無辜。
白璐看了一會,把目光挪回砍殺的電影畫面裡。
恍然之間,她想起之前與吳瀚文的對話。
吳瀚文問她,關於接近許輝這件事,她現在的想法,跟開始時是不是還相同。
她隨口回答,太久了,我忘了。
如今似乎一語成谶。
章節目錄 第二十五章
商場已經開始播放音樂,進行溫柔的趕人。
孫玉河雙手插兜,一臉不滿地跟在許輝身後。
本來是來步行街打電玩,結果半路這位大爺忽然覺得無聊了,扔下一幹朋友自己出來。孫玉河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病,放棄排了許久的遊戲機跟著他出來,結果發現他是去逛商場了。
“有勁沒勁啊你。”孫玉河在後面使勁催許輝,“趕緊回去,我跟大海還約了搶十,馬上要開始了。”
許輝的目光被一家水晶飾品專賣店吸引,櫃臺裡的小天鵝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哎!”孫玉河見許輝愛理不理,不滿地喊道。
許輝貼近了一點看,一邊無所謂地說:“你回去好了,也沒讓你跟著。”
“嘿我說你——!”孫玉河簡直無語了,一根手指對著許輝指指點點。“你看看你這完蛋樣!”
許輝聞若未聞,對身邊等待的營業員說:“你們這個款的,除了天鵝有別的沒?”
許輝本就白,在店裡強燈照射下,也像個透明的飾品一樣。
年輕的營業員高高興興地服務。
“請問別的款是指——”
“別的動物,不要天鵝。”許輝想了想,“鴨子有麼。”
孫玉河在旁邊嗤笑一聲,“又開始矯情了是不,誰是鴨子,我他媽看你是鴨子。”
許輝斜了他一眼,淡淡說:“男的身上別隨便用鴨子。”
孫玉河頓頓,而後咧嘴,“你說你淫不淫,誰往哪方面想了。”
許輝玩世不恭地一樂,旁邊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營業員臉上微紅。
許輝看過來,營業員磕磕絆絆地說:“不、不好意思,這種暫時沒有鴨子的造型。不過有小熊和兔子,要看一眼麼?”
孫玉河在後面不耐煩地說:“就天鵝唄,趕緊買趕緊走。”
許輝充滿耐心,跟營業員和聲道:“幫我拿一下吧。”
“請跟我來。”營業員領著許輝往裡面走,孫玉河在後面痛心疾首。
“陷進去了,你是徹底陷進去了。我的天老爺!說出去誰信,白瞎了你那張臉,外強中幹的慫貨!”
許輝不以為意,哼笑一聲,“你要不要給惠子買點什麼?”
“你拿錢啊?”
營業員把小熊和兔子放在櫃臺上給許輝看,許輝一邊看一邊說:“行啊,你看中哪個,我買。”
孫玉河被噎了一下,磨了磨牙,看著許輝一臉認真挑禮物的樣子,莫名有點來氣,可氣還沒撒出來,轉眼又覺得心酸。
少年心事在胸口扭了一扭,最後過去踹了許輝一腳。
許輝回頭,“找打?”
孫玉河指著兔子,“就這個了,別挑了。”
“這個好?”
“嗯。”孫玉河隨口應和。
許輝衝營業員點點頭,營業員拿著小兔子包裝開票。
拿著店裡的袋子往外走,孫玉河問許輝:“挺長時間沒見你叫她出來了。”
許輝:“他們今天期中考試,之前在準備考試來著。”
“準備考試?她學習好麼?”
“不知道。”
孫玉河:“哪個學校?”
自動門不是很敏感,許輝抬腳晃了晃,門開,兩人出了商場。
“不知道。”
“你怎麼都不問問。”
“問那幹什麼,不重要。”
“那你們在一起都幹什麼了?”孫玉河問完,眼神有點邪惡地看著他,“啊,幹什麼了?是不是直奔主題了?”
許輝嗤了一聲,“我都懶得理你……”
“怎麼著,你要跟她細水長流了?”
許輝聳聳肩。
兩人在商場門口各點一支煙。
太陽快落山了,深秋時節,風一天比一天冷。
“我過些日子打算回家一趟。”許輝低聲說。
孫玉河看過去,“你爸回來了?”
“嗯。”
涉及到許輝家裡的事,孫玉河言辭嚴謹。
“那就回去看看……晚上回來麼?”
“不知道。”
“別太當真了。”孫玉河撇撇嘴,“你家那倆老娘們,愛他媽怎麼地就怎麼地吧。你弟弟的事又不是——”
“行了。”許輝皺眉,低下頭,彈了彈煙。
孫玉河努努嘴。
每次提到家裡的事情時,他總覺得許輝有點喜怒無常。
兩人都沉默了。
安靜下來後,許輝那種需求幫助的孤獨感更加明顯。
孫玉河不知如何幫他。
他們都想幫他,但沒人能找到切入口。這偶爾讓他覺得有點無力,許輝對朋友很好,可沒人知道怎麼拉他一把。
“阿河……”許輝看著地面,額前的頭發落下,擋住了眼睛。
孫玉河很快抬頭,“怎麼了?”
許輝:“我想跟我爸要點錢……”
孫玉河:“什麼錢?”
許輝淡淡地說:“我不想讓她天天打工,我想給她拿點錢,給她妹妹看病。”
孫玉河一愣,有點感慨地說:“有這麼喜歡?”
許輝聽完問話,沒有馬上回答,仔細想了想,最後輕輕樂了一聲。
那笑短暫如天邊紅霞,轉瞬即逝,但餘溫猶在。
孫玉河在那個瞬間拿煙的手不自主地顫了顫,好像一直困擾他的問題被無意中解決了。
不論用什麼方法,有人找到了那個突破口。
許輝把抽完的煙掐滅,抬起頭,看著孫玉河說:“我之前考慮過,反正家裡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回去,我現在也成年了,打算跟我爸要五十萬,當借的,以後還他。”
“那要完錢呢?”
“等她畢業的,看看她想不想上大學,上的話我就去她的城市,不上的話我們就留在這。”
“啊?去別的城市?幹些什麼?”
“隨便幹點什麼。”
“能活麼你!?”孫玉河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使勁一拍巴掌。“你看清自己本質行不行,你他媽根本就是個少爺命啊,五十萬給我夠活,給你能不能撐一年都是問題!”
許輝歪過頭,看著孫玉河,微微疑惑地問:
“少爺命……我這樣的?”
孫玉河咬緊牙,他見不得許輝這樣,心裡憋屈。
“阿河,你信不信也好,我不是少爺命。”許輝拎著禮物袋。
“那你離開家了有什麼打算麼。”
許輝也有些茫茫,“我在慢慢想……”未來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可他還是盡量打氣說,“走一步算一步吧。”
孫玉河嘖嘖兩聲,“喲,有了妹子就是不一樣了。得,有你這話就行了。”
許輝拿出手機,說:“我要去找她了,我們約在晚上見面的。”
孫玉河:“那我自己先回去了。”
許輝被剛剛的談話勾起心事,點點頭說了句再見。
*
最後一門的收卷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在講臺上拍拍手。
“最後一桌同學收試卷和答題卡,其他同學先不要動。”
十一月中下旬,北風開始刺骨。
花都謝了,葉都落了。
穿的衣服與做的習題一樣,一天比一天多。
深秋的季節,天一直泛著黑青。
白璐背著書包,把校服領口拉到最高,蓋住了半張臉,悶著頭往學校外面走。
身後傳來腳步聲,肩膀被拍了一下。
“去哪兒?”
吳瀚文問話越來越簡潔。
白璐說:“考完試,出去走走。”
吳瀚文:“別去了。”
白璐沒有說話,吳瀚文也背著書包,低聲說:“我知道,同樣的話說的次數越多越沒力度。”
白璐:“不會……”
“就算沒力度我也要說。”吳瀚文正色看著她,“白璐,別去找許輝,你不懂他。”
“我需要懂什麼?”
“你是不是已經……”
“沒。”
吳瀚文沉了沉氣,說:“白璐,你不能犯這種錯誤。”
“什麼錯誤?”
“你本身去找他已經是個錯誤!”吳瀚文忽然厲聲說,“你那麼聰明,我不信你不懂,你早該明白這事沒意義,還拖著幹什麼?”
白璐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