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璐抿嘴。
吳瀚文原地走動了幾下,又說:“是不是之前運動會的時候你也是……”
白璐沒有說話,但是目光分明已經給出答案。
吳瀚文手掐著腰,急得都有些駝背了,臉皺到一起,痛心疾首地說:
“你怎麼會跟他弄到一起呢!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麼,蔣茹在他身上栽了那麼大的跟鬥你都沒記住?虧了我還幫你瞞著包老師!”
白璐搖搖頭,“你想太多了。”
“我想什麼了就想太多了?那是晚上,你從他家裡出來,你告訴我怎麼往少了想?”
白璐無聲地看著他,吳瀚文的目光漸漸嚴厲起來。
“你解釋啊?”
白璐:“還是你先解釋一下吧。”
吳瀚文一愣,“我解釋?我解釋什麼?”
白璐:“為什麼這麼在意我的事。”
吳瀚文好像忽然間被饅頭噎住了,目光亂竄,支支吾吾。
“我、我就是,就是問一下。”
“有這麼問的?”
“……你畢竟是我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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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吳瀚文抬頭,看見白璐的目光,“謝謝你關心我。”
她話裡沒有任何嘲諷的語氣,吳瀚文漸漸安定下來。
“你……”
“不是你想的那樣。”
吳瀚文迎著白璐的目光,終於能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想的什麼樣?”
白璐抬眼,“那樣。”
“可你也不會憑白地去——”說到一半,吳瀚文忽然停住,他眼睛亮了片刻。
白璐曾從他的臉上見過很多次這樣的表情,那是解開難題的瞬間才會出現的神色。
“因為蔣茹。”
吳瀚文猜測的時候還猶猶豫豫,可話說完的一刻,忽然就確信了。
“因為蔣茹,對不對?”
半晌,白璐輕輕吸了一口氣,感慨的語氣,“厲害啊。”
吳瀚文剛被誇得有點飄,又忽然想到現在不是在做試卷。
掐著腰,吳瀚文來回踱步,覺得有好多想說的話,可一時又不知從哪開口。
白璐忍不住說:“不暈麼?”
“不!”吳瀚文瞪了一眼,接著走。
“那我先走了。”
“站住!”
白璐回身,“再晚要來不及吃飯了。”
吳瀚文瞪眼:“你還有心思吃飯!”
“你不餓麼?”
“我——”
白璐擺擺頭,“來,我請你吃。”
吳瀚文立在當場。白璐又催了一句,吳瀚文啞口無言,撓撓頭,跟了上去。
兩人一同往食堂走,白璐:“啊……”
“你別想再打聽許輝的事了!”吳瀚文連珠炮似地蹦出來。
白璐嘴才張了一半,詫異地看著吳瀚文,“什麼?”
白璐的神情讓吳瀚文覺得自己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有些尷尬地說:“沒沒,怎麼了?”
白璐:“哦,你想吃什麼?”說著又她笑了笑,“別太貴,手下留情。”
“放心!”吳瀚文爽利地說:“刀削面走一波。”
吳瀚文開始講下次考試的事情。
低著頭步上臺階,白璐聽著吳瀚文的話,嘴唇抿著,唇色淡淡。
章節目錄 第二十一章
夜很靜,小區裡更靜。
出租車停在門口,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少年給了錢,開門步入夜色。
最近連下了幾場雨,空氣潮湿,他下車的時候咳嗽了一聲,用手蓋住了。
來到一幢別墅前。
這座花園小區不算新,有近二十年房齡,剛開盤的時候是本市最貴的樓盤,幾年前被超過了。
他印象太深了。
本來他父親是準備在那個新樓盤裡買房的,定金都已經付好。
那年他初二,父親有一晚興高採烈地回家,說房子年底就能交鑰匙了,等裝修完明年就能搬過去。
他把結構圖拿回來,給全家人看。
新別墅也是三層,一層一間主臥。大家圍在一起討論分屋子的時候,父親跟王婕笑著說:“咱倆就住二樓主臥吧,我住房子就喜歡住二樓。”
王婕連連說好,拿著圖片興致勃勃地看著。
從書裡抬起頭,他偶然回想起,母親從前住在三樓。
許易恆被王婕抱在懷裡,王婕問:“小恆喜歡幾樓?”
許易恆從王婕懷裡掙脫出來,王婕拉也沒拉住,直接蹦到坐在一邊的許輝身邊。
脆生生地說:“哥哥住哪我住哪!”
王婕有點尷尬。
“別打擾你哥哥看書……”
許易恆那時十歲,是男孩最能瘋的時候,可他的性格卻比較內向,在學校從來蔫聲蔫氣,隻有回家了在爸媽面前才放開一些。
許輝低著頭看他,沒說話。
父親提點似地對許輝說:“要不你跟你弟弟住三樓?三樓寬敞,還有個閣樓。”
許易恆激動地拍手,“閣樓!”他拉著許輝的袖子,“哥……哥!”
許易恆長得很可愛,繼承了父母的美貌。
畢竟有血緣關系,他看起來跟許輝有幾分相似。
許易恆眼睛大而有神,小心地盯著許輝。“哥……咱們住三樓吧。”
許輝不知道腦海裡想到什麼,沉默了好久。
父親低聲叫他:“阿輝……”
許輝抬眼,看見父親與王婕都在看著他。
他點點頭,“行。”
許易恆趴在許輝的背上開心地大叫。
那天晚上,許易恆賴在許輝房裡,很晚都不肯走。
他很興奮,在許輝屋裡蹦蹦跳跳。
許輝躺在床上玩遊戲機,許易恆趴過來。
“哥,你後天過生日!”
許輝嗯了一聲。
“你在哪過啊,是不是有同學去,我也去吧。”
許輝哼笑一聲,眼睛並沒有離開遊戲機。
許易恆扒著許輝的手,“在哪呀?”
許輝撥開他,皺著眉。
“別亂動。”
“那在哪啊?在哪在哪在哪?”
節奏被打亂,許輝操作的機器人終於被炮火轟掉,倒地不起。
許輝閉上眼,把遊戲機扔到一邊,許易恆還在旁邊問。
“在哪啊哥?”
許輝不耐煩地把被蓋起,“我要上學,生日不過了。”
“啊,怎麼不過了!”許易恆有點失望。
“學校補課。”許輝隨口一說,蒙被睡覺。
他隨口一說……
*
院子沒有人打理,堆得全是雜物。
父親在外談生意。
都說家是避風的港灣,可最近兩年,他父親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沒有人氣的房子,看著格外寒涼。
許輝掏出鑰匙開門,鑰匙擰到一半,裡面有人打開了。
是保姆吳阿姨。
吳阿姨今年四十多歲,是一個職業家政。
家裡出事之後,父親找她來幫忙照顧王婕,已經好幾年了。
許輝很少見到她,她一踏入家門就陪在王婕身邊,是以對許輝有著強烈的敵視情緒。
吳阿姨應該是聽見門口的動靜才過來開門,見到許輝,她禁不住啊了一聲,然後馬上擋在門口,打量著許輝說:
“你爸沒在家。”
許輝僵硬地嗯了一聲,“我回來拿點東西。”
吳阿姨有點猶豫,“今天你媽回家住了……”
許輝手插在褲兜裡。
“她在家?”
“是啊,白天一直在醫院,最近身體不好,晚上回來休息。”她看著許輝,“所以你過兩天再拿吧。”
“她……”許輝欲言又止,頭一直垂著,看著地面。
這時另外一道聲音傳來,有些柔弱的女聲。
“吳姐,誰呀?”
“沒人!”吳阿姨馬上回頭喊了一句,然後轉回來,使勁給許輝擠眼色。“趕緊的呀。”
許輝撇開眼,猶豫了一下,腳還沒動地方。
拖鞋的聲音漸漸近了,吳阿姨抬手推了許輝一下,就要關門,許輝抽出一隻手,抵住。
“吳姐?”王婕走過來,終於看見門口的許輝。
“……”
吳阿姨一跺腳,“嘿呦!”衝著許輝狠白一眼。
王婕還不到四十歲,人已經老得不成樣子,完全找不到當初的風姿,頭發白了大半也沒有染,皮膚粗糙,眼袋黑深。
她看見許輝的一瞬,人呆立住,而後轉過頭,默不作聲地往樓上走。
“小婕!”吳阿姨跟過去扶著她,剩下許輝一個人晾在門口。
“王姨。”許輝開口。
王婕回頭,沒等許輝說什麼,已經開口道:“你要拿什麼就拿什麼,不用問我。”
“不是……”
許輝胸口壓著石頭一樣,說話磨砂般吃力。
“小恆……”
剛剛說出兩個字,王婕忽然悽厲大叫。
“你要拿什麼就拿什麼!要拿什麼就拿!不要問我!別問我——!”
她聲音太尖太銳,到了破音走調的程度。
吳阿姨抱著她,一邊拍她的後背。
“好了好了,小婕,不想了啊。”一邊又指著門口的許輝,眯著眼睛,指尖如錐子一樣,咬牙切齒地說:
“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壞呢!就沒見過你這麼惡毒的!害了自己弟弟現在還回來害媽!”
剛剛初秋,可屋裡已經冷如冰窖。
王婕崩潰了,捂著臉,大聲哭嚎。
“真壞啊你!”吳阿姨還指著許輝,臉都氣變形了,不住地說:“你媽都什麼樣了你還說這些!這家全讓你毀了,好好的全讓你毀了!”
許輝褲兜裡的手握在一起,沒用力,卻抖得不行。
地上一道門檻,不高,卻永遠也跨不過去。
許輝一句都不能再聽,狠狠摔上門,背過身跑掉。
吳阿姨瞪著眼睛看著門,尖叫地喊:“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啊這是!”
王婕跪倒在地上,吳阿姨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後背。
“別理他!”
吳阿姨嘆口氣,說:“真是壞到家了!小婕,要我說你就的盯準許正鋼,最好就自己再生一個,到最後一分錢都別給他!讓他知道報應!哎……你這麼善良,老天不長眼,好心沒好報喲。小恆多好的孩子,聰明可愛的。”
空蕩的別墅裡,哭聲近乎瘋癲。
*
他跑了太遠。
出了院子,出了小區,跑出去整整兩條街才停下。
渾身都是汗,嗓子幹澀無比。
小賣店,許輝抽了一瓶水,扔下錢就走,後面老板使勁喊他,“找錢啊!找錢!”聽都沒聽見,大步離開。
一瓶農夫山泉賣了一百塊錢,老板樂得嘴角咧到耳根。
許輝在路邊灌了整整一瓶水,喝了一半,倒了一半,衣服湿透,可身上還是燙的。
空瓶扔到一旁,許輝狠狠地抹了一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