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聽不懂?”
南笳咬著唇,將書拿起來,隨意地翻開一頁。她抬頭看了一眼,他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即便是他坐的位置,視線處於低處,可他的目光仍然能支配一切。
他冷聲再次吩咐:“讀。”
南笳聲音發啞,開口第一個字沒發出聲,“……她對我的態度沒有改變,遇見我的時候,還是那麼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氣,甚至還有點蔑視我、痛恨我。她一向並不掩飾她對我的厭惡,這一點我看得出來……我們兩人之間存在著某種微妙的關系,就她對待一切人的那種傲慢不可一世的德性來看,我很不理解這種關系……”【注】
南笳臉上毫無血色,更無波瀾,雖然心髒因為恥辱感在劇烈灼燒,像把高度的酒精澆在血淋淋的創面上。
她不明白周濂月是想做什麼,自己又在做什麼。
但一點不比把她剝光了扔在大街上展覽來得更有尊嚴。
空間安靜極了,讀的每一個字落下,她都能聽見自己的回音。
她沒去看對面,不知道此刻周濂月是什麼表情。
他坐在那裡,哪怕什麼都不做……就已經達成了羞辱的事實。
她隻能機械地,繼續往下讀。
嗓子發幹,手指也微微顫抖。後來,好像一切都開始變得麻木起來。
周濂月陷入長久的沉默,夾在手裡的煙再沒抽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隻覺得索然,無意義。
Advertisement
南笳聲音沙啞而機械,但始終平穩,沒有太大起伏。
他抬頭看一眼,她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好像屬於她的靈魂已經抽離,留在這兒的隻是一具軀殼。
他揚手,將打火機往桌面上一扔。
南笳聞聲一頓,抬起頭來。
她目光裡有種溺水般的死寂。
周濂月閉了閉眼。
似乎是多年前的場景回放。
空曠的書房,無人的深夜,端坐於書桌後,面無表情抽雪茄的大人,書桌前捧著信紙,一字一句機械念讀的少年……
“行了。”周濂月忽地出聲。
他倏然站起身,一把將書從南笳的手裡奪了回來,隨意往桌上一扔。
南笳緊抿著唇,抬眼。
周濂月走到書桌前去,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腰,低頭停頓一霎,帶幾分戾氣地,徑直咬住她的唇。
過了好一會兒,南笳才遲緩地回應。
周濂月將她抱起來,放在書桌上。
眼前的人冷得像大雪彌城的冬天,他為她做前戲,那緩慢而壓抑著情緒的耐心,慢條斯理的動作,像是一種蔑視,要眼睜睜看著她,一分一分在他面前崩潰。
他太熟悉她,輕易就能做到。
南笳力氣被抽幹,想癱倒下去,卻也隻能癱在懷裡。
她想到在鎮上的那天,他們在保姆車裡,他抱著她安靜聽她說話,那樣的溫情像是做了一個短暫的晨夢。
周濂月將她抱起來,到床上去。
滅掉所有的燈,黑暗是他們熟悉的環境。
即便害怕這個人,可在這段畸形的關系裡,他們依然有最本能的默契。
最後的瞬間,南笳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割裂成兩半,痛苦和快樂從未如此泾渭分明過。
“啪”的一聲輕響,是周濂月打開了床頭燈。
南笳臉埋在枕頭裡沒有動彈,聽見滑打火機的聲音。
鼻腔裡嗅到煙味。
緊跟著,周濂月微涼的手指探過來,輕梳她微微濡湿的頭發。
她還是不動彈。
周濂月手臂伸到她腋下去抱她,她不得不爬起來,雙膝跪坐。
他將煙遞到她嘴邊,她銜住,很短地吸了一口。
南笳感覺到,周濂月的憤怒短暫地過去了,他似乎又變回了她已經熟悉的模樣。
但她知道不是。
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熟悉過周濂月。
南笳咬著煙,呼吸裡有各種渾濁的氣息,像是沼澤上的霧氣。
“周濂月……”
周濂月抬眼。
她下意識地準備笑一聲,又想到他似乎不喜歡她這樣,忍住了,隻輕聲說:“……花錢不是圖個開心嗎,如果我讓你這麼不高興,你何必……”
周濂月淡淡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
“這是高興嗎……”她幾分啞然,“或者,至少你告訴我,你想讓我怎麼做?”
周濂月瞧她片刻,卻什麼也沒說,隻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緊跟著下地,撈起長褲套上。
浴室傳來哗哗的水聲。
南笳仰躺下來,手臂搭在床沿上,煙靜靜地燒,幽黃燈光下,一簇淡藍色煙霧緩緩上升。
她偏著頭,一動也不動地看著。
周濂月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她也爬起來,把煙滅了,走去洗澡。
洗漱完,吹幹頭發。
經過書桌的時候,南笳頓了下,丟放在書桌上的那本書,已經不在了,被收了起來。
第27章 (搬過來)
周濂月坐在沙發上,剛打完一個電話,放了手機,衝她招了招手。
南笳走過去,被他捉著手腕一牽,不由地在他腿上坐了下來。
周濂月半抱著她,一隻手輕撫她的頭發,隨意的口吻:“今兒被求婚的是你朋友?”
“我閨蜜。”
“丁程東說請你們劇團吃夜宵。”
南笳不知道周濂月想說什麼,“好像是吧。”
周濂月瞥她一眼,指節碰了碰她的臉頰,淡淡地說:“陪我吃點兒東西。一會兒司機送你過去。”
“好。”南笳無所謂了,隨意他怎麼安排。她警覺地想,這有點像是巴掌後的棗兒。
坐了會兒,周濂月來了個電話。
南笳準備要從他腿上起來,他伸手攬了一下,南笳便不動了。
電話像是許助打來的,不知道匯報了什麼事情,周濂月聽完後沒做什麼具體指示,隻讓許助過來一趟。
電話掛斷,周濂月讓南笳自己坐會兒,起身走到了書桌那兒,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南笳則趴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朋友圈刷下去好幾條都是今晚見面會以及陳田田被求婚的動態,她挨個地點了贊。
沒一會兒,響起敲門聲。
南笳爬起來,周濂月也站起身往門口走去,瞥她一下,淡淡地說了句:“去把衣服換了。”
南笳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浴袍。
南笳換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浴室。
周濂月點的餐送到了,擺放在了吧臺上。他已坐回到了書桌後面,仍舊埋首於電腦,也沒抬頭,隻說:“你先吃吧。”
南笳吃過晚飯了,一點也不餓。但沒說什麼,走去吧臺那兒坐了下來。兩份西冷牛排,一瓶白葡萄酒。
南笳開了酒,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沒過多久,再度響起敲門聲,這回來的是許助。
他進門後向南笳微笑頷首致意,便跟著周濂月一塊兒去了書房那邊。
吧臺與客廳相連,客廳與書房之前有個隔斷,半開放的,書房聲音能清晰傳過來。
周濂月語氣雖平淡,卻能聽出來很不悅:“前臺蹲點、攔車、闖酒會驚擾董事……下一回這位李總還想做什麼?爬我們辦公大樓跳樓示威?”
許助說:“周總,我已經跟安保部門和各個董事的保鏢、司機都打過招呼了,讓他們盡量加強防範。朱總那邊的話……”
“我會去說明——李喆現在人在哪兒?”
“派出所協調之後,通知了他的一個創業伙伴,就把人領回去了。”
周濂月頓了頓,又問,“他公司現在什麼情況?”
“李總是希望能拉到新投資或者找誰並購TG,甚至可以完全讓出公司控制權。”
周濂月輕嗤一聲,“套現跑路,他倒想得很好。”
“但活動了半年,沒找著下家,現金流也全部用完了,現在微博上、知乎上都是他們員工發帖討薪的。”
周濂月說:“叫人盯緊點兒,別讓TG的人走投無路了去網絡上亂咬人。涉及到我方的相關言論,不管是爆料還是造謠,趕緊處理。”
許助說:“明白了周總。”
聊完,許助離開了。
周濂月去吧臺那兒坐下,他先沒吃東西,點了支煙。
南笳拿過他面前的杯子,幫他倒了小半杯的酒。
周濂月掸了掸煙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往她面前瞥一眼,“不餓?”
“不怎麼餓。吃過晚飯的。”
周濂月沒什麼。
他又抽了幾口,把煙揿滅了,拿起刀叉,切了兩口牛排,電話又響起來。
他瞥一眼,先沒接,放了刀叉,拿紙巾擦了擦手,對南笳說:“我叫人送你去你朋友那兒。”
南笳點頭。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能感覺出周濂月有幾分焦頭爛額。
她的手機就放在兩人中間,南笳撐著吧臺桌下地的時候,無意瞥見了來電人似乎姓“朱”。
她隱約記得周浠曾提到過“朱家”,應當是和周家關涉很深的一層關系。
周濂月給司機打了個電話。
南笳去沙發上拿上自己的包,往門口走,“我走啦。”
周濂月看她一眼,目光隱約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但他並沒有說什麼,隻點了點頭。
——
陳田田他們在酒吧喝酒慶祝,南笳並沒有去,直接讓司機將她送回家。
累極了。
想著今天該給家裡打個電話了,更覺得累,就隻給南仲理發了條消息,說今晚有事在外面不方便跟他語音。
南仲理發語音條叫她早點休息,別老在外面跟朋友泡吧喝酒。
南笳洗了把臉,換上睡衣,從櫃子裡找出一杯新的香薰蠟燭,點燃以後放在床頭櫃上。
關了燈,黑暗裡隻有一朵火苗。
這意象讓她平靜。
——
網劇《第十一個兇手》播了,網絡上討論度和評價都挺高,雖然是小成本網劇,但錢都花在了刀刃上,劇本扎實,氛圍足夠,演員演技全員過關。
南笳演一個心理醫生,是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大學學姐。
前期基本充當一個知心姐姐的智囊型角色,後期漸漸有蛛絲馬跡顯露,她可能就是主線故事裡,一樁橫跨五年的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一時間她這角色的人氣飆升,劇迷拿放大鏡逐帧扣細節和伏筆,她和女主角、和男主角、以及前後期角色性格反轉的水仙向CP剪輯也紛紛出爐。
劇的後半段,她拿著已故父親的手術刀,冷靜理智地殺死了下一個目標,血濺到她眼鏡上,她摘下來拿手帕面無表情地擦拭的鏡頭,被截成gif,獲得過萬的轉發。
關姐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實時地配合風向推波助瀾,之前工作室微博發的一些日常物料也被再度“發掘”出來。
她有組“廢墟玫瑰”感的寫真最為出圈,評論裡有粉絲高喊“姐姐給個姬會”。
關姐給她定的人設是“美強慘”,尤其突出了她有四五年的話劇演出經歷,說現在風向就是偏愛獨立自強的事業型女生。
南笳沒發表什麼意見。
覺得諷刺,一個男人的玩物,談什麼獨立自強。
角色小爆之後,邀約不斷,上採訪、拍雜志、拍廣告、拍寫真。
關姐很有一套,拿尚未上映的《灰雀》做籌碼,給南笳爭取到了一個高端化妝品品牌的彩妝推廣大使,其他廣告也嚴格把關,保證“逼格”。
工作忙得要命,與周濂月的見面也變得頻繁。
起初仍然是南笳每次坐車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