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簡東連夜做了一個報告,關於本次出差的成果,對項目進行了初步分析。
趙秘書則將本次的行程,各路名片和聯絡人造冊,又整理了人物關系。
最後,不輕不重地說了一聲,方總的東西都放在隔壁的休息室。
方洲對行李不是太在意,工作會卻馬上展開。他叫趙秘書準備會議室,召集人手開會。
上午將通知發下去,下午陸續有各處的人趕著來。
會議室剛坐滿一半,賀雲舒的電話卻來了。
方洲見鬼了一樣盯著手機上屬於她的名字,不會是現在吧?又玩突然襲擊?
然而鈴聲卻如催命一般,響得沒停。
他咬咬牙,接通。
“方洲。”賀雲舒叫著他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道,“雲舒,有什麼事?”
賀雲舒拿著手機,仰望前方的玻璃幕牆,道,“我現在在公司樓下,你能下來嗎?”
“現在?”
“對。”
“不可以推辭嗎?”
賀雲舒笑了,道,“怎麼辦呢?你的分,要被扣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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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洲有點惱火,但還是極力忍耐,道,“你等著。”
“嗯,我等。不過,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方洲:我太太,還是比較喜歡我的。
第十九章 不過如此
方洲放了電話,對著下面圍了半圈的大會議桌出神。
趙舍挨個將文件發出去, 見方洲那樣, 走過去問,“方總, 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簡東呢?”他問。
“去準備PPT了,馬上就位。”
方洲走到門口, 避著眾多下屬, 對她道, “我有點急事, 要出去一趟。等下簡東來, 你讓他主持會議。”
趙舍有點吃驚, 半吞吐道, “他能行嗎?”
屋中的老老少少, 一多半是方洲上任後扶起來的少壯派,一小半是方老先生帶了許多年的老人。兩派人從來不太看得對眼,平時靠方洲的壓制才能心平氣和地商量事。他一走,簡東顯然是要鬧笑話的。
方洲自然懂趙舍的擔憂,然而公司一時半會兒倒不了,賀雲舒那頭要離婚卻是分分鍾的事。
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道,“不管行不行, 先上就是了。”
說完,急匆匆走掉。
趙舍頭痛地看著他穿越闊大的開場辦公室,消失在電梯間。
簡東拎了電腦來, 開玩笑道,“怎麼天天見你發呆?”
趙舍嘆口氣,道,“老簡,我說老板有問題,你恥笑我。你猜他給你安排了什麼好活?”
“什麼?”
“他剛接了個電話,轉頭對我說是急事,馬上就得走。”
簡東這回也驚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方洲是什麼人呢?他自十二三年前接手公司,嚴格遵循每周休息一天,每月休四天,每年休五十天的規則。絕對不會缺席任何一場會議,絕對不會遲到和早退,也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事溜號。諸多人懷疑他是機器人,當然也有人說才能不夠靠勤奮來彌補。可能夠嚴格控制自己,何嘗不是一種才能?更何況,公司在方洲手裡翻出去幾倍的規模,早就證明了他非一般的商業才能。
趙舍理解簡東的驚悚,馬上又道,“他說了,這個會暫時交給你主持。”
簡東幾乎要哀嚎了,誰TM願意跟那些老家伙扯皮啊?
然事實是老板已經不見了,總不能就這樣開天窗,該頂上的時候就得頂。
隻趙舍萬分確定道,“所以,你猜這段時間讓老板失常的是什麼人?我覺得,一定是個女人。”
簡東閉嘴,不說話了。
“不說?”趙舍笑了,“那就是了吧?是不是趙立夏?”
賀雲舒開了手機秒表計時,數字跑到十分鍾的時候,方洲出現了。
她稍有點滿意,收了手機對他招手。
方洲快步走過來,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看得出非常不痛快。
他不痛快,賀雲舒就心情舒暢。她指了指路邊停的車,道,“走吧。”
“去哪兒?”他問,“我下午要開個會,比較緊急,不太能耽誤。”
“我這邊也比較急,更耽誤不得。”
她快三十歲,兩眼依然如同稚子一般黑白分明,再配上白面和紅唇,在冬日裡鮮活得很。
方洲到底還是心痒,偏頭看了看對街一個巨大的招牌,支了支下巴,“不如就近?”
節省時間。
賀雲舒轉頭,見那招牌上寫了‘首座酒店’幾個字,嗤笑出聲。
她回頭,上下打量他,視線在掃過他腰部的時候特別惡意地多停留了幾秒。
方洲被她看得後脊背發麻,有種大庭廣眾之下被扒光的凌虐感。不夠羞恥,反而足夠刺激。
“方洲啊方洲——”她開口,“枉你人模狗樣,腦子裝的也不過臍下三寸的事。”
男人就是狗,丟出去一根肉骨頭,就以為回回喂的都是肉。
奈何賀雲舒要的,從來都不隻是一口肉而已。
凱迪拉克穿越平城,一路往北,抵達一個巨大的五金建材市場。
來往貨車,路面坑窪,飛塵漫天。
方洲衣冠楚楚立在汙水坑邊,格格不入。
賀雲舒開後備箱,翻出來一雙皮靴、一件薄夾克外套和一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道,“穿上吧。”
他兩個指頭勾起運動鞋晃蕩,再看看不知多少年月的夾克和牛仔,道,“你從哪兒找出這些東西來的?”
她晃了晃手機,“有種東西,叫網購。”
方洲偏頭去看後備箱,還沒看清楚裡面滿滿當當的箱子裝的是什麼,賀雲舒一把將後蓋拉下來。
她道,“別婆婆媽媽拖延時間,得抓緊了。”
他一邊換衣服鞋子一邊問,“所以,今天又是請的年假?”
“嗯。”賀雲舒有點不耐煩地看著他。
他將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塞車裡,又用力有點皺的夾克,很不習慣道,“二手的吧?”
說對了,確實是二手的。
賀雲舒幫他將白襯衫的領口翻出來,又正了正衣領,退後一步看,稍微有些不如意。畢竟是過了三十歲的男人,再不是二十歲時候的風華正茂,穿不出那種浪蕩和意氣來。
她的不滿意,全落入方洲眼中。
他看著她問,“你在看什麼?”
賀雲舒不想回答,邁步走向市場,“走吧。”
方洲跟上去,對周圍嘈雜的環境並不嫌棄,反而很適應。方家最開始做的是長途客貨運輸,在城四面搞了好幾個大車場,進進出出都是各樣型號的車。他從很小的時候,便被方老先生帶著出入,沒到拿駕照的年紀就學會了開各種車。汽油味,洗不幹淨的機油,沉重的鑄鐵構件,高高的車架,改裝後的各樣重型車,如數家珍。
他很自在地穿行在人車之間,偶爾拉著賀雲舒離開狂奔的運貨小面包。這處建材市場不僅為建築業服務,也為本城廣大業主服務。舉凡採購各種家裝的材料和設備,來這裡準沒錯。
“所以,你決定買媽推薦的房子,準備要裝修了?”他問。
賀雲舒看他一眼,“媽給你說了?”
“昨天下午的時候,問我有沒有想好買哪個。我說要看你的意思,得你挑個喜歡得才行。”
“是嗎?”
“是的。”
賀雲舒笑了,真是有意思的自主權。小區限定好了,朝向也約定了,什麼都選好了,隻等她點頭便是喜歡。
她沒接口,隻指著市場外面一家吃食店道,“餓不餓?喝碗牛雜湯吧,我請你。”
就當是昨天那頓午飯的回禮。
方洲還沒回答去不去,手機便響起來。他摸出來看,簡東的名字在屏幕上瘋狂跳動,便要接。可手指剛上去,賀雲舒的手便從旁邊伸出來,一把抓了手機按斷。他很不贊同地看著她,她將手機丟自己隨身包裡,道,“我以為,這個時間該是我說了算。”
怒火在方洲心裡跳,欲發而未發。
他十萬分地想不通,賀雲舒到底在玩什麼。
可賀雲舒當沒見他的不開心一樣,徑直走向牛雜湯店,“這個店開了二十多年。最開始隻是路口的小店鋪,供來往大貨車司機吃飯和休息的。後來這片做成五金建材城,就幹脆買了最靠邊的店鋪,打通三間成現在的規模。他家的湯是真正熬過夜的湯,不是用調料勾兌的那種。現在天冷,喝一碗能暖和一整天。”
方洲踩著她的腳印往前走,果然看見一家有點規模的飯店。已經過了飯點,但門口寬敞的水泥地上停滿了車,廳堂裡也坐得半滿不滿,更有不少的外賣員在接送外賣份額。隻是,再走得近點兒,就能嗅見一陣陣的牛肉味。經年累月,那種食物油脂沉積在地面、桌面、門縫或者天花板上的味道。
談不上臭,但也不能算好聞。
賀雲舒掀開門簾子進去,望一眼裡面,走去櫃臺點單。
“一碗牛雜,加辣。”她偏頭問方洲,“你呢?牛肉還是牛雜?湯還是幹鍋?或者來點飯?”
方洲中午吃的公司食堂,正宗泰國香米還堵在胸口沒消化。不過,他還是開口道,“一碗牛肉湯就好。”
少少地喝一口,就當給她面子,消解她的怒氣。
賀雲舒果然滿意了,要了一碗牛肉湯,摸出自己的手機付賬。她道,“不好意思,你請我吃大餐,我隻好請你吃路邊店。”
他道,“吃什麼不重要。”
她卻一笑,領著他去了靠窗的座位,問服務員要了熱開水,將碗筷重新燙了一次。
湯來,兩個大海碗。
賀雲舒的牛雜飄在濃鬱的汁水中,撒了一把香蔥和香菜,赤紅的辣椒油沾在碗壁上,令人垂涎。方洲的則清淡了很多,隻一碗可見底的清湯,幾片切得極薄的牛肉,看起來很沒滋味的樣子。可賀雲舒知道,隻有最會吃的人才會點牛肉湯,那清湯看著清澈,其實滋味最足最鮮美不過。
果然,本來很不開心的方洲,吃了一口便有些緩了面色。他道,“雲舒,你要什麼隻管開口,我能給的都會給。可公司的事非兒戲,許多安排影響的不隻我一個。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會議室,十幾個人等著商量事。我一走,簡東壓不住場,這會兒恐怕吵翻天了。”
她捧起大碗,小心地喝一口湯水,爾後放下。濃鬱的牛肉味道充斥口腔,鮮辣的味道直衝鼻腔,鼻尖冒出一點點細汗。
她看著他,道,“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