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什麼?”
“你那個相親對象處理好了沒?”
蘇然一愣,忽然神色一暗,低頭不語。
陳煥庭心中頓時一沉。
隻聽見蘇然有些糾結地說道:“……他是醫院的醫生,我也拜託他在幫我查1991年12月7日的產婦,所以……不知道怎麼和他講……”
陳煥庭覺得一口老血直往上湧,默然看了蘇然少傾,非常嚴肅地說道:“蘇然,我不想再送人綠帽子。”
蘇然差點破功大笑。但她強行忍住,欲言又止地瞄了眼他,低下頭,秀眉緊鎖,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他電話多少?”陳煥庭徑直說道。
“什麼?”蘇然抬頭。
“電話,給我。”他非常不耐煩,一個字也不願多說。
而就在這時,蘇然的電話適時響起,來電顯示:曹躍飛。
蘇然意外,這也太戲劇化了吧,一時盯著屏幕不知該不該接。陳煥庭本對“曹躍飛”這三個字印象不深,但看到蘇然猶豫的表情,他立刻反應過來,面色沉鬱如暴風雨前烏雲密布的天空,目光如刀般逼向她。
蘇然看了一眼他,不敢遲疑,立馬客客氣氣地接了起來:“喂,躍飛?”
曹躍飛打電話來是告訴她,他在第三人民醫院的師姐查到,確實1991年12月7日,有一位叫冉蘭蘭的產婦因為順產轉剖腹產失敗而去世,所生孩子也的確是一名女嬰。曹躍飛還提到,當晚冉蘭蘭的丈夫籤過一份手術知情同意書,他一會兒微信將照片轉發給她。
蘇然連連道謝,講完這件事情曹躍飛還要繼續工作,很快便掛了電話。蘇然收回手機,轉頭見到陳煥庭手插褲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蘇然決定不再逗他,開口和陳煥庭說清楚:“曹躍飛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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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打斷她,語氣淡淡的,有種王者的釋然:“不過是另一個王壯壯。”
???
誰?
王壯壯?
蘇然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誰。而這時陳煥庭已經邁開步伐朝室內走去。蘇然猛然緩過神,繼而樂不可支地咧開嘴,三兩步跑上去,一下撲在陳煥庭背上,像個樹袋熊一樣纏著他。
“幹嘛?”他冷冰冰地問道,手卻順勢背起她,又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右邊屁股。
“沒什麼。”她心裡樂開了花,也不計較他的手上動作,反而親了他一口,“我好像又更愛你了。”
“油嘴滑舌。”他沒好氣地哼了聲,回過頭卻不動聲色地笑起來。
第58章
曹躍飛發來的照片裡,最後落款是一個歪歪扭扭的籤名:莫小偉。
莫小偉是誰?
最大的可能就是蘇然的生父了。可陳煥庭卻皺起眉頭:“這個人,是不是當初我小姨孩子的爸爸?”
回a市前,他將楊素梅的相關信息全部掃描了備份在手機裡。他翻出楊素梅的照片,找到被塗抹的字跡,看想去的確很像“莫小偉”字樣。
可他為什麼會籤字?難道真的是蘇然的生父?
蘇然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孫叔叔告訴我,我媽媽來到a市的時候好像就懷上我了。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媽真的懷的是莫小偉的孩子,你的小姨怎麼可能還讓她來同住?她又怎麼可能是最後守在你小姨身邊的人?”
這個推斷很在理,但是問題也沒有得到回答。更讓蘇然困惑的是,楊素梅在10月就去世了,而蘇然是12月才出生,冉蘭蘭和蘇淩霆是怎麼認識的?現在又牽進來一個莫小偉,這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正當疑惑時候,村委的會議室散場了。
村長章明對陳煥庭記憶深刻。陳煥庭表明來意,是打聽一位叫冉蘭蘭的女人,當年住在青山村12組4號。
章明抽出煙盒,遞給陳煥庭一根,陳煥庭禮貌地拒絕了。章明兀自點燃,皺眉思索半天:“冉蘭蘭……好像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啊。”
“您還記得她?”蘇然問。
“冉升的第二個女兒,”章明說道,“我們同輩的,隻比我小幾歲。她年輕時候很漂亮,村裡好幾個小伙子喜歡她。但就是紅顏薄命,嫁給了隔壁村一家姓劉的人家,但是男人去a市打工死在了工地,她去a市討說法,最後難產走了。孩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劉家沒去接,後來她父親去接她回來的。”
原來她也是難產走的。
怪不得那年12月底,楊啟明回到a市的金銘路住址時,她已經搬走了——生下蘇然後,她根本就沒來得及回去。
“那她還有親人在嗎?都還住在這個12組4號嗎?”蘇然聲調有些激動。
章明道:“沒有了。她父親八年前也去世了。本來有個姐姐,但是很早就出去打工,從來沒回來過。我算算——”他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煙,“出去都快四十年了。”
蘇然默然不語,過了會兒,又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兩個人叫莫小偉和蘇淩霆?”
章明想了想:“沒有。他們是誰?”
蘇然搖了搖頭。
章明看了蘇然稍許,忽然說:“孩子,其實我對你有點印象。你當年是不是和小陳一起來建橋的?”
蘇然愣了楞,點頭。
章明幽幽看著她:“你和冉蘭蘭,很像。”
-
蘇然和陳煥庭拿著章明給的地址,走了半個小時山路,來到一個廢棄的土坯房子前。牆角荒草叢生,門洞虛掩,屋頂漏了一半,破敗不堪。
蘇然沒有先進屋,而是繞道側邊,那裡果然有兩個墳包,一個用石頭立著墓碑,上面寫有“冉蘭蘭”三字,另一個沒有碑。
她的淚很快流了下來。
她看了一圈,這裡除了青草隻有不知名的野花。她拽了一把,攥在手中,怯怯地走到冉蘭蘭的墳包前,跪了下來。
她將花放在墳前,張了張口,那兩個字似乎很生疏,很難講出口。她試了好幾次,終於微弱地喊出來:“媽媽……”
她垂下頭,雙肩抖動得厲害。陳煥庭走過去,將一隻手搭在她肩上,給她一些力量。
蘇然沒回頭,伸手撫住他的手背,又說道:“媽媽,外公,這是陳煥庭……”
山風吹過,寂靜無聲。
隔了一會兒,蘇然站起來,往屋內走去。
這間房已經很就沒人居住了,蘇然推門進去,裡面有小動物一掠而過。室內陳設和普通的土房子並無二致,由於屋頂已經缺了一半,大大咧咧的冬日太陽剛好照在窗邊土砌的床上。
蘇然走過去,掏出兜裡的紙巾,擦了擦,想躺下去。
陳煥庭說:“等一下。”他脫下自己的大衣,攤開墊在床上。
蘇然躺了上去,陳煥庭也躺了上去,抱著她。
頭頂是裸露的檩條,塵埃在光線中隱隱可見。再往上能看到一點樹木橫過來的枝葉,再往上,便是陽光與天空了。
剛剛跪下的時候有一根草粘到蘇然的衣服上,現在躺下她感覺到了。
她將那根看似柔韌的草扯了出來。
“這是什麼草?是狗尾巴草嗎?”她問。
陳煥庭拿去過仔細端詳了一下:“是的。”他隨便彎了彎,細而韌的莖,毛茸茸的端頭。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躺了一會兒。
“原來我是青山村的人。”她感慨。
“是啊。”
“你說我媽之前是睡這裡的嗎?”她問。
“應該是吧。”
“那我或許也睡過這裡?”
“那也是的。”
“其實我還是不知道我媽媽、我爸爸,還有莫小偉,他們三個當年是怎麼認識的。”
“也許也沒那麼重要了。”隔了會兒,他說道。
“……是,你說得對。”她想了想。
又躺了一會兒。
“冷嗎?”她忽然問。
頭頂卻沒聲,她想不會是睡著了吧,這樣會感冒的。
正打算起身,卻聽見他說:“蘇然,我們結婚吧。”
她仰起頭,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臉上有淡淡的笑。
不知是不是太陽太刺眼,她覺得眼眶發熱。
還在愣神間,她感覺左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