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走到客廳時忽然聽到了門鈴聲,外面正是一道閃電,屋內驟亮時還沒來得及害怕,就是轟隆的雷聲。
一陣驚雷過後,門鈴聲又響了,她嚇得隻想起了恐怖電影。
她慢步走去了門口,透過貓眼看到了來人。她沒矯情到人來了,還要假裝不在家、不給開門這一套,直接開了門。
程帆車開到半路就後悔,他那一片區沒下雨,但半路上的交接地帶,雨已經下得很大了。迅猛的雨打在車窗上,風還很大,能見度極低,幸虧沒下多久,還沒開始淹。但回不去了,轉彎掉頭都是個很危險的駕駛動作。
許久沒有在這種惡劣的天氣裏開過車,他還是一路平穩地開了過來。
這一開門,就是剛洗完澡的她,她在這兒,都這麽穿的嗎?
開了很久的車,路況這麽差,他的心情本來就糟糕了。見到了她,他卻忽然想起了那通電話,心中的火氣又上來了,他為什麽要來主動找她?
見到了他,她還能理所當然地一句話都不說,也沒讓他進去。
他站在了門口,也沒準備進去,將手中的書包遞給她,“你的東西,給你送過來,”
第59章
林夏接過了包,這款專櫃暫時隻有小號,看圖片時覺得精致可愛,也不指望能裝下什麽東西,此時卻被頗為暴力地塞進了書,尖銳的書角將包活生生撐開了。
她對物件挺愛惜的,再有錢,也不會把一個幾萬塊的包如此折騰。除了一次情緒失控,咖啡打翻在了一個布包上,越看越難看,她直接給扔進了垃圾桶。事後冷靜了,不可惜,就有點心疼。
自己都扔過包,好像也沒立場指責他。生活中,她也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跟他計較。
包中的書是被他放在家中次臥床頭櫃上的,這是她當時與她爸的視頻電話中看到的,隻看到了一本書名,去購物網站上搜索時發現並沒有中文翻譯版。已畢業多年,沒有了語言環境,英語能力在退化。她就幹脆買了原版書,店家打包組合了這兩本,她一並買下寄到了家中。
此時林夏才意識到,他為何幫她放到了次臥。是不是該感謝他,還忍了一晚上,讓她睡了個好覺?
現在又給她送過來,是要徹底跟她劃清界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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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將書拿出來,“謝謝。”
他沒有要進門的意思,她也沒有大方到要主動邀請他進來。雖然外邊雷雨交加,接過東西的功夫就又是一聲悶雷。
不過這雨不會下一整夜,這一陣過去了,就好了。她從不低估他的智商,他不是蠢到非要在雨下得最大的時候開車上路的人。凡事都有解決方法,他大可找個地躲一陣雨再說。
他依舊清瘦,林夏看著他,卻是無話可說,等著他離開。
程帆看著她無動於衷的樣子,他都主動來找她了,她接過了東西,就在等他識相地離開,眉眼間似乎還有那麽些的不耐煩。
是不是說開了,她連裝都不想裝了?
他什麽時候這麽低三下四地來找人道歉?
“林夏,我覺得人要認命。”心中壓著怒火,程帆卻是笑了,“遇上了很好的人,卻不能在一起,就是你的命。遇上了我,跟我結婚,也是你的命。”
她說的一字一句都刻在了他的腦子裏,再複述一遍時,卻是想起了發燒時,燒的渾身骨頭疼,可最痛的,卻是一個連骨頭都沒有的地方。
並非惱怒她,隻是厭恨自己的不接受,僅此而已。
“所以你跟我說後悔沒有用。我也不管你心裏怎麽想的,明著說出來,總不太好,知道嗎?”
“我沒有不接受我的命運,如果說話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林夏同樣笑了,“謝謝你幫我送東西,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路上小心。”
聽著她如此不真誠的道歉,就像捅了人一刀,笑著說句sorry,還要關上門離開肇事現場。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他忍夠了,再也無法不還手。
程帆忽然伸手搶過了她手中的書包,扔在了她背後的地上,看著她一瞬的呆滯,就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門上拿開。
一道門檻而已,又不是孫悟空用金箍棒畫出的圈,他進不去。
他已經在他的圓圈裏盤桓了很久,一個出口都沒有找到。此時,興許是沖動,興許是頓悟,無需出口,隻要跨出去,這個圈就會不存在。
從工作到生活,進攻才是他的優勢,一味防守,從不是他的擅長點。他锱铢必較,她掀了他的桌,他就要將她的地盤糟蹋了。
他不好過,她也別想好過。
林夏還沒反應過來,肩帶鏈條就劃過她的手掌,從她手中脫離,金屬質地的鏈條被甩在了地磚上,發出一陣響。
連關上門的防禦意識都沒産生,他就已經進了門,將她抱起。在體力上,她從未妄想過跟一個日常健身的男人去對抗,在他身上掙紮著,也不妨礙他直接一腳把門給踢上了。
“路上小心?外面這麽大的雨,你是不是盼望著我出事了,你還能跟......”程帆話說到一半,停住了不想再說出口,手臂箍著她的臀,她是有多厭惡他的觸碰,尚未被他桎梏的手毫不留情地打著他的背,要他放手。
懷中是剛洗完澡的身體,是玫瑰味的她,很香,布滿了荊棘,很刺人。可從他跟她在一起的那天起,他也沒想過要將刺拔掉。如今這些刺已經紮進了他的手掌,當他用力握緊拳頭時,這些刺,隨著根莖與花瓣,再也無法離開。
很痛,可痛苦是存在的痕跡。
以血飼養著的花瓣是如此嬌豔,可她還要掙紮著抗拒,刺在肉裏扭動著,痛到他想回擊,一個巴掌落在了被浴巾包裹的臀上,“別動。”
除了幼時不聽話時被外婆打屁股,她就再沒被人這麽打過。力道並不重,她卻是腦子一懵,呆住了。
她知道他在生氣,一場大雨落下,悶著的天不再那麽讓人有喘不過氣的感覺。可此時屋子裏,來自他的低氣壓盤桓著。
見他的第一眼,是他在實施暴力。那樣的場面,也僅有一次。甚至仿若幻象,他社交時溫和而客氣,工作中嚴格,生活中好相處。
即使有時強硬,權力的碾壓就足夠達到目的,又哪裏需要身體的暴力?
明知他不會是對她使用暴力的男人,這一掌並不疼,若是氣氛適宜,說不定還有情趣效果。可是,整個身體在他的掌控中,讓人恐懼的不是這不疼的一巴掌,而是不知是否及何時再次落下的不受控感。
林夏沒有再掙紮,看著他,“你是要打我嗎?”
這是打?這輕輕的一下,就被她汙蔑成了暴力。那她對他說的那些話,算不算無人道主義的恐怖襲擊?
程帆內心苦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問題。可她也沒給他回答的機會,低下了頭就咬住了他的唇。
鋒利的牙齒落在了柔軟的唇上,發燒過後,他的嘴唇還有些幹燥,被她嘴中的濕意滋潤著,曾脫水到幹裂的嘴唇尚有幾道裂痕未消,此時卻隨著她的撕咬,瞬間滲出了血,血順著唇抿如口中,舌尖嘗到了鐵鏽的味道。
是尖銳而細密的疼痛,他卻沒有躲開,相反,他單手扣住了她的腦袋,破了的嘴唇吻住了她的唇,牙齒打著架,他卻不舍得傷害她半分,邊被她撕咬著邊攻城略地,將染了血的舌探入了她的口中,逼著她也嘗嘗這種味道。
這已經算不上是一個吻,林夏感到窒息,所謂的進攻已經徹底被反制而淪陷,唇舌糾纏在一起,口中滿是血的味道,她都不知自己有沒有被他咬破。
她已分不清,如此的霸佔與蠻橫,他到底是愛,還是純粹的佔有欲?
在他身上,她既要攀附著他,又要防著他。那她是不是也不純粹?
當這一個充滿報複意味的吻結束時,抿了唇將血吞下,可血珠隨即又從裂縫口冒出,大拇指擦過被她咬的滿是傷痕的唇,程帆看了眼帶著血跡的拇指,沒有在意,又看向了在他懷中喘著氣的她,笑了。
“那麽好的人,你就是沒這個命。再後悔,你也得跟我在一起。”
“後悔是可以被糾正的,我可以選擇不跟你在一起。”林夏伸手撫過他的唇,隻是話還沒說完,手腕就被他握住,無法動彈。
程帆看著她,試圖解讀她的微表情,去分析話的真假,可當一個人隻想聽到一個答案、隻能接受一種可能時,連去設想另一種可能的後果都讓他無法冷靜。
一個試圖掌控一切的人,會在某個時刻遭到反噬,承受著他曾施加於人的被掌控與不安。
原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你不會的。”
“為什麽?”
看著他難得的沉默,她輕聲跟他說,“放我下來。”
浴巾本就不長,已隨著剛剛的掙紮而有了掉落的風險,程帆卻沒有將她放下,抱著她走到了客廳,發現客廳多了臺電視,他動作一頓,她這是把公寓當成了家,還添了家具嗎?
彎腰正要將她放下時,就看到那隻該死的泰迪熊被放在了沙發的角落裏,還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翹著鼻子像是氣呼呼的,好像是不樂意她被他抱著。
將她放到沙發上後,他順手將那隻熊轉了身,面朝裏,可它卻撅起了屁股,真討人嫌。
到客廳時,外邊的雨聲聽得更加真切。雨被吹著打在了窗戶上,風呼嘯著,似乎要將一切都卷起。原來天氣這麽惡劣,她一直在浴室裏,都沒發現。
看著她瞟了眼窗戶,低著身的他冷笑,剛剛開過來時,眼見著樹都被掛倒了,幸虧非機動車道上沒什麽人,“這麽大的雨,剛剛還讓我回去?”
他半壓在她的身上,頗寬的肩膀擋住了燈光,明明亮堂的客廳,在她目光所及之處,卻是暗著的。
他的味道彌漫在鼻翼間,有雨的潮濕,有奔波後被打濕的塵土味。她也被他傳染有了點潔癖,剛洗完澡的她,不喜歡從外面回來的他觸碰。可他這人嚴於律人,她不能碰他,他卻可以碰她。
“那你就等到雨停。”
“然後呢?”
“回去。”
指腹在她細長的脖頸上滑動著,在往下,是起伏不平的地方,他卻像極了一個紳士,不敢向下觸碰她,“你知不知道,你說話很傷人?”
“我沒有,我是在聽從你的命令,不讓你看到熊。在我家,你總不能還讓我藏起來吧?”
不喜歡她話語中的一個字眼,他卻沒有指出,“不可以嗎?”
“不可以。”
程帆看著她,當他後悔跟她說出那句話時,她已經說出了更傷人的話,他至今都無從分辨,她到底是一時的意氣之爭,還是真的。
明明是她傷他更深,此刻,看到了她說著不可以,就想到了她的那句可以,他內心的歉意卻是再無法隱藏。
林夏被他看著,他不說話,她也沉默。
過了許久,卻聽到他說了聲“對不起”。
半壓在她身上的身體很沉,若非如此真實的重量感,她都要懷疑是自己幻聽了。他何時會對人說一句對不起。
這件事弄成今天這樣,他都無從開口。難道要他一個男人說,他介意一隻熊嗎?誰都有過去,他必須尊重她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