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聽著他主動的解釋,程帆點頭,“謝謝李先生,麻煩你了。今天時間緊張,我下次和夏夏一起請你吃飯。”
“不用這麽客氣。”
都不說怕她的丈夫誤會些什麽,於情於理,他該對這個場面作出前因後果的解釋。但看著對方頗為真誠的道歉,一瞬讓李子望懷疑,程帆是否不知道他與林夏這“尷尬”的關系。
他隨即又推翻了懷疑,哪個商人沒有兩張面孔。場面上自然要做到位,不會讓一個外人看出喜怒。但這些都不重要,與他無關。
林夏已經徹底清醒,站起了身,對李子望說,“李總,今天耽誤你時間了。我派人來接你,將你送回酒店吧。”
“不用,你保重身體,我先走了。”
李子望再向站在她身邊的程帆點頭示意告別後,就轉身離開。
看著人離開後,旁邊的程帆一言不發地向裏走去。
林夏無暇顧及他去哪,再次坐回到座椅上,回憶著今天背的包裏有沒有氣墊,要翻找時才記起包沒帶在身上。她正想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要看下眼睛到底什麽樣時,就看到程帆走了過來,手裏拿了一袋棉簽。
程帆撕開袋子,扯了根棉簽出來,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低下身仔細看著她的眼睛。上下眼皮上被戳了好幾個孔,眼眶很紅,濕潤到似乎是含著淚。特別是下邊紅的一圈,估計是流出的血進了眼眶。
她的眼尾有幾顆紅色的顆粒,他用拇指擦去,捏了下,成了細碎的粉末,估計是在被針刺時流出而未被擦拭的血黏成了顆粒。
近距離的看著她,當程帆看到她瞳孔中的自己時,目光一滯。幾個針孔的傷口處又冒出了血,他拿著棉簽,謹慎地一個個擦去。
原則上,他知道這是個小問題。沒有要求住院和手術,醫生處理完了就讓出來,這麽小的傷口很快就能愈合,兩三天就能完全恢複正常。
電話裏就說自己疼死了,看到她又一聲不吭了,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可看著她這個可憐樣,又沒法當成個小問題,比如他此時忍不住問一句廢話,“疼嗎?”
林夏看著他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的臉,她竟然下意識沒敢動。結果他看了半天,就問出這麽一句沒常識的話。都被針紮眼睛了,能不疼嗎?
“都快疼死了。”說出口時,還沒來得及委屈,她的眼皮就感受到他陡然加重力道的按壓,她疼的差點喊出聲,“你輕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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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擦,就這麽疼。”
剛剛那處血有點多,他隻是拿著棉簽蹭了下,這下倒是被她嚇得不敢動。已經擦的差不多,他把剩下的棉簽丟給了她,“自己擦。”
什麽叫讓他擦就這麽疼,什麽態度啊。
林夏拿起手機,要打開相機時,才發現手機黑了屏,長按了開機鍵,還沒有反應。可能是沒電了,本來電就不多,在操作臺上時,她還不停地按著手機轉移注意力。
程帆看著她的動作,從兜裏掏出了手機,解了鎖遞給了她,“用我的吧。”
林夏一怔,她從不查崗,更不需要拿他的手機。這麽被他遞手機,倒是第一次,她拿了過來,“不怕我查你手機?”
都有心思跟他開玩笑了,估計她沒那麽疼了,“要不你先還給我,我去刪下聊天記錄?”
“用吧,我有兩部手機。”果不其然看著她瞪他,程帆拿起座位旁的病歷和各類單據,“坐在這等我。”
程帆掃了眼病例,是睑板腺堵塞,輕度的幹眼症。等待著上一位病人離開後,他拿了單據遞給醫生,“大夫,這需要配點眼藥水和消炎藥嗎?睑板腺疏通完出了血,天熱怕會感染。”
醫生在系統上找到了對應的病人,“可以,我這裏配一點。”
“她這個幹眼症,是熬夜和長時間盯著電子屏幕導致的嗎?”
“有很多種原因,但都差不多是這樣。”
“那除了滴眼藥水、補充維A、熱敷,請問還有什麽方法能緩解幹眼症?”剛剛他已經查了下,再找醫生問一遍。
醫生打完了最後一個藥名,邊等打印邊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赅:“少看手機,少晚上熬夜看手機。”
程帆噎住,的確,這一條,比他說的那麽多條都有用,“好的,謝謝大夫。”
他拿了單子,又從林夏手裏拿回手機去交了錢,拿了藥,再牽著她的手帶她離開醫院。
要走時,林夏才意識到,他穿了短褲和T恤,踩了雙拖鞋,像是剛洗完澡,從家裏趕過來。
司機老杜已按照程總的吩咐,從儲物櫃裏找了副程總的墨鏡,遞給了上車後的林總。剛剛路上,程總露出了不耐煩,似乎是嫌棄他開車速度慢、不超車,但這條主路,根本沒法開快啊。他也嚇得要死,以為林總遇上了什麽事,可看她上了車,接過墨鏡還說了謝謝,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
程帆看了醫生配的藥,兩種眼藥水,一盒消炎藥。他拆開盒子,按下一片膠囊,從收納袋中拿了瓶水,擰開了蓋子給了林夏,“吃片消炎藥。”
林夏剛吞下了藥,他的手機就響了。
見他接了電話,沒聽對方講話,就說了“取消行程。”
估計電話那頭是助理,沒有問原因,也沒問是不是改期,他說完“好的”,程帆就掛了電話。
想起他上一通電話是打來問護照,他這是本來今天要出差?為了她眼睛的小問題,就不去了?
“今天隻有一趟航班嗎?”
“不是。”程帆看向了車窗外,車水馬龍,是上班族的下班點,“不去了。”
“為什麽?”
“出發前你這就出了意外,這個合作,我不會再考慮了,也用不著改簽走下一班。”
哦,她還以為他是擔心她,還想體貼地說一句,你去吧,我沒事的。
已至夕陽,他看著窗外,神情莫測。她戴著墨鏡,光線變暗的車廂裏,更是看不清他的臉。估計他在想工作的事,到底是取消了個合作。
眼睛沒那麽疼,林夏也有了點精神。她下午從公司離開,一堆事務性工作,明天再說。合作正式簽署,她需要發信息跟林建華彙報下。
兩人各想各的,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到家時,看到玄關處的行李箱,要是她沒說在醫院,估計他人都在飛機上了吧。
林夏忽然抱住了正換完鞋的程帆,雙手掛在他的頸後,“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我?知不知道我今天差點疼死。”
“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程帆低頭看了眼她的腳,紅底的尖頭高跟鞋,黑色的綁帶挽在了白皙的腳腕上,“開會要穿這麽高跟的鞋嗎?”
林夏隨著他的視線低頭,這雙鞋一開始店裏沒有她的尺碼,調貨送到家後,剛好有正式的場合能穿,不然工作日穿略顯誇張,“高嗎?開會剛好啊。”
“平時開會沒見你穿過這麽高的。”
“還好吧,這雙是新款,我第一次穿。”
“特地買的新鞋嗎?”
林夏還以為他要誇她鞋好看,這怪異的問題,難道是覺得這雙鞋很醜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搞得她懷疑自己,買鞋時蘇文茜在旁邊說了句,這鞋隻能腳瘦的人穿,腳胖的,跟捆豬蹄似的。
難不成他覺得她這腳像捆豬蹄?算了,他不懂欣賞。
真是無趣,林夏放下了手,脫了高跟鞋踩著拖鞋往裏走去。她先去了浴室,開燈仔細地照了眼睛。已沒有了血跡,幾個孔紮得有點大,但不翻開眼皮細看也看不出來。
浴室的門沒關,走過的程帆在門口問了她一句,“要我幫你洗澡嗎?”
“不用。”
“那你眼睛注意用水。”
他說的挺對,她都已經好好的了。這麽小的傷口,完全不疼了,她壓根沒當回事,一會直接洗澡,洗完擦幹就行。
林夏直接關了浴室的門,懶得搭理他。
有點累,她本想泡個澡,但又怕蒸太久,對傷口不好。還是沖了澡,蓮蓬頭的水沖灑在頭上,將疲倦洗去,頭腦都變得清醒,正往頭皮抹洗頭膏時,突然想到了他剛剛那句,“特地買的新鞋嗎”。
他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覺得她為了跟李子望開會,還特地買雙鞋打扮自己嗎?
應該不是她過度解讀吧?
她洗完了澡,抽了張洗臉巾擦幹了眼睛,用浴巾裹了身體就出去。
還以為他在洗澡,他卻是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落日,太陽徹底沉下,天際殘存的火燒雲還熱烈著,但也快被深藍的天幕所取代。
“你什麽意思?”
程帆從落地窗的倒影裏看著她,剛洗完了澡,不長的浴巾從胸包裹到臀,肩角的線條很美,他沒有回頭,“什麽?”
“什麽叫我特地買的新鞋?你想說什麽?”
“我不想說什麽。”程帆轉了身,看向她。
他尚有理智,她絕不是這樣的人。一時失言後,自然不想再提。
可是,不適時的天真與單純,對那樣的關切與溫柔視而不見,是不是對他程帆的殘忍?
一切都看似合乎禮儀,在文明的框架內,他需要用文明的方式處理問題。可他不文明的內心,要用什麽來安撫?
他厭惡失控,厭惡被人扼住脖子,厭惡被人掌握喜怒,他隻是在忍耐著。
“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他走到了她身邊,“可以嗎?”
她忽然覺得很冷,命令的口吻,這才是程帆。
平日裏,他對她幾乎沒有要求。相反,對她助益頗多。
但是,等他提要求時,是她一定要做到的。他不問過程和理由,隻要結果。
那一天,陪著失眠的她入睡的,真的是他嗎?
“好的。”她點了頭,“隻是一場有很多人參加的簽約儀式,所以我沒有告訴你。今天眼睛隻是意外,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