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指尖下意識蜷縮了下。隨即便被熟悉的手掌用力握住。

　　賀泠霽順勢將她帶出車廂。

　　秦芒從來不是被護在羽翼之下，經不了任何風浪的花骨朵，她就該明豔張揚地站在最璀璨的燈光之下。

　　而這裡。

　　無疑是她最大的陰影。賀泠霽掀眸看向隱藏於茂密林中的寺廟。

　　上山的石階是嶄新的，兩側草地似沾了露水的湿潤，淡金色的陽光逐漸突破灰白雲層，—寸一寸地潑灑下來。

　　賀泠霽牽著秦芒的手。

　　一步一步。

　　走上這座沉寂古舊的寺廟。

　　當賀泠霽準備叩響大門時。

　　秦芒閉了閉眼睛。

　　紅唇抿著，“我自己來。”

　　這扇門是該她親自叩響。

　　幾分鍾後。

　　一襲青衫布衣的，掩不住風華卓絕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即便是十幾年沒有見面，但秦芒一眼便認出了他。

　　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一如當年，在秦宅鬱金香院子裡自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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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芒下意識想後退。卻被一雙修勁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肩膀。

　　纏繞在心髒的恐懼如煙消弭。

　　秦芒十幾年來第一次見秦寒。

　　但卻不是秦寒第一次見她。

　　每年她生日時，秦焰便會帶來大量的照片。

　　秦寒親眼看著她生得越來越像記憶中的愛人，一樣的熱烈照耀，一樣的熱愛演戲，幸運的是，她擁有健康的身體。

　　秦寒看到了秦芒手裡的金色獎杯，想起秦焰曾說過的話，明白她的來意。

　　女兒想要見媽媽。

　　媽媽應該也是相見女兒的。

　　秦寒眼睫垂下，聲線幹淨無波，“進去吧。”

　　小叔叔沒有騙她。媽媽的骨灰果然一直都在他這裡。

　　與想象中的冰冷沉鬱不同，秦寒的禪房溫暖又幹燥，還帶著淡淡的花香與燭火香，幹淨溫沉。秦寒似乎在很認真的活著。

　　秦芒環顧四周。不知為何，明明處處都是活人氣息，但她卻感受不到任何活著的感覺。

　　桌案上鋪著幾朵鬱金香。而木質的精美盒子，就擱在鬱金香上面。

　　秦芒慢慢走上前，雙手將金色獎杯放到了那個精致木盒面前。

　　“媽媽，您的日記我看到了，不是想看看金爵獎的獎杯有多重嗎，不是想知道它是不是真金做的嗎，現在我把它捧來啦，您可以隨便欣賞……”

　　秦芒難得話很多。

　　賀泠霽自始至終都耐心平靜地陪著她。

　　門外。

　　賀泠霽見秦寒要走。

　　終於說了來時的第一句話：“她很在乎你。”

　　秦寒驀然停下。

　　第一次。與賀泠霽對視。

　　即便不問俗世十幾年，但是刻在骨子的那種上位者的凌然高貴，並不會隨著歲月而消磨，反而越發沉澱。

　　他一眼便看得出來。

　　這個年輕人，深愛著他的女兒。一如曾經的他，深愛他的妻子。

　　秦寒淡若月光的眉目透著飄渺，“你們要……互相珍惜。”

　　青春年少時，便渴望一夜白頭。可惜。如今隻有他一人白發。

　　所以，要珍惜此時擁有。

　　賀泠霽看著他走遠。

　　沒再阻攔。

　　或許秦芒無法感同身受，可這一刻，賀泠霽是與秦寒共鳴的。

　　足足說了兩個多小時。秦芒才終於想起來旁邊有個人。

　　給媽媽介紹了一下。

　　“這就是您的女婿啦，小叔叔眼光真不錯。”“當然，我也眼光也超級好。”“叫媽媽！”

　　對著木盒喊媽媽這種事情，若是放在從前，賀泠霽絕對做不出來。

　　而此時。卻認真又虔誠地喊了聲：“媽媽。”

　　感謝她。

　　將秦芒帶到這個世界。

　　秦芒滿意他的語調。

　　不是敷衍。

　　準備離開時。看著空蕩蕩的禪房外，秦芒眼波劃過一抹失望。

　　想到小叔叔曾說的，他走到哪兒便將木盒帶到哪兒，秦芒猶豫兩秒，還是雙手捧起來，往外走去。

　　在小沙彌的指點下，秦芒走到後山。

　　無人知曉。

　　寺廟後山，種得漫天遍野的鬱金香。是每當秦寒想關月嫣的時候、每當他想……去陪她的時候，就種一株鬱金香。

　　這是獨屬於關月嫣的漫山鬱金香。

　　於是，就有了漫天的鬱金香。像是一隻隻色彩豔麗的蝴蝶，隨風振翅。

　　而秦寒眼底唯有黑白二色。

　　失去愛人的同時。

　　秦寒也失去了所有色彩。

　　所以他沒辦法回頭了。

　　秦芒雙手捧著那個精致鬱金香木盒，找到了站在漫天鬱金香之間的一襲青衫布衣，依舊掩不住風採卓絕的男人。

　　離他不遠處，有個同樣刻著鬱金香花紋的沉香木桌。

　　秦芒沒有打擾他，將媽媽重新放回了原本的位置。面朝著漫天鬱金香。

　　與其在暗無天日的墓地裡，大概她那樣生性浪漫又熱烈的性格，更喜歡呆在這裡。

　　秦寒是了解她的。所以才會冒著世俗的目光與指點，也要將‘她’帶在身邊。

　　秦寒看著這個在自己與妻子期待中降生的孩子，她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愛人。

　　足以。

　　青衫男子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回去吧。”

　　隨即輕撫著那木質的精美鬱金香花紋，眼底繚繞著經年未散的深情：“我活著，可我早已死去。”

　　在他的愛人死去那一瞬。

　　以後，也莫要再來了。

　　秦芒聽懂了他的話外之音。

　　離開時。

　　兩人如來時那樣。手牽著手，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秦芒眸子裡含著一汪清泉，她有點懂了。爸爸不是不愛她，隻是太愛媽媽了。

　　秦芒也沒辦法想象，那天火海中，如果賀泠霽離開自己…她會不會也瘋了。

　　因為一想。

　　她就開始疼了。

　　於爸爸而言，愛情是玉石俱焚，是死生不棄。於她而言，亦是。

　　“我不怪他了，我是不是很大度。”“嗯，秦小姐是全世界最大度的仙女。”

　　“他可真是個戀愛腦，對吧。”

　　“對。”

　　“那你是戀愛腦嗎？”

　　“我是。”

　　“你確實是。”秦芒輕瞥一眼他被西褲遮擋嚴嚴實實的腳踝。

　　腳步一轉。秦芒突然拉著他的衣袖，往旁邊山裡走去，“走，我帶你挖野菜去。”

　　賀泠霽：“嗯？”

　　秦芒義正言辭：“挖野菜治療戀愛腦。”

　　挖野菜治不治療戀愛腦不知道，但是卻給了賀·小畫家創作靈感。

　　當晚凌晨之後。

　　‘極光’超話主持人亂碼君發布一張新圖。

　　圖片上。

　　是山中凌亂的草坪，五彩斑斓的綠色之上，鋪散著華麗的黑色禮服，而上面，悄然綻放著一支同樣黑色的曼珠沙華。

　　是容懷宴看了都覺得傷眼睛的秾豔色彩。偏生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隻能嘆一句。賀某人天生畫風如此詭譎斑斓。

　　剛剛進入超話的阿童。抱著手機嗷嗷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下面口出狂言——

　　「野戰play永遠的神！！！」

　　*

　　傅鴛效率很快，說安排夫妻真人秀，沒兩天就安排好了。

　　這幾天。

　　網友們剛剛平復下來秦芒與賀泠霽頒獎典禮現場的神級擁抱。

　　直到《今天婚了嗎？》國內最大夫妻真人秀突然官宣新一季神秘夫妻。極光夫婦。

　　賀泠霽與秦芒那張神級擁抱圖作為官宣圖，瞬間引爆

　　網絡。

　　微博服務器上次頒獎典禮平安度過，這次因為一個‘平平無奇’真人秀官博，卻直接崩了。搶修許久才逐漸恢復。

　　「誰跟誰，是夫妻？！」

　　「就這麼公開了？！！！」

　　「八杆子打不著的這兩位，怎麼就說婚就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頒獎典禮上，那位看秦女神的眼神就不清白！！！」

　　「到底是誰說他們清清白白的？！絕對不可能的！？是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瘋了，也就是說秦芒那位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能抓空娃娃機顏值爆表身材爆表的男朋友就是賀家那位？！」

　　「賀家那位抓娃娃……我怎麼就想象不來那個畫面感呢？」「姐妹，看這裡。照片jpg能想象了嗎？」

　　照片上，正是鄔羽西最開始畫的那張娃娃機小色圖！！秦芒的臉＋賀泠霽的臉，以及圍觀的小白獅，和……抱著的超大碼避孕套。

　　原本還認真討論這兩位關系的網友們差點鼻血噴一地。

　　「我艹？」

　　「這是什麼東西？」

　　「極光超話的？」

　　「極光超話，是個什麼神秘組織？居然連這種圖都有！」

　　「這種級別的圖算什麼，還有更神秘的，家人們點個關注啊。#極光超話#]

　　「我艹五千人！？說好的全世界最不般配的CP呢，為什麼超話偷偷摸摸養了五千人！！！」「我要瘋了！這都是一些什麼神圖，我為什麼沒有早發現啊啊啊！」

　　「等等，來宣傳超話的是在夾帶私貨嗎？重點是這兩位要上夫妻真人秀了家人們！！！別管超話「樓上，你倒是點進超話看看啊，不看後悔！」「不行了，血槽空了，我得補血」

　　了！」

　　「扒一扒這些年來，極光夫婦的秀恩愛瞬間」「我們就是一群傻逼！這都沒發現！」……」

　　路人們大多數反應都是震驚祝福期待然後——進入極光超話，再也出不了坑。

　　賀泠霽已經破億的粉絲——有不怎麼理智的。

　　“**你說話呀！隻要你不回應，我就當***不存在！”“**是假的吧，是綜藝拿你們的照片博

　　熱度”

　　“樓上能不能理智點，誰敢拿男神博熱度，不想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秦芒那張小妖精臉，配不上你啊啊啊！我不同意！我代表一億粉絲不同意這樁婚事！”

　　“頂級小妖精and天外神祇，這種組合，怎麼品都不像是正兒八經、明媒正娶的夫妻啊啊啊！”“要說小情人還差不多。”

　　“雙方都沒發微博，應該是……利益捆綁？”

　　“極有可能！這檔綜藝不是總喜歡真假夫妻摻著讓觀眾們猜測哪組才是真夫妻嗎？”“內部消息，賀氏集團投資了新一季！”

　　“破案了，絕對是利益捆綁！畢竟上次那張神級擁抱很出圈！”

　　“總之我絕對不信秦芒微博上那個愛吃醋愛網戀送遊艇入火場的神仙男朋友，就是賀家這位！”“這可是賀泠霽啊！愛吃醋？！一個眼神就能殺死所有情敵，他吃什麼醋！”“重點是……怎麼可能有男人自信到可以挖這位的牆角啊！”

　　正在吃瓜的檀觀南，刷到這條時，有被內涵到。自信怎麼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然，主要是，他挖牆腳的時候，不知道對方是……賀泠霽。

　　上億粉絲，其中也有秦芒的黑粉，自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不可能，假的！”

　　“除非@賀泠霽公開示愛，不然我打死也不信！”“哈哈哈哈，讓異域冰川公開示愛，怎麼可能！！！”

　　“秦芒示愛，他都不可能示愛！再說了，男神已經幾年沒發微博了，估計密碼都忘了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單單是粉絲，就算是網友路人，也覺得賀泠霽在這個關鍵時候，不可能公開示愛。所以粉絲們才敢這麼說。

　　兩年過去。即便賀泠霽微博又開始長草，但當年設定的屏蔽詞已經沿用。

　　**是老公。***是賀太太。這兩個詞，在賀泠霽微博下是被屏蔽的。

　　因為，他說過，賀太太獨一無二。所以不允許任何人自稱賀太太，更不允許粉絲喊他老公。

　　節目官宣時。

　　賀泠霽剛剛結束會議。離開會議室時，發現許多員工大著膽子偷看他。

　　他隨意看了眼叢臻遞過來的手機屏幕。

　　叢臻解釋道：“您和太太參加節目的事情方才官宣了，您微博下的粉絲，對此有所質疑。”

　　賀泠霽接過手機看了看熱評。男人灰藍色的瞳孔在熾白光線下，依舊浸透著神秘冰冷的華麗感。

　　眼神如深海暗淵，讓人分辨不了他此時的任何情緒，沒著急提這件事。反而話鋒一轉，神色淡然地詢問：“寶石準備得怎麼樣了？”

　　叢臻立刻回道：“還在全球搜羅中。”“數量太多，還差一部分。”“不過……購買資金不太充足。”

　　提到資金不足時，叢臻底氣也很不足。主要是——寶石真的很貴很貴！尤其賀總要得全都是頂級的那種。

　　因為。隻有頂級的才配得上賀太太。

　　光搜羅就需要大量人脈資金，更何況還要高價買下來。

　　賀泠霽嗓音一如既往的涼薄沉靜，未加思索，直接道：“拍賣我名下的私人飛機、遊艇。”

　　“啊？”

　　叢臻猝不及防，“倒也不至於全賣吧……”

　　賀泠霽眼神睥睨，說出來的話，卻極具煙火氣：“省錢。”每個月光保養這些東西的大筆費用，可以給賀太太買更多的寶石。

　　叢臻咽了咽口水，不敢過問太多。“那網上……”

　　賀泠霽神色沁涼，重新打開微博，隨即冷白指骨在屏幕敲下一句話。

　　幾秒鍾後。

　　賀泠霽長草兩年的微博。迎來新的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