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輕風 3429 2024-11-01 12:43:26

半路來我家的表妹,搶走了我爸媽和哥哥的偏愛。


說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竹馬,最後也喜歡上了她。


盛湉趾高氣揚地告訴我:「我會搶走你的一切。」


笑死,能被綠茶騙走的沒腦子生物,誰在乎?


1


我討厭盛湉,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和她的心眼子加起來一共八百個,她佔八百零一,我倒欠一個。


盛湉十四歲來我家。


舅舅早亡,舅媽在外地忙著掙錢,把她送來我家。


聘聘婷婷一個女孩子,像三月枝頭初綻的杏花。


嬌俏的,又惹人憐愛。


我原本也是很喜歡她的,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哥哥,都很喜歡她。


直到好久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品出一絲不對味來。


盛湉沒來我家前,可樂雞翅的最後一個,都是留給我的。


盛湉來我家之後,我吃了一個就不能再吃了。


還想夾的時候,她就淚眼汪汪,也不說話,就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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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我媽一筷子打掉我的手:「吃吃吃,多讓給湉湉姐姐留吃,人家……」


後面的話她就不說了。


不說也知道。


無非是多可憐,沒爸爸,她媽媽之前一直帶著她在外漂泊,很辛苦之類的。


盛湉來我家沒多久,看我彈鋼琴也眼饞。


巴巴地站在一邊,扯著我媽袖子,「姑姑,輕輕好厲害呀……」


我媽拍著手哈哈笑:「有什麼厲害的,她在老師的學生裏面也不出挑。」


盛湉垂了眼,囁嚅:「其實我以前也很想……隻是媽媽不……」


話說三分,引人遐想。


我爸媽都是心腸軟的。


爸爸直接說:「那你和輕輕一塊兒學唄。」


「咱家也不差那鋼琴課的錢。」


我媽連連點頭。


盛湉一下開心起來,抱著我媽笑:「謝謝姑姑!」


「謝謝姑父!」


我哥站在一邊:「你要是去了,肯定比輕輕學得好。」


「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吊兒郎當。」


「我才沒有!」當面被這樣說,我是真的有點生氣。


隻是他們沒察覺,也並不理會。


四個人其樂融融地笑。


我坐在鋼琴前,忽然覺得好沒意思。


2


盛湉很有天賦。


她的琴技進步飛快。


家裏的那臺鋼琴成了她的表演專屬,每次一彈,另外三個人齊齊鼓掌。


偶爾我練琴時,我哥沈決路過,也插進來說一句:


「確實不如湉湉。」


說得多了,我摔了琴蓋要和他打架。


他輕而易舉把我放倒,看著我涕泗橫流的臉錯愕,隨即哂笑:


「不就是說了句事實嗎?這有什麼好哭的?」


盛湉「恰好」路過,穿著我媽給她新買的白裙子站在一邊,精緻得像天上的仙女。


聲音也柔柔的:


「輕輕很努力的。」


沈決嗤笑一聲,點點我的腦門:「她就是笨。」


我確實很笨。


沈決和盛湉都很聰明,做什麼都輕而易舉。


新學的譜子談幾遍就上手。


但我還要練習更多遍。


他們可以拿前幾名的獎狀回家,被媽媽誇獎,我中上遊的成績不算拔尖,隻能說不拖後腿。


唯一會被誇的,隻有我會沈決不會的鋼琴。


隻不過現在沒有了。


我也想過是不是盛湉是真的喜歡鋼琴。


可她並沒有堅持下去。


被誇獎一陣過後,鋼琴似乎成了我們家最不起眼的東西。


我再沒能得到過他們哪怕一次的肯定,即使提起,也隻是「湉湉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沒有人在乎數十年如一日把它堅持下來的我。


3


但我對盛湉討厭值達到頂峰,還是在十八歲那年。


我和盛湉的生日離得很近。


爸媽總說,要在十八歲給我舉辦一場盛大的成人禮。


我幻想過無數次,自己穿著公主裙,戴著亮閃閃的小皇冠,和林戈一起切蛋糕的場景。


如果林戈能順便和我告白就最好啦。


其實爸媽和哥哥不是沒有察覺盛湉的小心思。


可是小孩子的爭寵,在他們那裏隻是盛湉對愛患得患失的表現。


他們表示理解,且並不介意。


家裏沒有和我同仇敵愾的人,我就隻能找林戈了。


他是我的竹馬。


比我大半歲,卻老成得像是大我五六歲的哥哥。


我和他吐槽盛湉。


偶爾情緒激動,也罵盛湉。


林戈不說臟話,但也瞇著眼睛陪我一起罵。


罵完之後,我又覺得愧疚:


「盛湉比我聰明也比我漂亮。」


「大家更喜歡她也是正常的。」


「我是不是很壞啊?」


林戈就笑,用手揉亂我的頭發。


然後在我炸毛之前告訴我:


「不會。」


「我最喜歡輕輕了。」


其實這句話,盛湉沒來之前我爸媽也說。


隻是盛湉來之後,我再沒聽到過。


他的話讓我紅了臉。


囁嚅著問:「……真的嗎?」


「真的呀。」


少年睜眼時眸子裏倒映著璀璨的光,坦然地再次重復,像是許下什麼珍重的誓言:


「我最喜歡輕輕了。」


4


成人禮掛的是我和盛湉共同的名字。


我不想和她一起辦,撒潑打滾,倒是她反應平平,隻說按我爸媽的意思。


老家的親戚難得聚齊。


爸媽不能在短時間內邀請第二次。


最後還是合在一起舉辦。


裙子是一樣的漂亮,蛋糕上的小人也是一人一個,拿到的禮物也是。


本來屬於我的一切,都被切成了兩半。


我隻拿其中之一。


切蛋糕是我和盛湉一塊兒。


林戈坐在臺下,拿著手機給我照相,眉眼彎彎,鏡頭隻對準我一個。


五層的大蛋糕,像放在推車上的精美城堡。


我對著林戈咧開嘴,和盛湉共同拿著的刀就要往下落。


靠近的一瞬,盛湉的手像是有些不穩,加大力道往下狠狠一推。


推車的一面動了動,堆疊的蛋糕往我們這邊傾翻。


我哥站在她身邊,瞬間把她扯過去。


奶油和水果兜頭兜臉地落了我一身。


漂亮的紗裙上滿是黏膩的果醬,愣神的瞬間,粘在我鼻子上的藍莓往下落。


砸在裙子上。


妝也花了。


我愣愣地拿著手裏的蛋糕刀。


底下的賓客鴉雀無聲。


我媽過來打圓場:「輕輕你怎麼這麼不小……」


不是我。


不是我。


我抬眼,看見被哥哥護在身後的盛湉。


一塵不染的。


她還是很漂亮。


頭頂的水晶燈散出的光芒落在她眼睛裏,她朝著我微微彎了眼。


就像十四歲那年,她來我們家見我的第一面。


她是故意的。


憤怒讓我抄起桌上殘餘的蛋糕,就朝著她扔過去。


我哥幫她擋住,對我怒目:「沈輕!你做什麼!!」


爸媽責怪的目光也一同落在我身上。


我也是在那一刻忽然意識到。


指責盛湉隻會讓我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我的父母,我的哥哥。


早就在無形之中偏向了那個更漂亮,更聰明的孩子。


眼淚掉下來的一瞬間。


我看見對面的哥哥臉色有一瞬間的慌亂。


十八歲的孩子長大又沒長大,情緒上頭的時候還和以前一樣,留著淚恨恨地丟下一句:


「我不要過生日了!」


然後倉皇逃跑。


其實我也想他們來追我。


腳步聲跟在我身後的時候,其實我也在想。


如果他們追上來哄我,我就不生他們的氣了。


可停下的時候,我轉身,隻看見一片黑色的袍角。


轉角處再無聲息。


可我等呀等。


他們沒來。


5


林戈找到我的時候,我在衛生間掉眼淚。


臉上的妝和奶油跟眼淚混在一起。


擦也擦不掉。


我見他來,哭得還更兇了。


林戈拿了紙巾打濕,一點點給我擦掉臉上沾著的奶油和果醬。


他看著看著,忽然笑起來:


「好像小花貓。」


我抽抽搭搭地哭,冷不防被他嗆一下,下意識地反駁:


「不像。」


「現在不像了。」


林戈笑呵呵地,「擦幹凈啦。」


我看著鏡子裏的人露出原本幹凈的臉,隻是頭發和衣服還臟臟的。


垂下的手被人牽著,手心溫熱。


「走吧,輕輕。」


「去哪。」


「給你補一個生日。」


林戈望著我,眉眼間的溺愛和包容像是要溢出來,眼眸裏隻倒映出我一個人:


「隻有你一個人做主角的生日。」


我溺在他眸色中。


暈乎乎地想。


我還有林戈呀。


相伴十幾年的竹馬。


陪著我一塊兒罵討厭的人的林戈,說最喜歡我了的林戈,永遠站在我這邊的林戈——


拐角處站了個白色的身影。


盛湉的目光落在我和林戈交握的手上。


一瞬間讓我頭皮發麻。


林戈沒有看她,拉著我的手就走。


「小戈。」


盛湉開口,聲音柔和。


林戈腳步未停。


「你說想見我,說要一塊兒去野外看星星。」


「現在我來了。」


林戈的手在一瞬間僵硬。


回頭的目光錯愕:


「是你……」


「是我。」


我也知道的。


林戈有個相識三年的網友。


很投緣,對方的頭像是個黑色塊,他一直認為是個男生。


倆人在網上聊得很好。


甚至約好如果見面,一塊兒去山裏搭帳篷看星星。


林戈和她稱兄道弟時,她並未反駁。


一言一行都像是和他志趣相投的好兄弟。


林戈給我看聊天記錄時並不避諱,隻是呵呵笑:「真是緣分。」


交握的手有些顫抖。


我的目光落在林戈的側臉。


他看著盛湉,嘴唇動了動。


不要。


不要。


求你了。


求你了。


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默念。


可是手上放鬆的力道,還是再清楚不過地告訴我。


他鬆手了。


我的竹馬。


永遠站在我這邊的林戈——


動搖了。


6


林戈給我許諾的生日補償成了泡影。


他離開時背影有些彷徨,盛湉沒有跟著他走掉,隻是站在原地對我笑了笑。


她在笑什麼呢?


我不明白。


她是為了林戈的動搖而感到快意?


還是覺得林戈會因為三年的聊天,就拋下我們十幾年的情誼。


所以我也笑。


後來我才知道。


愚蠢而天真的人,從頭到尾,就隻有我一個而已。


7


那個暑假,是我平生過得最糟糕、最糟糕的一個暑假。


我還是照常每天給林戈發消息。


他回消息的速度變得比以前慢了。


偶爾我問他,在不在家,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以往他總說,就算有事也會為了我騰出時間來。


但現在他隻說:「抱歉。」


抱歉什麼呢?


我想說沒關系的。


隻是手在對話框頓了又頓,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敲下。


錄取通知書來的那天,我都沒有拿給爸媽看,第一個想去找的,就是他。


出門時,沈決在背後喊我:「輕輕!你的錄取通知書呢?」


我回頭做了個鬼臉:「不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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