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簡明希，我覺得我們也不熟，我也不想當你的紅娘。”
“你這麼忙，以後就別找不熟的人聊天了吧，何況我也不想看到你。”
後來簡明希參加留學專案出國，陳穗大冬天去操場跑了三圈，吸完一千多米的霧霾回來，鼻尖紅紅眼睛紅紅，冷酷地給打報告的同學回了五個字：
【關我什麼事。】
08
最近陳穗有點煩。
沒別的原因，隻是因為簡明希在她生活中出現的頻率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自從上回酒店遇到後，簡明希像是駐紮在了她身邊。
清晨上班，能看到男人在她寫字樓下的早茶餐廳吃早餐，隔著玻璃窗瞧見陳穗，他那雙深邃的鳳眼稍稍眯起，勾出一個如畫的笑來。
簡明希無聲對她做口型：“穗穗，過來。”
他招小狗呢？
穗小狗瞅見簡明希餐桌上的蝦餃水晶包琥珀花枝餅，心裏掙扎了半天，終於還是挪了進去：“幹什麼？”
“沒吃早餐？”桌上點的都是陳穗喜歡的，簡明希遞給她筷子，“吃完再上去？”
陳穗抬起手裏星巴克的袋子，保留最後那點倔強：“我買了早餐。”
袋子裏是冷了一半的三明治，加一杯意式濃縮。
“你喝粥，養胃。”簡明希替她盛好一碗南瓜粥，從善如流地接過袋子，“給我，我吃你這份。”
Advertisement
他想幹嘛。
陳穗沒反應過來，睜大眸瞪著簡明希，懵得可愛。
簡明希失笑，沒忍住：“乖。”
這還不算。
傍晚下班，又撞見男人坐在停車位裏的賓利中，車窗搖下，還是那副熟悉的容色。
“你怎麼——不是，”愣怔片刻，陳穗驚疑，“你在這裏等了一天？”
簡明希從容：“剛好路過附近。很久沒回上海，都不知道路怎麼開了，一迷路又繞回這裏，正好順便來接你下班。”
他當她傻嗎？
副駕座上留了一袋甜點，是陳穗最愛吃的紅寶石奶油小方，她抱著袋子，覺得自己心跳吵得煩人：“如果我今天加班呢？”
簡明希笑著逗她：“那就隻能再多迷一會兒路了。”
很不對勁。
陳穗咬著叉子，邊舔奶油邊想。
是她的錯覺？多年沒見，簡明希好像更討人厭了。
車經過世紀匯廣場，陳穗又聽簡明希開口：“穗穗，路上在堵車，現在送你回去要堵一段時間。”
她沒反應過來：“嗯？”
簡明希瞥了眼時間：“正好是飯點，先一起在附近吃晚餐？”
陳穗摸著心跳心說，不是錯覺。
他是真的，更討厭了。
八字不合命盤相克
09
辦公室內，臨近下班人心浮躁。
陳穗正為一份報告的數據忙得焦頭爛額，聽同事忙裏偷閒聊天。
“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最近我總能在我們樓下碰見帥哥，你們別說啊，跟那個簡什麼的攝影師長得還挺像。”
前方簡明希的迷妹被逼飆出方言，率先反駁：“儂哪能尬異想天開的啦？他很忙的好伐，哪有空來這哦。”
就是啊。
陳穗一攤報告，也開始無聲質疑。
不是說簡明希很忙嗎？他怎麼總閑得一天天的往她這跑啊？
每天煩她上下班也就算了，還管她吃不吃早餐加不加班，像她平白無故多了個爸爸。
他到底在想什麼？
陳穗敲鍵盤的動作停了，倏然想起，簡明希出國留學那年，正好是她爸爸病重那時，沒過幾個月，她爸爸就沒熬住過世了。而正巧趕上他期末，兩人又是僵持中，她也就沒告訴他來參加葬禮。
簡明希這是想補償她？
這麼一想，忽然有些不舒服。
如果真是這樣，她才不做他的便宜閨女，也不想接受這人居高臨下的好意。
正想著，微信響起。
討厭精：【剛才有事耽擱在路上，現在過來接你，等等我？】
陳穗還沒回，身旁同事已經就著先前的話題聊開了。
“人家真不可能來我們這裏的，看微博了伐，他今天下午還在給名模拍照。”
陳穗抬頭：“什麼微博？”
“江瓊剛發的微博呀，”卷馬尾給她看，“喏，‘謝謝簡老師一下午的陪伴，合作非常愉快，希望以後能多有合作’，看看哦，人家頂級模特也要這麼討好我男神的。”
“簡明希他平時都不怎麼拍公眾人物的，要讓他拍，得是既大腕又出的起價的人哦……”
女模特發了一張簡明希的照片，男人低眼擺弄攝像機，不經意抬眸一瞥，眼底似乎留著溫存笑意，很甜的女友視角。
陳穗沒聽下去。
她像溫水裏煮了太久的青蛙猛然碰到冰塊被喚醒，體溫降低的同時，居然還帶著一絲早有所料的釋然感。
沒錯。
她怎麼差點忘了。
簡明希表示過，他喜歡的人，得是圈子合適、興趣愛好合適、性格合適、家庭也合適的。
小家碧玉的書香閨秀不可能，至於家道中落又脾氣差勁的青梅，就更不可能了。
這人——
目中無人又高高在上，真的，非常討厭。
陳穗低頭回：【你不用來接了，我已經下班了。】
【以後也不用了。】
禮貌點吧，反正以後也不見面了，最後給他留的印象不要這麼無理取鬧。
想了想，陳穗抿緊唇，這輩子第一次客客氣氣敲了三個字回去：【謝謝你。】
10
消停近一個月，陳穗的生活似乎又歸於平靜。
說不用來找她，簡明希就真的沒再出現。
陳穗寫BP將鍵盤敲得劈裏啪啦響，咬著咖啡的吸管想，果然她與對方八字不合命盤相克，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簡明希沒找陳穗，卻另有人找她。
林知翔是陳穗的高中同學，打電話極力邀請她參加自己的單身夜：“來吧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我這都要結婚了，最後一個單身party，你人在上海還不給我面子？”
“大家聚一聚唱歌吃飯，還有人買單，來吧來吧。”
盛情難卻。
陳穗知道有熟人買單，但不知道這人是簡明希。
推開包廂門的剎那，坐在沙發一角喝酒的男人抬眸望過來，眸光幽微：“穗穗。”
陳穗在門口杵了兩分鐘沒動。
見氣氛不對，幫兇林知翔連忙打圓場：“幹什麼呢都？老同學之間鬧這麼尷尬幹什麼？怎麼著，你倆又吵架了？”
“沒有。”陳穗找了個離簡明希最遠的座位，裝得非常雲淡風輕，“都說是老同學了，怎麼可能吵架。”
林知翔沒話說了，低聲求助簡明希：“怎麼辦？”
簡明希笑：“是啊，怎麼辦。”
即使她賭著氣也可哥愛愛。
到場的都是同學，酒過三巡，話題往身邊人扯。
“看你們結婚的結婚，離婚的離婚，單身的就我一個。”
“誰說的？陳穗和明希也單著啊。”
“簡哥，其實我挺佩服你倆的，青梅竹馬啊，不是說男女間沒純友誼嗎？沒想到這麼多年還真就純友誼下來了！”
“友誼萬歲啊，來乾杯——”
陳穗誰也沒看，也不吭聲，一杯杯酒往下灌。
酒灌下去後，情緒也上來了，覺得有些氣，還有點委屈。
又不是她想跟他青梅竹馬長大的。
小的時候所有人在她耳邊起哄著兩小無猜，調侃著般配，而等到她長大成年，身邊人又都期望著兩人友誼萬歲，就連她自己都知道兩人現在早就不般配了。可哪有這麼容易。
一顆心送出去想再討回來，哪有這麼容易。
11
陳穗喝得醉醺醺，恍惚間感覺被人俯身抱起，一路出了ktv的門。
她費勁地睜開眼，努力看清抱她的人，隨後就不安分地從簡明希的懷裏扭了下來。
簡明希扶住眼前東倒西歪的小醉鬼：“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為什麼？”陳穗口齒黏糊。
“什麼為什麼？”
陳穗蹙起眉，板著小臉質問：“為什麼和我……和我青梅竹馬長大的人，非要是你？”
簡明希耐心與她平視，好笑地以指尖撥了撥她卷翹的睫毛：“不是我，你還想是誰？”
“反正……不能是你。”陳穗眨著眼，還是蹙著眉，“你很討厭。”
簡明希斂了笑，低聲問：“我怎麼討厭了？”
這回陳穗沒回答。
她使勁回憶了一番，像是沒想出答案，與簡明希默默對視良久後，忽然毫無預兆地，一巴掌懟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臉上。
還往外推了推，含糊了一句：“走開。”
陳穗的力氣不大，軟軟的掌心蹭著他的臉，隱約還能嗅到她覆盆子手霜的甜味。
“不是走開過了嗎？這次是你要出現在我面前的。”簡明希拉下她的手，循循善誘，“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誰出現在他面前了？
沉默片刻，陳穗無理取鬧的小脾氣上來了：“你是我誰啊，管，管天管地管我出現在哪，你買了這家ktv嗎就要趕我走。”
“沒人趕你走。”簡明希望著她，倏然氣笑了，無奈問，“小朋友，你委屈什麼，該委屈的不是我嗎？”
陳穗疑惑：“你有什麼好委屈的？”
“沒什麼。”簡明希想著等人酒醒了再好好談一談，直接道，“我送你回家。”
沒想到陳穗來勁了：“不要你送。”
簡明希輕聲歎氣：“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好像在質問她。
陳穗氣焰忽然就消了，乖了些，小聲往外吐字：“你去找你的江瓊，不要來煩我，也別讓她誤會。”更別讓她誤會。
反應了兩秒，簡明希才想起江瓊是哪號人物。
他笑得眸光流轉，眼底俱是笑意，接話道：“嗯，是會誤會。”
陳穗莫名有些小躁鬱，低頭沒看他：“那你去啊，還在這幹什麼。”
“你再這樣，我會誤會你在借酒跟我撒嬌。”
“……”陳穗瞪圓了眸：“什麼？”
“你把我往外推了這麼多次，我以為你對我沒有那種心思，我既擔心，也猶豫。”簡明希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裏，“等了這麼多年，我就快打算放棄了，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陳穗腦袋有些鈍：“我招惹你什——”
這次沒給她機會說完。
簡明希直接捏著她的下巴吻了過來。
我們是對家
12
公寓裏，陳穗捧著杯熱蜂蜜水縮進沙發，懵得像隻剛被錘的小地鼠。
腦袋還是暈的，好像酒醒了，好像又沒有。
簡明希剛將人送回來，開了暖氣，泡了蜂蜜水，等從廚房裏出來，見陳穗仍舊一動不動地縮在原地，手裏的水一口沒喝，頓時有些失笑。
“看我幹什麼？等你酒醒，我們好好算算賬。幾年沒見，跟誰學的會撒酒瘋了？”簡明希將訓人的話說得低沉，蹭蹭她的鼻子，“我做了面，吃兩口？”
“不想吃。”陳穗搖搖頭，乖道，“想算賬。”
簡明希壓著笑意，跟著坐在她面前：“好，想怎麼算？”
不知道。
現在陳穗的思緒亂得很，她想起今晚的那個吻，默默盯著對方半晌，沒頭沒尾地開口：“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段時間，每天早上送到你家門口的牛奶都會失蹤，其實是我偷喝了。”
她很小聲：“我氣你長得比我快，以為喝了你的牛奶，就能跟你一起長高。”
“我知道。”簡明希撫過她耷拉下來的眼角，低聲，“但這之後一個月，我課桌抽屜裏總能收到兩瓶牛奶，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放的？”
陳穗臉上掛著被看穿的震驚，索性自暴自棄地揭底。
“初中有一次，你數學卷上被人畫了豬，害你交不上作業，也是我幹的。”
簡明希想起：“可後來，你不是替我寫了一份交上去了嗎？”
陳穗驚詫抬頭：“你怎麼知道？”
“即使你用左手寫，我還能認不出你的字？”簡明希好笑，“下次做壞事，可別再中途後悔了，容易被我發現。”
“有件事，我沒有中途後悔。”陳穗垂下眼，跟認錯似的，“高中別人給你的好幾封情書，有一些被我藏起來了，一直沒還給你。”
“我知道。”
他又知道了，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她幹了這麼多事，為什麼還沒討厭死她？
陳穗覺得自己在細微地發著抖，像鼓起莫大的勇氣：“還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什麼？”簡明希眸光很深。
“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總是比我優秀那麼多，討厭你總能拿到你想要的，討厭你能輕易考去那麼遠的城市，討厭你的生活忙得停不下來。”陳穗終於抬眼看對方，眼睛紅得一塌糊塗，眼淚剎那而下，字頓道，“我討厭我這麼貪心。”
“我討厭自己永遠追趕不上你，但還這麼喜歡你。”
滿室寂靜。
陳穗哭得根本停不住，丟臉地想把自己鎖進臥室繼續哭，人剛站起來，就被攥住手腕拽了回去。
淚眼模糊間，臉被簡明希捧著抬起來，他細緻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痕，一雙金絲丹鳳眼染紅了眼尾，逼視中帶著幾分溫存。
“為什麼要追趕我？”他咬著陳穗的唇角，啞聲，“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陳穗被吻得神思迷糊，恍惚間，聽簡明希繼續低道：
“我拒絕喬霜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氣你，我心裏已經有了人，對她沒有意思。”
簡明希抵著她的額頭：“我心裏沒有明星模特，沒有路人甲乙。隻有一個口是心非讓我等了這麼多年的陳穗。”
被抱起來時，陳穗攬著男人的脖頸，臉埋進他頸窩，仍在抽噎：“我討厭你。”
簡明希應聲。
他舒展了眉眼，回：“我也愛你。”
13
生活永遠比電影來得戲劇。
就像陳穗努力追逐了一個人這麼多年，驀然回頭，卻發現那人還在原地等她。
不僅在等，還記錄下了她這些年的每一步。
新婚前陳穗和簡明希兩頭搬家，先去後者的公寓搬行李，在整理男人滿櫃的攝影設備時，在他的相機中發現了自己的身影。
圈內人知道JMing鮮少拍人物，卻不知道簡明希從初中開始玩攝影，拍攝的主角大多是陳穗。
午休時的睡顏，放學搭公交，運動會跳高，數不勝數。
“你怎麼……一張都沒刪？”陳穗知道攝影師會定期清相機裏的照片，將那些底片存進電腦。她翻著照片，看到張她做鬼臉時的照片，“連這張你都留著。”
簡明希自後抱住她，陪她一起看了會兒：“有時候出去拍攝，偶爾累的時候，往前翻幾張，就是你的照片。”
陳穗忽然就想到那天江瓊拍的照，他從相機前抬眼時帶的笑意。
他不會是……他那時在看她的照片？
看了會兒，陳穗一時有些耳尖發紅，又聽簡明希道：“這也還留著。”
簡明希在書櫃前理相冊，從檔夾裏翻出一張泛黃的作文卷，看了兩行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遞過來。
陳穗一愣。
這是小學時候寫的作文，她因此被叫家長的那次。
那時簡明希的字跡端正帶著稚氣，陳穗不過看了一行，就怔在原地。
最上面的題目異常醒目：《我最喜歡的人》。
【我喜歡我的同桌，她很可愛。】
“我那次被叫家長，是他們怕我早戀。”陳穗還在愣怔，簡明希捏了捏她的臉，“隻是沒想到，我的同桌那時候這麼討厭我。”
半晌，陳穗捏著作文紙，吸鼻子道：“那當然了，我們可是對家。”
天生一對的對。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