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蘇稚杳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疑,可她就是有種強烈的感受,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看不透,也未曾看透過。
“那晚,是誰要害你?”蘇稚杳目光柔柔地望著他,聲音很輕,她知道自己不該問,也許會犯他忌諱,但她壓制不住內心的探知欲。
賀司嶼沒有立刻回答她。
他面上情緒很淡,嗓音低著:“賀朝。”
蘇稚杳在記憶裡搜索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他的親叔叔,似乎就叫賀朝。
賀老爺子膝下有三子,大兒子賀榮,二兒子賀晉,小兒子賀朝。賀晉和賀朝是一對孪生兄弟,賀晉是賀司嶼的生父,如今被他親手送進監獄裡,而賀朝,二十多年前在一場火災中屍骨不存。
蘇稚杳有那麼幾秒停止了思考。
倏地仰起臉,睜大眼睛,表情僵著,驚怖到說不出話。
面前的男人倒隻是勾了下唇,他眼裡沒有溫度,沒有笑意。
走廊壁燈的橘光和房間裡的暗色,在半開的門之間交融著,他立在光影交界處,顯得人陰沉沉。
他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可惜這個秘密是摩斯密碼,她不懂規則,破解不成文字。
當晚臨睡前,蘇稚杳靠在床頭,臥室裡黑魆魆,隻有手機屏幕映射出冷光,照亮她臉。
搜尋很久,蘇稚杳終於用手機搜索出了《聖經》裡關於tartarus的那句話。
她看不懂拉丁文,轉成了英譯版。
【For if God spared not the angels that sinned, but cast them down to hell, and delivered them into chains of darkness, to be reserved unto judg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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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犯罪,神亦不容。
棄於地獄,等候審判。
蘇稚杳指尖摁在下嘴唇,在心裡默默翻譯了下意思,不由地蹙起眉頭。
想起那個雷雨夜,他病情發作時,隨時要窒息瀕死的樣子,蘇稚杳心髒仍有餘悸地顫了下。
女孩子的第六感,她覺得,他的病因與那個詭異的刺青,其中一定存在必然的聯系。
賀司嶼不會親口告訴她,他就不是個會逢人叫苦的人,他甚至應該從不曾與人訴苦,事情好的壞的,全都壓在心裡自己品。
可心就這麼大,裝不下所有事,積壓久了,隻進不出,心是會麻木的,麻木了,就會關起來。
就像他現在,很難對誰敞開心扉。
蘇稚杳突然間有強烈的欲望,想要破解這串摩斯密碼。
翌日告別Saria,他們坐上回京市的航班,頭等艙裡,趁著賀司嶼閉目養神,蘇稚杳隨便扯了個借口,悄悄加上徐界的微信。
回到京市後,蘇稚杳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裡陪二窈,順便休息休息,準備七月份的半決賽。
四月份的天氣溫和舒適。
那天下午,蘇稚杳窩在陽臺的躺椅裡,給徐界發微信,陽光暖融融照著,照得二窈蜷在她腿上慵懶困頓地睡過去。
收到她消息時,徐界正在賀司嶼辦公室,替他整理近日成山的文件。
【徐特助,你能告訴我賀司嶼手腕的刺青是怎麼回事嗎?】
五分鍾後。
【徐特助,你上回說,他犯的是老毛病,是什麼老毛病,什麼原因引起的?】
十分鍾後。
【徐特助,我知道你隻聽賀司嶼的,但你不能這麼軸,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你告訴我了,我才能精準地關心他呀】
十五分鍾後。
【嗚嗚嗚嗚他好帥,我好鍾意,想追他,徐特助,你忍心看我失戀嗎嗚嗚嗚嗚嗚】
【徐特助,我認為你可以扣一點工資了】
……
內容逐漸離譜。
分類整理完所有文件,徐界終於有空看一眼手機,結果被她整一頁的消息嚇一跳。
賀司嶼結束內部會,正好在那時走回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前,準備審批徐界理出的幾份重要文件。
徐界在一旁猶豫不決,思來想去還是硬著頭皮告知他:“先生,有件事情,我知道不必問您,但我覺得,您還是知道一下……”
賀司嶼勁瘦的手指握著白金鋼筆,筆鋒利落地縱橫在合同頁面,頭都沒抬一下:“說。”
“蘇小姐問我您的一些情況。”
賀司嶼筆尖頓住,墨跡在紙上輕洇,他狹長的眸子掠過去,斜睨徐界一眼。
徐界畢恭畢敬地站在他面前,低著頭繼續說道:“蘇小姐說……她想追您。”
對她的小把戲見怪不怪,賀司嶼沒應。
他不作言語,徐界不知要如何應對手機裡這位祖宗,於是補充道:“她說您很帥,她很鍾意。”
賀司嶼扯唇,幾不可聞哼笑了聲。
所以是看上他的臉?
白金鋼筆在指間握了握,重新落下去,賀司嶼垂眸接著看合同,話說得漫不經心:“隨她鬧去吧。”
徐界應聲。
想到什麼,他拿起辦公桌旁的信封袋遞過去,裡面微微鼓起,大約是一隻優盤:“先生,這份郵件是小程總寄到公司的,請您籤收。”
賀司嶼眉眼輕皺了下:“嗯。”
他隨手接過來,沒看,直接扔在一邊。
……
那天,徐界沒有給蘇稚杳回答,隻說,先生的事,他不便過問。
他身邊的人還真是忠誠。
蘇稚杳頹喪地想著,手機泄氣地往旁邊一擱,抱著二窈在躺椅裡睡過去,不知不覺睡到了日暮西沉。
陽臺阒靜,黑藍夜幕閃著幾顆星,晚風吹過陽臺,漸漸帶走白日的餘溫。
蘇稚杳在絲絲涼意中轉醒,二窈從她懷中探出去,不知對誰喵嗚輕叫。
她眼睫顫了顫,迷迷瞪瞪睜開眼,恍惚看到了賀司嶼。
蘇稚杳微愣,眼睫一開一合眨了好多下,眼前男人的臉從朦朧到清晰。
他西褲下的一條腿曲著,蹲在躺椅旁邊,手心揉著二窈的腦袋,在逗她懷裡的貓。
見她睡醒,賀司嶼視線慢悠悠地移過去,落到她臉上。
蘇稚杳卻還盯著二窈腦袋上他的手,直愣愣地看著,人還惺忪著,她迷糊地就想到,在奧地利的最後一晚,他也這麼揉她的頭。
驀地,她冒出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為什麼隻揉貓貓,不來揉她的頭呢?
“想什麼?”
他嗓音磁著她的耳,蘇稚杳瞬間回魂,心裡虛,聲音也虛,含著剛睡醒有一點嬌嬌的啞:“什麼都沒想……”
女孩子剛醒的模樣很有幾分嬌憨,長發蓬松散著,睡迷糊了,白皙清透的鼻尖都有紅暈。
賀司嶼瞧了她幾眼,竟莫名覺得怪可愛的。
他無聲抬了下唇,胳膊伸過去,掌心覆到她耳畔,隔著垂散的長發,隨意揉了兩下。
感受著他手柔柔的力度,蘇稚杳心用力一怦,屏了下氣。
這個男人每個不經意的一舉一動都有著令人著迷的魅力,隻要他想,很容易就能讓女孩子難以招架。
蘇稚杳眼睛亂著瞟開,指尖微微在抖,朦朧的聲線含著澀意,溫溫吞吞:“賀司嶼,我、我想……”
“好。”他說。
蘇稚杳怔一秒,奇怪地瞅住他,小聲問:“好什麼?”
賀司嶼一順不順地凝視回她的目光,薄唇微動,聲音低低漫出嗓子,溫得如那夜的晚風。
“什麼都好。”
第32章 奶鹽
他說, 什麼都好。
蘇稚杳望進他注視過來的眼睛,他濃密眼睫下,有著一雙比誰都要深邃的黑瞳。
她一時都忘了眨眼, 在他的聲音裡陡然清醒,又在他的目光裡陷入更深的沉迷。
不是逢場作戲, 也不是酒後麻痺神經, 卻還是從他口中,聽見了那麼溫柔的話。
眼前的人, 的的確確就是賀司嶼。
蘇稚杳睫毛微微一顫, 不由拖出輕輕軟軟的腔調, 對他說:“想吃你做的海鮮燴飯。”
並沒有完全醒透,她鼻音朦朦朧朧的, 聽著有撒嬌的味道。
賀司嶼眼裡有淡淡的笑,手掌落過去, 託住她後腰, 略施力道,扶她從躺椅裡站起。
開放式廚房連著客餐廳,天已黑到了底,但誰都沒有刻意去開那盞能照得通明的水晶大燈,任由漫漫長夜彌漫進落地窗,在獨處的空間裡肆意蔓延。
隻有黑巖島臺上方託下的三盞黑色磨砂罩燈亮著,昏黃的暖光圈圈擴散在臺面,襯得這個夜晚特別溫情。
蘇稚杳坐在臺邊的高腳凳, 看對面的男人一樣一樣處理食材, 乖乖等著。
他脫了西服外套, 馬甲勾勒出窄腰和上身漂亮的體型, 襯衫袖子挽到手肘, 握著刀將洋蔥西紅柿意大利芹之類的調味蔬菜切碎。
動作很幹練,卻又永遠帶著幾分慢條斯理,他戴著黑色防割□□乳膠手套,十分貼合他骨絡分明的手,莫名有絲絲的色.氣。
蘇稚杳看得移不開眼。
這個男人在做飯的時候都如此性感,讓人賞心悅目。
四周靜得隻有刀落砧板的鈍聲,他一出聲,在夜色裡便聽得分外清楚。
“這麼喜歡盯著我瞧?”賀司嶼垂著眼沒抬頭,淡淡陳述的語氣,換了把刀,開始處理海鮮。
蘇稚杳雙手捧著臉,盯得入迷,一個不經意,說出了心裡話:“突然想要一個願意為我洗手作羹湯的男人了。”
賀司嶼手上動作放慢。
等蘇稚杳回過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鬼話,一抬眼,就落入了一雙濃霧莫測的黑眸。
“不是、不是說你……”蘇稚杳心神飄著,氣氛不清白所以解釋,解釋之後覺得更不清白了。
被他看得發窘,她躲開目光,抱過手邊那碗剝好的軟籽石榴,低頭吃。
她穿著荷葉領的棉睡裙,腦袋深埋,白白嫩嫩的指尖捻著石榴一顆顆送到齒間咬住,鵝蛋臉輪廓很柔,像個小孩子。
端詳她幾秒,賀司嶼唇邊帶著一絲笑,繼續做自己的事。
調味蔬菜碎在珐琅鍋內炒出香味,加入卡納羅利米翻炒過後,他開了一瓶白葡萄酒,倒入珐琅鍋浸沒米粒。
酒慢慢傾倒著,他在這時候,突然開口:“纏了徐界一下午,想聽什麼話不能直接問我。”
蘇稚杳一怔。
再一回領會到他的馭人手段,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手底下的人自願對他永遠無秘密。
石榴咬破,一味香甜釋放舌尖,感受了一圈味道,好半會兒醒過神。
她很小聲地道:“你未必肯說。”
“你不問,怎麼知道我肯不肯。”酒瓶擱回臺面發出一聲輕響,賀司嶼將火力調到中度,蓋上蓋子悶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