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魔鬼的體溫 3977 2024-11-01 10:26:25

  裴川回到家,先自己洗了個澡。


  他家這個時間點沒有人,爸媽都還在上班。裴川平靜地回到房間,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丁文祥的聯系方式。


  丁文祥是曾經在六年級非要看他假肢掀他褲子的那個男孩,丁文祥右手少了兩根指頭,現在長大了,沒有念書,在混社會。這個人別的不出色,裝有錢人倒是一流。


  尚夢嫻現在的男朋頭是丁文祥。她看不清謊言,和丁文祥兩個人相互心懷不軌,卻也樂在其中。


  貝瑤一直以為談話以後尚夢嫻就放過裴川了,其實沒有。


  那天以後尚夢嫻還沒死心,裴川心中動了怒。


  尚夢嫻遠離他,是因為他用了點特殊的辦法。或者說,是因為他卑劣的手段。裴川的高智商從這一年開始,就沒有用在正道上。


  裴川將紙條丟進馬桶,摁下衝水鍵,旋渦中,它消失得幹幹淨淨。


  感謝這年心思不純的尚夢嫻教會了他,他這輩子都不值得被愛。


  他不配。


  


第19章 裴不高興


  陽春三月, 柳枝抽出新芽,貝瑤走在裴川身邊, 小聲給他講:“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


  “我媽媽要給我生個小弟弟了。”


  裴川有些詫異, 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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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女步子像是雛燕一樣歡快,語調卻壓低了:“最遲就是這個月, 我的弟弟就出生了。”


  零四年國家還沒有開放二胎政策, 正在實行計劃生育, 家裡隻許生育一個小孩子。大街小巷貼著標語“少生優生幸福一生”、“女孩也能挑大梁”。


  趙芝蘭三十多懷了二胎,本來挺不好意思的, 可是看到女兒毫無芥蒂的高興模樣, 她便也安心下來,再次感受到了當母親的喜悅。


  趙芝蘭曾經暗暗和貝立材商量:“瑤瑤會不會多想不高興?”


  “我看不會。”貝立材摸摸妻子肚子, “這個孩子長大了, 也能為姐姐分擔很多壓力。”


  夫妻倆合計著在外頭租了個房子,對外就講趙芝蘭回娘家探親去了,等瓜熟蒂落,二胎出生,再老老實實該上戶口上戶口, 該罰款罰款。


  懷都懷上了,也不忍心打掉它。這年三月, 剛好就是小貝軍出生的季節。


  裴川問貝瑤:“你怎麼知道是弟弟?萬一是妹妹呢?”


  貝瑤心想她就是知道啊, 她拂去頭上的枝條:“我做夢夢到的, 沒關系, 是妹妹我也一樣喜歡她。”


  “你希望它出生?”


  貝瑤用力點點頭, 她眼中綴滿了溫柔期盼的光彩,裴川皺眉。


  “不怕它分去你爸媽的愛麼?”


  “不怕。”她笑吟吟地回答,“他和我留著一樣的血,我們是家人。”她記憶裡有小貝軍敦實可愛的模樣,想起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心軟得不行。


  小少女喜悅之餘問他:“裴川,你想要一個弟弟妹妹嗎?”


  貝瑤問這話帶著些許忐忑的試探之意,因為她知道,上了高中那會兒,裴川的爸媽早就離婚了,而裴川的爸爸給他找了個後媽,後媽帶來了一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妹妹。


  貝瑤前世和裴川不親近,一直不知道裴川對這個妹妹是怎麼樣的態度。


  “不想。”他淡淡地回答。


  “噢。”貝瑤心中擔憂,那他以後會多難受啊。


  貝瑤回到家,剛好遇見爸爸拿了一些生活用品要往外走。


  貝立材:“瑤瑤回來了,我去看你媽媽。”


  “我可以一起去嗎?我作業寫完了。”


  “走吧,我把門帶上。”


  貝立材也在前兩年買了摩託車,而裴家那輛摩託車,早就換成了頗為氣派的轎車。


  貝瑤坐在爸爸的摩託車上,風柔和地吹上臉頰,今天是三月二十四號,星期五。明天就是小貝軍出生的日子,他生在凌晨兩點鍾。饒是貝瑤知道這些,心中也不免緊張起來。


  趙芝蘭頂著一個大肚子,見女兒放學過來,溫柔地摸摸她的頭。


  一家人吃完晚飯,趙芝蘭皺眉:“羊水破了。”


  貝立材立馬說:“我送你去醫院。”


  好在是二胎,趙芝蘭一點也不慌:“你先把瑤瑤送回去,還沒開始痛,早得很。”她又轉身看貝瑤,“回去睡一覺,明天來醫院看媽媽和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吧。晚上一個人待在家怕不怕?”


  貝瑤搖搖頭,鼓勵地握住了趙芝蘭的手。


  這一晚趙芝蘭生產,貝瑤在房間祈禱一切順利。


  ~


  夜晚下起了雨,大風吹動樹梢,雨水四濺,窗外間歇伴隨著幾聲雷鳴。


  小區對面四樓,卻在上演一場家境鬧劇。


  一周前,蔣文娟皮包裡,出現了一款國外高檔口紅。


  是裴川最先看到的,那隻口紅從皮包裡掉出來,蔣文娟慌了一瞬,在兒子沉默的目光下慌張把它撿起來,裝進自己的包裡。


  “媽讓同事給帶的。”


  他明明還沒問,蔣文娟就心虛到自己找了個借口。


  裴川沒說話,這世上鮮少有人能在他面前順利撒謊。除非他願意包容這樣的謊言。


  他輕輕“嗯”了一聲,推著輪椅離開了。直到現在,他依然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可是紙包不住火,沒過多久,蔣文娟反而自己和裴浩斌攤牌了。


  主臥的燈開著,蔣文娟說:“離婚吧,我喜歡上了另外一個男人,他是我們醫院的醫生。”


  裴浩斌作為一個出色的刑警,在面對妻子精神出軌時,依然覺得天都要塌了:“蔣文娟!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你還配當一個妻子,配做一個母親嗎?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手機上的短信,你是不是打算讓我當一輩子綠帽王八!”


  蔣文娟捂臉流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小川,可是……”她頓了頓,眼淚怔怔流過嘴角,“可這一切都怪誰呢?小川四歲那年開始,我一睡在你身邊,就整晚做噩夢。夢裡一片血淋淋,我抱著一雙斷了的腿,哭到眼睛都瞎了。而你在反黑,我喊呀喊呀,誰都救不了我。”


  大雨滂沱,裴川臉色蒼白,在房門後靜靜聽著。


  “他們當著我的面,把小川的腿……”她捂著嘴,痛哭出聲,“你成全了你的事業,我做了好幾年噩夢。你是個好刑警,可你不是個好父親。”


  蔣文娟冷笑:“我絕望啊,我一看到小川,我就想起來他父親是個多冷血心腸的男人,他為了他的國家,老婆孩子都可以不要。我夢裡什麼都有,第一次是我被砍掉了手,第二次是割下了耳朵。我隻要一看到小川的殘肢……我……”


  她又哭又笑,這幾年在自責和痛苦中壓抑的感情全部爆發。


  “我甚至……我甚至害怕看到他,可他是我的小川啊!”蔣文娟滿臉淚水,“這麼多年是宋醫生一直給我做心理輔導,你說我沒有責任心也好,說我下賤也好,可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噩夢般的日子了。”


  大風吹掉窗臺上的盆栽,清脆一聲響在夜裡出奇地嚇人。


  裴浩斌頹然坐在窗邊,手抹了一把臉。男人指縫滲出淚水:“對不起。”


  蔣文娟嚎啕大哭,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怕哭聲傳出去,驚動隔壁的兒子。


  裴川在一片漆黑裡,捧著一杯冷掉的、原本沏給蔣文娟的茶。


  他瞳孔沒有一絲色彩,許久才在女人壓抑的哭聲中,推動著輪椅往自己的房間走。


  暗夜裡裴川並沒有開燈。


  他摸索著爬上床,看窗外電閃雷鳴。


  原來留不住的人,永遠都留不住。哪怕他暗暗告訴自己,原諒母親,她心慌了,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她害怕的……


  他閉上眼睛,原來是自己。


  隻要他這個殘廢存在一天,他的母親連覺都睡不好。多可笑啊。


  裴川覺得冷,世界安靜又殘忍的冷。他的殘缺成了母親的噩夢,反而是他年紀小,模模糊糊記不清那種痛苦,他記得更多的是人們復雜同情的眼神。


  他以為失去了雙腿,他努力讀書,聽話懂事,將來靠著雙手做個對社會有貢獻有價值的人,就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成為父母的驕傲。


  可原來這些都沒有用。隻要他活著一天,他必將是父親人生的恥辱勳章,母親的可怖噩夢。


  大風猛烈,似痛苦的嚎叫。小區裡那棵才開了一次花的小臘梅樹,折斷了枝條,寂寂倒在黑夜裡。


  ~


  三月二十五號,一個足足七斤中的嬰兒躺在襁褓裡。


  貝瑤期盼了一夜,一大早就被貝立材接去醫院了。貝立材樂呵呵說:“你猜對了,還真是個小子。”他怕閨女誤會家裡重男輕女,趕緊又說,“以後這小子長大了,就讓他給我們可愛的瑤瑤做保鏢。”


  晨風裡,她清脆的笑聲咯咯響起。


  小貝軍被早早準備好的小袄布包著,昨夜降溫,他得保暖。趙芝蘭在婦產科的床上躺著,笑吟吟說:“來看看你弟弟,在我身邊睡覺呢。”


  貝瑤傾身過去,才出生的嬰兒臉頰紅彤彤皺巴巴的,臉頰半個巴掌大,談不上半點好看可愛。


  然而他小小的鼻翼用力呼吸,每一次汲取空氣,都是生命之初的努力和頑強。


  貝瑤眉眼溫柔,看著他笑了。


  “媽媽,弟弟叫什麼啊?”


  “我和你爸之前就商量了,大名就叫貝軍。你看要不要給他取個小名啥的?”


  貝瑤彎著杏兒眼:“大名挺好的,保家衛國,小名跟著喊軍軍就好。”


  趙芝蘭笑道:“我也是這麼想。”


  家裡多出一個孩子,對貝家來說,雖然是大喜事,可也是巨大的負擔。貝瑤的外婆過來幫著照看孩子以及洗尿布,小小的病房裡,一家人圍著新生命忙成一團。


  二零零四年,用得起尿不湿的家庭還很少,貝家的錢大部分都借給撞了人的舅舅了,哪一年能收回來都不好說。小貝軍隻能穿尿布,尿布反復洗,用熱水燙,洗了拿去曬太陽,消毒曬幹以後又繼續用。


  趙芝蘭奶水不多,等貝軍再大些,估計還得喝奶粉。


  貝瑤也幫著照看弟弟,沒幾天趙芝蘭出了院回到出租房。


  趙芝蘭和貝立材都琢磨著等孩子大點了再上戶口回家。


  二胎得罰好幾萬塊錢,這麼一來,開支簡直大得難以想象。


  貝立材愧疚道:“瑤瑤,今年夏天不能給你買新衣服了,等明年夏天,爸爸發了工資,給你買新衣服好不好?”


  貝瑤背上書包,笑著搖搖頭:“小蒼表姐不是有些舊衣服嗎?都挺好看的,也很新,我穿她的就可以了。弟弟小,他的衣服要買好一點的,對了,夏天快到了,還要給他買痱子粉。”


  貝立材憐惜地拍拍女兒肩膀。


  貝瑤知道自己爸媽不是重男輕女的人,所以心裡一點也不介意。她步子輕快地去上學,想把自己弟弟出生的事悄悄給好朋友們分享。


  貝瑤到教室,裴川早已經在了。


  晨光微熹,映照在少年清冷蒼白的臉上。貝瑤哪怕還沒有和他說話,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寂寂的冷意。像是在風雪中站了兩天兩夜的旅人,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貝瑤見他穿得單薄,連忙拉開書包拉鏈,拿出自己的粉色水杯,放在他桌子上。


  裴川和貝瑤都是勤奮的人,他們到教室的時候,教室裡隻零零散散坐了幾個同學。


  裴川聽見響聲,沒有焦距的眼睛才放到了她的水杯上。


  她抱著書包,在關拉鏈。貝瑤並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語氣一如既往帶著清晨問安的溫軟:“還沒有到夏天呢,早上要多穿點。杯子裡有開水,你暖暖手。”


  他遲鈍地,伸手捧住她的粉色水杯。


  熱度從指尖一路往上傳達,冰冷的手指有了知覺。她杯子上有一個開懷大笑的維尼熊,他看著它,輕聲問貝瑤:“你弟弟出生了嗎?”


  “嗯!”她小聲湊近他耳邊,“我沒猜錯哦,就是弟弟不是妹妹,他還好小呢。”


  少女聲音裡漾著歡喜。她氣息清甜,帶著早餐牛奶和盛放的丁香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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