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嚴爸爸問:“你們剛才是打算出門?”
方灼覺得他二人不對勁,斟酌著道:“打算去學英語。不過不重要。你們有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嚴烈因為她那句“不過不重要”,表情險些沒控制住,在她要離開時拽住了她,道:“讓我爸送你過去,他肯定開車了。”
嚴爸爸對著方灼,笑容自然多了,說:“好,我的車就停在門口,那一起走吧。”
三人上了車,駛上主路,車廂內的氣氛依舊沉悶,方灼始終找不到說話的時機。
她眼珠在兩人之間流轉了數次,糾結地想了無數個話題,最後覺得緩和氣氛這種高難的操作不是她能勝任的,幹脆閉嘴。
嚴爸爸大概也受不了這種宛如冰封的狀態,想跟方灼聊天緩和一下,順便旁敲側擊嚴烈的校園生活,以拉近父子距離。
路程過半的時候,他程序性地問了方灼兩個問題。
先是問她父母是做什麼的,方灼隱晦地說她現在不跟父母住。
這個問題似乎問到他的心坎上,嚴爸爸聲音大了點,又問是因為父母工作太忙碌嗎?
方灼思忖良久,很艱難地回答,因為重組家庭不是非常歡迎她。
嚴爸爸哽住了,所有的腹稿全部流產。後視鏡裡照出了他緊皺的眉頭,讓方灼不禁對他心生同情。
這一番談話的結果也讓方灼感悟到兩個道理。
――沉默是金。
――比起問候別人父母,“你吃了嗎?”,是一個更明智的話題。
好在路程並不遙遠,這窒息的感覺在方灼一句“到了”的提示聲中得以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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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下了車,嚴爸爸與她客套了兩句,重新啟動,匯入主道的車流。
方灼一直看著車尾燈從視野中消失,才撓了撓頭,慢吞吞地往攤位點走去。
・
等兩人到時,包間裡已經坐了圈人,前菜也開始上桌了。
除了嚴媽媽,還有幾位陌生的長輩,都是他們的朋友,今天來給他們接風洗塵。
“怎麼去了那麼久?”嚴媽媽站起來招呼,“烈烈,來了呀。坐媽媽旁邊,讓我看看你瘦了沒有。”
嚴烈走過去,依次跟桌上的人打了招呼。態度不冷淡也不熱絡。
嚴媽媽捏了捏他的肩膀,給他碗裡夾了塊牛肉。
“是嚴烈啊?這走路上我可是真認不出來了,一眨眼長那麼大,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呢。”對面的中年男人朗聲笑道,“聽說你現在是讀高三,成績特別好是不是?長得帥又聰明,太棒了,都不用你爸爸操心,不像我們家那混小子,每次見他我都恨不得抽他一頓!”
嚴烈禮貌地笑了笑。
嚴爸爸說:“成績是挺好,但讀書都快讀呆了,你看他這樣子,跟我都聊不大來。”中年男人指責道:“诶,那我要說,老嚴是你不對。你兒子都高三了你還在外面奔波,你讓他跟你聊什麼?是聊那個什麼導數啊,還是聊圓周運動?”
嚴爸爸笑道:“怎麼?你兒子就和你聊這些?”
“他不樂意聽我說話,就會故意拿這種東西堵我。”中年男人揮了揮手,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嘴上說得無奈,語氣裡卻是掩不住的疼愛,笑罵道,“當我沒上過大學嗎?那臭小子。”
嚴爸爸說:“這次回來,我們過完年再走。”
“那就好,多陪陪你兒子。”
一群人都是多年的朋友。聊生意、聊孩子、聊過去,天南地北的話題牽引出來,說得很是暢快
很快就沒人管嚴烈了。
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嚴烈聞著味道,覺得很難受,借口要去上廁所,離開了包間,去外面透口氣。
到了走廊盡頭的通風口,他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
白色的雨滴傾斜而下,連敲打在地上的聲音都很輕柔。
嚴烈心想。一回家就下雨,從來沒見過這麼陰的天。
方灼是不是還會欣喜這場久違的細雨?畢竟她不必為了自己不在而難過。
方灼肯定難過,因為做不了生意了。
還好葉雲程昨天看過天氣預報,有所準備,本來就隻打算擺半天。見雨勢將臨,提前將攤子收了,推回出租屋。
方灼說了嚴烈不來的原因,葉雲程對那位神秘的家長深感好奇。
“得把他的床墊搬回去才行,不然他爸媽見家裡少了東西,不得說他兩句?”葉雲程奇怪道,“怎麼他爸媽回來,沒提前告訴他一聲嗎?”
方灼說:“手機借我一下,我問問他。”
葉雲程一驚:“這麼著急?他今晚要回學校吧?今天下雨,不大方便,你可以讓他明天再回復我。”
方灼猶豫了下,說:“我還是現在問問他。”
嚴烈看著一臉讓人不放心的樣子。
第38章 一顆小太陽(同桌不就是為了把你錯失的...)
方灼拿著手機,莫名其妙地去了沒人的陽臺,蹲在角落,思來想去,給嚴烈發了一個字:
“滴。”
嚴烈正在淫雨霏霏中冷得透不過氣,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去拿,依舊垂著眼看地上那些在雨中奔走的人。
他以為是廣告短信,可因為太過無聊,過了半晌還是摸出來看了眼,沒想到是從葉雲程的手機發過來的。
連疑問都不算。隻有那麼一個字,卻好像隔著幾十裡遠的路程,給他的世界按下了一個暫停。
方灼手裡,一定有一個關於他情緒的遙控器。
嚴烈笑了起來,手指快速按動。
嚴烈:一毛錢了哦。
方灼臉色一黑,差點撂擔子走人。
這人好會說話。
嚴烈手指敲了敲,知道自己如果不趕快回復點言之有物的東西,對方可能要就此失蹤了。
嚴烈:所以值得你用一毛錢來鋪墊的問題是什麼?
一分鍾後。
方灼:舅舅問,床墊什麼時候還給你?
嚴烈:不用了,他們不住那兒,而且丟了他們也不知道。
方灼表情糾結,猶豫著要不要回個“哦”,屏幕上又跳出來一條。
嚴烈:兩毛錢了。
方灼想把手機砸對方臉上。
為什麼要催她?搞得她在揮霍金錢一樣,變得很緊張。
方灼打字很慢,對鍵盤不熟悉,每一個拼音都要從頭到尾尋找一遍。所以每回打字時,她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可是等她回復,是嚴烈覺得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為每一個字都是她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她發短信的時候甚至比她學習還要專注。
嚴烈轉了身,背對著窗口,將凍得發紅,已經有些難以曲張的手貼在臉上,另外一隻手不時滑動屏幕,不讓光線暗下。
這一次的回復意外得快。
方灼:你不高興。
敷衍得連問號都不打。
嚴烈:為什麼?
這一次等的時間比較久。
方灼:?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為什麼見到你爸爸會不高興?不過我見到方先生也不高興,原因你知道的。如果你願意向我訴說的話,我不會介意,並且我會及時刪除短信內容不讓別人看見,你可以相信我的人品。
嚴烈手指懸在屏幕上,想了很久都沒有落下來。
他要說什麼呢?
他的生活富裕,家庭關系健全,雖然父母經常不在家,可從來沒在經濟上對他有過短缺。衝突和不快早就停留在十幾年前,連大人都不以為意地翻過,面向新的生活。
相比起方灼,他的沉悶顯得那麼不堅強。
他不要方灼覺得他是個斤斤計較的人。
躊躇不決間,嚴媽媽推門出來,喊了他的名字,說要走了。
“你在做什麼?在外面站了那麼久。”她問,“你今天下午幾點上課?”
嚴烈最後在回復框裡打了一句,說道:“我現在要回學校了。”
嚴媽媽似抱怨地說了句:“怎麼跑出來玩手機?”
中年男人正好走出來,聞言調侃道:“是不是談戀愛了?年輕人長那麼帥,在學校裡肯定很受歡迎。”
嚴父站在後面,想起什麼,表情變了變,笑道:“高三生談什麼戀愛?而且他脾氣悶,哪有女生會喜歡他這麼無趣的?”
嚴烈將手機收起來,朝他們走去,笑笑沒有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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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幫葉雲程將東西收拾了一下,等雨停了,也坐車回學校。
等她到教室時,嚴烈已經在裡面了。
他看起來還是心情不佳,轉著支筆,心不在焉地坐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教室門口,
方灼來的時候掃見了,嚴爸爸在辦公室裡和老班講話,嚴烈應該是在看對方走了沒有。
方灼將包放下,問道:“吃了嗎?”
嚴烈回過頭,說:“沒有吃飽。”
看。方灼心道。就算明知道他剛才是出去吃飯的,“吃了嗎?”還是一個萬能的話題。
“還有一點材料沒賣完,我做好帶過來了。”方灼摸出兩個飯團,拿在手裡辨認了下,卻發現自己分不清了。幹脆遞到嚴烈面前,讓他先選。
“一個是醬香味的,一個是香辣味的。看你運氣好不好了。”
嚴烈隨手拿了一個,笑道:“我一向是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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