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也不用看。
單單是看蕭則行這一身的痕跡,棠宵完全能夠想象得到昨天究竟有多麼激烈。
棠宵後退一步, 表情有點迷茫:“你和柚柚——”
不是, 蕭則行怎麼和棠柚在一起了?
之前棠柚不還是一口一個二叔地叫著麼?
這叔叔叔叔地叫著, 怎麼還叫到床上去了?
蕭則行要娶的人——
不是他那文靜漂亮的棠楠嗎?!
在棠宵懷疑人生的目光中, 蕭則行慢條斯理地系好襯衫頂端的紐扣,微笑著與棠宵說:“柚柚覺淺, 我們下去再談。”
談……
棠宵覺著自己似乎沒什麼好談的了。
他神情恍惚地下了樓,茶已經涼了, 重新換一盞新的過來;棠宵把茶杯捏在手中, 怎麼想心裡面怎麼著不是個滋味。
“你和柚柚, ”棠宵艱難地開口, “在一起了?”
他盯著玻璃桌上的一點痕跡,內心宛若藏了一萬隻暴躁老山羊在咩咩咩地叫個不停。
“對,”蕭則行說,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噗呲。
Advertisement
棠宵感到自己脆弱的小心髒又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這樣的烏龍令棠宵覺著臉上有些掛不住, 心裡面又氣又惱;惱自己一腔盤算都付之東流, 又惱他們一個一個的瞞著他,像是把他當作猴一樣耍。
等等,不管怎麼說棠柚都是他的女兒,無論是要娶哪一個,蕭則行還得叫他一聲父親——
想到這裡,棠宵又覺著腰杆挺直了些。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告訴我?”棠宵沉聲問蕭則行,“柚柚才多大?她大學還沒畢業,不行,我不同——”
“棠先生,”蕭則行打斷他,換了一個稱呼,微笑著說,“我和柚柚在一起,從始至終都不需要徵求你的意見,你明白嗎?”
棠宵因他的話一愣,有些氣急敗壞:“柚柚是我女兒!”
“擁有你這樣的父親,是柚柚投胎失誤,”蕭則行淡聲說,“當初孟女士能登報宣布和你斷絕母子關系,柚柚也能。”
棠宵終於明白了。
難怪上次蕭則行會帶著棠柚過去要求遷走棠柚的戶口,那是要棠柚徹底和他劃清楚界限啊!
棠宵捏著杯子,幾欲發作,又硬生生地忍下去。
“你當初既然選擇了江桃母女,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蕭則行不疾不徐地說,“如今柚柚在孟女士這裡生活的很好,我不希望你再來打擾她。”
棠宵成功被激怒,摔碎杯子:“我是她親生父親。”
碎瓷片在地上滾開散落,茶水濺了出來;蕭則行沒有絲毫慍色,頰邊酒窩若隱若現:“也隻有這一點,你現在才能好端端地坐在我對面說這些話。”
棠宵警惕看他:“你什麼意思?”
“棠先生做個選擇吧,”蕭則行重新拿了個幹淨的杯子,注入茶水,推到他手旁,“你是想繼續留在這裡礙眼、還是希望你今後還能依靠著江沉庭如同米蟲一樣平安過下去?”
棠宵未能理解他的意思:“什麼?”
“棠家今後的生意,和柚柚,”蕭則行抬眼看他,“你選一個。”
-
棠柚縮在被窩中睡的香甜。
昨夜裡睡的很晚,她都聽到了棠糊糊的聲音,偏偏蕭則行極其過分,也不許她過去看。
地毯和床單弄的一塌糊塗,還是蕭則行換上了新的;棠柚一覺睡到了中午,在夢裡也是被欺負,好不容易醒過來,一睜眼,看到已經換好襯衫的蕭則行正在旁邊看著她。
驚的棠柚坐了起來,動作幅度大,疼的她嗚了一聲,問:“二叔,幾點了啊?”
“該吃午飯了,”蕭則行問,“還疼不疼?”
棠柚委屈地點點頭,一頭撞到他懷裡,哼哼唧唧了好久,才肯乖乖地穿衣服。
天生的皮膚嫩,稍微磕碰點就留個痕跡,她坐在蕭則行懷中,一邊由著他給自己乖乖穿上裙子,一邊陷入深深的憂愁之中:“你是不是下午就要走了啊?”
“再陪柚柚五個小時,”蕭則行說,“下午好好休息怎麼樣?”
他本想帶她見見老爺子,現在看來不行了。
把裙子卷起來的邊邊撫平整,蕭則行拿著潔白的小襪子,順著她小巧的腳套上;棠柚的腳也不大,似乎有些對不起她這樣的身高,昨晚被他揉的時間久了,也有淡淡的淤痕。
棠柚控訴:“我先前隻覺著你喜歡腰,現在發現你可能還是個足控。”
蕭則行並未反駁,輕輕地在她臉頰上咬了一口。
他自制力向來不錯,卻在棠柚身上這裡瓦解的一幹二淨;想要輕點對待她,卻又難以抑制內心那點見不得人的壞心思,隻能一邊溫柔地親親一邊粗暴地索取。
還好她不知道他那些念頭,隻怕現在一定會嚇到再也不敢接近他。
棠柚犯了懶,不想動,樹袋熊一樣被他抱起來;蕭則行多了份樂趣,給小姑娘刷幹淨牙齒,洗臉,再在她的指揮下,嚴格地從瓶瓶罐罐中找到準確的單品,仔細地給她做好護膚流程。
棠柚坐在他懷中,感覺自己都要被他給慣壞了。
昨晚的襯衫被她扯的皺皺巴巴,蕭則行換了新的,棠柚格外迷戀他身上的氣味,也愛極了他此時端正嚴謹的模樣。
最愛他意亂情迷時的失態,也隻有她一個人能看得到。
午飯前,棠柚又去找了溫度計來,規規矩矩地讓蕭則行量體溫;直到確認溫度正常之後,才松口氣,又要啪嗒啪嗒地過去給他倒水喝。
蕭則行順手把小姑娘撈起來,抱著,讓她側坐在自己腿上:“柚柚,怎麼這麼擔心?”
棠柚沉默了好久,才說:“我害怕二叔得病。”
這個有點孩子氣的回答令蕭則行失笑:“人哪裡有不會得病的?”
棠柚不說話,把臉埋在他脖頸中,用力地吸了一口,才說:“我很自私,想要你一直陪著我。”
蕭則行以為她在說即將當來的分別,順著她瘦瘦的背,往下拍:“等我解決完,馬上就回來陪你。”
棠柚沒有抬臉,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剛剛吃過午飯,孟雲秋回來了。
花房裡的玫瑰花開的很好,棠柚找園丁要來了剪刀,想要剪下幾枝來送給蕭則行;她仍舊牢牢記著旁人無意間提及的那個愛好,說蕭則行格外地喜愛玫瑰。
孟雲秋與蕭則行坐在圓桌上喝茶,凝視著不遠處棠柚認真尋找玫瑰的模樣;良久,孟雲秋才悠悠地開口:“則行,柚柚年紀還小,我不希望她這麼早就要懷孕生子。”
說到這裡,她看向蕭則行:“我知道你年紀大了,你爸估計也會催——”
“您放心,”蕭則行說,“我尊重柚柚的意見。”
孟雲秋小時後養過他一陣子,也知道他必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陽光燦爛,透過透明的玻璃落下來,孟雲秋眯著眼睛,看著棠柚。
她細白的一雙腿上,還有幾道指痕,並不怎麼明顯,乍一看,像是玫瑰花枝投落下來的影子。
蕭則行問:“孟姨,柚柚她小時候是不是遇到過什麼事?”
孟雲秋微笑著看他:“你指什麼?”
“我這次發燒,柚柚格外緊張,緊張到過了頭,”蕭則行慢慢地說,“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應該會有這樣的舉動。”
——他發燒的那段時間,棠柚始終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哪怕是燒退了,棠柚也執著地要堅持給他量體溫,擔心會再次發燒。
孟雲秋唇角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她上了年紀,眼角細紋橫生,像是蝴蝶翅膀的裂痕。
提及往事,孟雲秋臉上並未多少愁容,平靜無波地告訴蕭則行:“柚柚的母親去世前一天,發了高燒。”
蕭則行雙手交握。
“我那時候就想帶著柚柚走,”孟雲秋撫摸著懷中的白貓,輕輕嘆氣,“隻是棠宵和他父親都不允許,老棠也在我面前發了毒誓說會好好地照顧柚柚。”
“我一直以為柚柚這孩子不會因此有什麼心理問題,現在看來,是我自己想的過於理想化,”孟雲秋站起來,對蕭則行說,“我猜,柚柚是怕你像她母親一樣,再丟下她一個人啊。”
等棠柚精挑細選找到五支玫瑰花過來之後,才發現孟雲秋已經走了。
棠柚將玫瑰花遞到蕭則行手中,訝然地問:“奶奶呢?”
“去午睡了,”蕭則行看著她臉頰上流出汗來,仔細地給她擦拭,問,“都是送給我的?”
“嗯,”棠柚憂心忡忡,“北歐美女很多,個個都是長腿細腰——”
“放心,我隻有你,”大手蓋在她毛絨絨的小腦袋上,蕭則行聲音低啞,“再不會有其他人。”
他拉著棠柚的手,貼在自己心髒處:“這是你的,柚柚。”
“別擔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棠柚不明白為什麼蕭則行突然間開始說這麼好聽的話,臉頰紅了紅,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也是。”
時間過的飛快,棠柚格外珍惜尚能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鬧了,時時刻刻地要黏著蕭則行。
可還是阻止不了離別的到來。
蕭則行離開的時候,棠柚跟在他後面慢慢地走,腳邊的糊糊和芙芙也守著,喉嚨中發出嗚嗚呼呼的聲音,尾巴也沒那麼歡了。
尤其是棠糊糊,提心吊膽了一晚上都沒睡好。
棠柚舍不得他,卻也知道這種事情無法避免;往常分別時候,她倒是還嘗不出其他的滋味來,隻是今時今日,格外的錐心刺骨。
疼呀。
疼的她心髒都縮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塊。
眼睛也酸,需要花好多的力氣才能忍住淚花兒。
小姑娘忍著哭的模樣讓蕭則行一顆心都要化了,又抱在懷中哄了好久,哄到她眼淚止了,才上車。
男人的白襯衫都被淚水打湿了。
車走出很遠。
蕭則行回望,棠柚仍舊站在原地,小小的一個團子,慢慢地變成一粒小點。
她一直站在那裡,望著他離開。
-
還有兩天就是新年。
工作上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暫時有了幾分闲暇;蕭則行和棠柚仍舊分隔兩地,隻能開著視頻通話。
棠柚穿著毛絨絨的白色衣服,委委屈屈地和他抱怨:“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指導老師竟然這樣嚴格,都快過年了還不肯放過我;我初稿都改好幾遍了,格式、字體、圖片引用……啊啊啊啊,他還不滿意。”
蕭則行說:“不如我幫你?”
“不行,”棠柚猛烈搖頭,“你幫我那不就成作弊了?我好歹學了四年呢,雖然不是學霸,總不能連一篇論文都搞不定。”
說話間,她打了個哈欠,頗為愧疚地看著蕭則行:“對不起了,二叔,今年春節不能陪你了。”
“沒事,”蕭則行從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責備她,看她眼睛紅紅,囑託,“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在這裡不要緊。”
本來約定好這兩日過來陪他過年,但因為指導老師反復要求棠柚更改論文;棠柚昨天才悶悶不樂地告訴蕭則行,這次來不了了。
聊了許久才結束視頻通話,蕭則行站起來,把抽屜中的紅包拿出來看了看,又原封不動地放回去,按按太陽穴。
蕭則行已經習慣了在外面度過春節,對於他而言,春節和平常的日子並無太大區別,隻有打開朋友圈才能夠感受到過年的氛圍。
他取出冰塊放入杯子中,注入剛打開的一瓶酒。
澄澈的酒液衝擊著冰塊,發出悅耳的聲音。
蕭則行打開微博,登上西行甘棠的賬號。
Yuko發了新的微博,是一張漂亮的星空照片,配的文字是一顆愛心。
蕭則行轉發了微博,評論——
「想見你」
這樣的評論很快就被淹沒,不過是一個Yuko的粉絲而已;瘋狂示愛的評論多了去了,旁人並不會刻意注意到這一條。
手機屏幕陷入黑暗中,蕭則行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酒。
周遭安安靜靜,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門鈴聲響起。
這個時間點過來找他的,多半是助理,或者公寓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