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則行解下領帶,松了一粒紐扣,回應蕭則延:“今天隻見了唐釉,有點小聰明,眼神還挺幹淨。”
——像是收起尖銳爪子的小貓崽崽,翻開露出雪白的肚皮和粉粉的肉墊。
蕭則行要求嚴苛,能從他口中聽到正面評價極為不易。
蕭則延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松口氣:“那唐弗呢?”
“今天沒來,”蕭則行手搭在方向盤上,懶懶開口,“不過,他們姐弟倆的感情有點復雜。”
他笑:“也或許是孩子之間的玩鬧吧,挺有趣。”
“那就好……”蕭則延應著,忽然記起一件要緊事來,詢問蕭則行,“今天維景和他未婚妻也約在碧水小汀,你見到那小丫頭了嗎?”
“沒有,”蕭則行不以為意,“維景沒去。”
恰巧兩家今天也約在了同一個地方,蕭則行代替蕭則延去見唐釉之前,詢問過蕭維景的意思。
蕭維景很堅決地表示不去。
“文靈要過生日,”蕭維景頗為厭惡地開口,“至於那個小丫頭……寡淡無趣,嬌裡嬌氣的,隻會討長輩歡心。”
蕭則行對自家堂侄的私事並不感興趣,隻知道蕭老爺子之前按著他的頭訂了一門親事;至於那姑娘是姓湯還是棠,扁的還是方的,他一概不知。
蕭則延輕輕嘆口氣,話題一轉:“則行啊,你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是不是——”
“不著急,”蕭則行笑,“寧缺毋濫。”
蕭則延了卻一樁心事,忍不住為蕭則行操起心來。
雖然說寧缺毋濫,但問題在於,蕭則行如今這個年紀了,一個女友不曾交往過,在男女之事上向來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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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小輩蕭維景都訂了婚,蕭則行還是這麼不慌不忙的,就有點令人擔心。
蕭則延苦口婆心:“你倒是給個要求啊,則行,也好讓你堂嫂幫你留意著。”
“沒要求,”蕭則行低笑,不以為意,“好了,有這個闲心,你不如多考慮考慮下季度的財報。”
撬不開他的嘴,蕭則延唉聲嘆氣掛斷電話。
蕭則行在擇偶方面的偏向是個秘密。
他從未展露出一絲半毫。
蕭則行的車子停在這邊,沒有立刻離開。
接了這麼個電話的空隙中,看到棠柚瘦瘦小小的身影抱著兩個盒子走出來,恰好站在他車子的旁邊,把禮盒隨意地放在腳邊。
車窗裡開了一條縫,微涼的空氣卷著女孩打電話的哭腔一同進來。
小姑娘聲音軟綿綿,像是小奶貓:“嗯嗯嗯,您別生氣,我相信景哥哥不是故意和那女人見面……”
蕭則行微眯眼睛,聽出個大概。
這孩子怕是早戀了。
聽她這語氣,像是男友出軌,可憐兮兮的在努力找借口安慰其他人。
更像小奶貓了,委屈巴巴地縮在一邊哭。
車窗外的女孩掛斷電話,垂著手,肩膀一顫一顫,背影瞧著還挺可憐。
蕭則行起身,剛剛打開車門,看到棠柚拿起手機,滑了幾下,語氣歡快:“哈哈哈哈哈哈哈佳佳!那個狗男人和別的女人親親被拍到啦!笑的我差點地崩山摧壯士死啊!!!”
第3章 三朵玫瑰
棠柚渾然不知自己的表演已經全被人欣賞了一遍。
她更不知道在她爆笑的同時,剛剛打開的車門又重重關上。
旁邊的車緩緩馳離,棠柚已經見慣了豪車,也未過多留意,仍舊和苗佳溪興奮地發著語音。
棠柚:「伯母突然打電話和我解釋說蕭維景不是故意的,我套了半天話才套出來原來是他和文靈被拍到了」
棠柚:「我等這一天等了快五百年,激動我差點哭碎所有承重牆把酒店夷為平地」
苗佳溪回了兩個牛啤的表情。
棠柚直起腰來,神清氣爽。
隻是一想到這個男人昨天還在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棠柚頓時覺著他不帥氣了。
要是心有所屬就趕緊把這婚約取消啊,他還在這裡吊著她什麼意思?養備胎啊?
棠柚深深呼吸,說服自己不要生氣。
這樣的事情不配讓小仙女生氣。
抵達公寓,棠柚坐在地毯上,吭哧吭哧地拆精美的禮物包裝。
她不知道以蕭維景那個性格會送什麼東西過來。
畢竟眾所周知,蕭維景看她就像是看瘟神。
要不然也不至於整整四年不肯回國。
箱子包裝紙上花紋繪制的極為精美,還是棠柚最喜愛的浮世繪畫風,精致而復雜,展開是完整的一幅畫,沒有一處花紋重復。
終於拆到箱子的最後一層,棠柚擦擦額頭上的汗,輕輕地舒口氣。
細嫩的手掀開蓋子。
啪嗒,蓋子從她手中直直墜落,砸在地毯上,把柔順的毛毛壓扁。
方方正正的小箱子裡,整整齊齊碼著一摞嶄新的輔導書。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王*雄教材完全解讀》《Spa*k高考英語詞匯》……
欸??????!!!!!
棠柚懷疑自己的開箱方式出了問題。
恰逢苗佳溪穿著拖鞋從她身邊經過,彎腰探頭:“你在看什麼?”
因為摸不清蕭維景套路而瞬間掉線的棠柚:“看蕭維景送的禮物。”
苗佳溪湊上來,捏著下巴,也懵了:“這是什麼意思?”
棠柚冷靜分析:“他在諷刺我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建議我重新開始讀高中。”
苗佳溪:“這羞辱感真是別具一格、恰到好處呢。”
安靜三秒。
呲啦呲啦。
棠柚傾身,把剛剛拆開的包裝袋全部放起來,面無表情地塞進紙箱中,抱著,邁步就往外走——
苗佳溪看她動作,心知不妙,立刻飛身抱住她的腿:“你要去幹什麼?”
棠柚手握成拳,怒火中燒:“扔垃圾桶!”
“冷靜啊姐妹,”苗佳溪分析利弊,苦口婆心,“天可崩地可搖,咱們小仙女人設堅決不能倒哇!你想想啊,萬一回頭蕭維景當著長輩的面找你要東西你給不出該怎麼辦啊?你花這麼長時間塑造的清純小白花的人設不就沒了?三思啊!”
在好友如此的血淚控訴之下,棠柚最後隻能把那些包裝紙和書全部歸攏到一起,放在箱子中,惡狠狠地藏入書櫃的最深處。
苗佳溪感慨:“沒想到兩年不見,你的未婚夫升級的這麼明顯,直接從暴躁獵犬成長為陰暗黑狗了啊!”
幾乎氣炸肚子的棠柚重重地關上櫃子門。
苗佳溪勸:“姐妹兒,咱們別生氣啊,生氣容易乳腺增生。這樣的男人,值得變成你奶裡的一顆乳腺結節麼?”
“不值!”
棠柚從小身體就不好,偏偏又挑食,很多不喜歡吃的東西,就堅決一口也不去碰;天氣炎熱,今幾日胃口也不好,站起來放東西的時候,腰肢細伶伶一小把,不堪一握。
苗佳溪豔羨地看著朋友的腰,偷偷地拿手比了比——
早些年流行A4腰、反手摸肚臍的時候,苗佳溪按住棠柚給她量了一把。
53cm。
幹!
量出這個數值的苗佳溪一晚上沒睡著,反復思索為什麼棠柚一天到晚不減肥還能擁有這麼美好的身材。
眼看著棠柚對著鏡子把頭發抓起來,苗佳溪知道,好友又要開始她的工作了。
從一開始,棠宵就把女兒當作一件聯姻的珍品來培養,舞蹈班形體課上到要吐,可真正涉及到商業方面的,一點兒也不曾教給她。
等到蕭老爺子按著蕭維景和棠柚訂婚之後,棠宵直接開始培養他的第二個女兒棠楠;包括棠柚那個繼母,開始嘔心瀝血地教育女兒,爭取讓棠楠嫁給比蕭維景地位最高的人。
棠柚每月的零花錢有限,她現在名下的公寓豪車,棠宵沒有提供一分錢。
都是她自己賺來的。
棠柚擁有粉絲皆過千萬的微博和ins賬號,隔兩天就會分享自己的穿搭心得和一些日常。
不過這些發布出來照片都不會露臉,除了同住的好友苗佳溪和固定合作的攝影師之外,身邊人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就是吸粉和吸金同樣牛逼的yuko。
苗佳溪看著棠柚赤著腳拿著相機走進去,問:“阿麥今天不來啊?”
“嗯,”棠柚說,“他這兩天社恐又犯了,說必須要宅上幾天養養病。”
苗佳溪“喔”一聲,視線沒來得及收回,從棠柚的小細腿上拂過。
長直細,瑩白裡透著淡淡的粉。
美的讓人心裡一顫。
美人多見,但少有毫無瑕疵的美人。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棠柚是真真切切從骨相到皮相都美的極點。
棠柚今天的拍攝並不順利,阿麥沒來,她隻能自己上陣;剛拍了沒兩張,苗佳溪敲敲門,把手機遞過來:“電話,你爸打來的。”
棠宵打電話要求女兒立刻回家,語氣嚴苛糟糕到極點。
棠柚無奈,隻好暫時放下相機。
棠家如今住的還是棠奶奶當初購買下的房子,爺爺奶奶離婚之後,她沒有帶走這房子,而是留給棠宵。
棠宵本人並不是經商的材料,雖然棠柚對商業上的事情一無所知;但在發現繼母的手包從HERMES所有新品都要All,再到每季新品隻買一隻,每年一隻之後,她就知道自己那個坑媽的爹做生意真是爛到透頂。
好在繼母江桃帶來了個足夠爭氣的繼子江沉庭,在他打理下,江桃才能逐漸地過上又可以All當季新品的富婆生活。
棠柚歸家之後,已是明月高懸。
剛剛踏入房門,還沒反應過來,一枚桔子直直地丟過來,正好中她額角。
一聲痛呼,棠柚忍不住蹲下來,伸手捂著額頭。
桔子蹦蹦跳跳地掉在地上,咕咕嚕嚕滾到沙發下面。
剛剛砸到的位置是眉毛旁側,差一點點就到了眼睛;棠柚皮肉嬌嫩,這麼一下砸的她眼睛都快流了出來,伸手捂著,還沒緩解那種酸疼,頭發被人揪著站起來——
頭皮被人拽的生疼,下巴被她指甲劃了一道,棠柚看到江桃陰沉的一張臉:“你怎麼做的事?啊?白長了這麼一張狐狸精的臉,連個蕭維景都勾引不到手——”
棠柚進門前那一眼確認這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她忍著頭皮的疼,快狠準地伸手對著江桃眼睛來了一拳。
江桃尖叫一聲後退,被椅子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棠楠聽見這房間裡的動靜,啪嗒啪嗒踩著拖鞋跑出來。
棠宵緊跟在她身後,一進來就看到棠柚和摔在地上的江桃,臉色頓時沉下來。
棠楠隻比棠柚小半個月,一看這情形,眼睛一紅,就要哭:“姐姐,媽媽已經病了,你為什麼還要——”
沒等她說完,棠柚“柔柔弱弱”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捂著臉嗚嗚嗚地哭出來,哭的聲音比她更嬌氣、更可憐:“爸爸,阿姨拽的我頭發好疼呀,她罵的我也好難過。”
她仰臉,雪白的肌膚上,下巴一道血痕格外明顯:“阿姨還要劃破我的臉,過兩天蕭爺爺生日,他老人家要是問起來,我該怎麼說呀?”
棠楠驚的打了個嗝。
棠宵面色一凌。
蕭老爺子沒有孫女,最喜歡的就是棠柚;老人家對棠柚的重視不加掩飾,雖然棠宵不怎麼喜歡這個女兒,卻也不得不掂量老爺子那邊。
棠宵面色凝重:“楠楠,你媽又發病了,快扶她回房間。”
棠楠忙不迭地扶著江桃回去,江桃這次是真病了,最裡面念念叨叨說著髒話,翻來覆去的就那麼幾句。
被棠楠連拖帶拉地拽走。
棠宵扶著棠柚坐下,斟酌半天言詞,一聲輕嘆:“柚柚,委屈你了。”
棠柚沒說話,剛剛有兩滴桔子的汁液進了眼睛裡,刺的眼睛很痛;她抽出紙巾擦拭著眼睛,那種酸澀感始終沒辦法紓解。
她輕聲說:“我能理解阿姨,謝謝爸爸。”
——放屁,要是棠宵真覺著委屈了她,就該早點給阿姨請個好點的心理醫生,治治這瘋病;要不然就該等知道她回來的時候提前把江桃關在房間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由著她罵完才出來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