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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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聞言愣了一下。
春天在地平線外鋪展開,春花燦爛,年輕人的笑聲穿過風和柳絮。秦渡伸手摸了摸許星洲的腦袋,安撫似的揉了揉剛剛拍的地方。
“一般都這樣,”秦渡從她頭發上拽下一根柳絮,說:“你從小到大爸媽應該都不在身邊是吧?一般會有一點情感缺失。”
許星洲艱難道:“……算是吧。”
然後許星洲又小聲說:“……我是我奶奶一手帶大的。”
秦渡摸了摸許星洲的後腦勺兒,問:“怪不得。你這麼皮,你奶奶是不是經常忍不住想揍你?”
許星洲啪唧一聲拍掉了秦渡的手。
“你別以為都和你一樣,她最喜歡我了,”許星洲不滿道:“我奶奶小時候給我念小人書,還會給我煎小糖糕,我摔跤哭了會哄我說話,我奶奶天下第一。”
許星洲說那句話的時候陽光灑了進來,春風吹動淺綠窗簾。
秦渡哦了一聲:“她真的不揍你?”
許星洲心虛地說:“……很、很少的。”
秦渡看著許星洲的眼睛,問:“拿什麼?”
許星洲眼神遊移,做賊心虛地說:“雞毛掸……掸子?”
雞毛掸子,顯然還有。秦渡繼續盯著她。
許星洲又說:“……拖、拖鞋,衣架,炒飯大鐵鍋……奶奶沒打上來!我奶奶人可好了,都怪我天天在外面當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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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嗤地笑出了聲。
身旁的小浪貨像朵花兒一樣,耳根都紅紅的,像是不願承認如此羞恥的事實。
……也太他媽可愛了。
“吃不吃東西?”秦渡看到許星洲桌上的橡皮糖,託著下巴問:“空腹吃軟糖不行的,胃會泛酸水。”
那句話裡有種上海男人特有的溫柔與細心,與秦渡在許星洲心裡的形象格格不入。
許星洲:“……”
許星洲仿佛受到了驚嚇:“你有嗎?而且居然會給我吃?”
秦渡聞言十分感動,幾乎想把自己帶的一書包吃的倒在許星洲的頭上……
秦渡從書包裡摸出個昨天排隊買的網紅星球蛋黃酥,推到許星洲的桌上。
秦渡散漫地戳了戳那個蛋黃酥,說:“小師妹——”
他停頓了一下,揶揄地說:“——給你個特權吧,這個蛋黃酥,你可以先赊賬。”
許星洲捂住了腦袋,像是早就想到了秦渡這個垃圾人的這句話似的:“……我居然有特權,真是榮幸……”
她接過了那一隻小蛋黃酥,撬開盒子,裡頭的蛋皮被做成了冥王星的顏色,奶味香濃,上頭灑著亮晶晶的黑芝麻。
許星洲看著那個小酥球,終於憋出了一句:“……說起來,你家是幹嘛的?”
秦渡漫不經心地說:“也就那樣吧,有什麼特別的東西的話,我初中的時候我爸在上交所掛牌了。”
許星洲:“……”
秦渡故意問:“怎麼了?”
“你對我這麼摳,”許星洲戳著那個蛋黃酥,挫敗地說:
“……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呀。”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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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說:“……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呀。”
秦渡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許星洲提問時就沒想過要得到答案,還能真的讓秦渡說出‘我就是討厭你’不成?於是她問完,隻託著腮幫認真聽課。
她高中時學文,數學並不算強項,還是高三時找了一對一家教才將數學補到不拉後腿的程度——而統計這個學科相對高中文科數學而言都過於抽象,許星洲聽了好幾個星期,都覺得有點雲山霧罩。
所以這些概念要怎麼應用……許星洲聽得有些莫名其妙,統計數據都要照這個標準來嗎?為什麼不講其他標準?
秦渡突然說:“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許星洲:“……”
許星洲謹慎道:“算了吧,覺得會被嘲笑。”
秦渡心想這丫頭還不算傻……
“秦渡,你高中的時候一定是那種,”許星洲小小聲說:“講題特別煩人的學霸。我們班以前也有,男的,後來保送去他P光華學院了。我以前找他講數學,他就很煩,每次給你講個題恨不得跳過一萬個步驟還特別理所應當……”
秦渡抬起眼皮,慢條斯理地,帶著一絲波瀾不驚的裝逼道:“我都會,所以不理解為什麼別人不會,容易不爽,所以不喜歡給別人講題。”
“我猜也是。”許星洲嘀咕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個學霸倒是還在聯系我呢……”
秦渡:“……”
“前幾天還問我最近怎麼樣,三句話不離我的感情生活,問我是不是還天天活在女生堆裡……”許星洲打了個哈哈:“明明都不在一個城市,也不知道他怎麼才能對我一執著就是三年,大概是我的個人魅力吧……”
秦渡:“……”
秦渡抬起眼皮,說:“我也是保送。”
許星洲一個懵逼:“?啊?保送怎麼了嗎?”
秦渡哦了一聲,道:“當時他們學院很想招我,最終我覺得金融容易學的水,沒去。”
許星洲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秦渡過了會兒,又不緊不慢地睜眼說瞎話:“我剛剛說我不喜歡給別人講題。可我隻要講題,就很照顧別人。”
許星洲:“……蛤?”
秦渡說:“真正的聰明人講題都是照顧一般人的思路的。”
許星洲:“……”
秦渡又說:“他那種講題法是在裝逼。省略步驟都是純粹炫技而已。明白沒有?”
許星洲內心有點難以言喻,道:“明……明白了,吧。”
秦渡贊許點頭,道:“——嗯,我講東西可和他不一樣。以後你找師兄講講就明白了。”
許星洲覺得這真的是個小學雞,屁事都要攀比,隻得點了點頭,糊弄了一句‘以後如果考試要掛科了一定找你’。
秦渡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
……
外頭陽光正好,快下課時,許星洲望向秦渡,秦渡鼻梁高挺,天生地斂著鋒芒。
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生贏家,許星洲一邊記著筆記一邊想。他們銜著金湯匙出生,一生順風順水,聰明而銳利,問題皆會迎難而解。他們這些天之驕子是如此的驕傲,猶如天生就是為了支配這個世界的一般。
許星洲那一瞬間有點恍惚。
別看他們如今坐在同一個教室裡,她想,但他們終究不會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
許星洲對自己的人生沒有這麼高的要求,沒什麼救國救民的理想抱負,沒什麼改變世界的念頭,甚至連出人頭地四個字都沒放在心上,一腔燃燒的熱情全給了看不見摸不著的自由與無用。
許星洲理智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一秒鍾之後她就笑著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記筆記。陽光灑在國譽方格本上,許星洲捏著黑中性筆,寫下的字跡靈氣又內秀。
秦渡卻突然問:“你下午還去福利院嗎?”
“去的。”許星洲一愣道:“我和福利院院長說的是每個周一天……昨天晚上就和院長商量好了。”
秦渡眯起眼睛,問:“怎麼去?”
許星洲想了想:“地鐵轉公交吧……畢竟不在市區。”
“我開車送你去吧,地址發我一份。”秦渡漫不經心地說:“下午我也去看看,最近想做個相關的pre。”
許星洲直覺他的pre半真不假的……
但是許星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畢竟那個福利院實在是太遠了,有便車搭為什麼不去?每次轉車轉得頭昏腦脹的,十分難受。
“好,”許星洲認真地提醒他:“去了之後別和小孩子要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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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課之後許星洲就跟著秦渡下了樓,臨走還覺得不太放心,怕被秦渡拐進小山溝溝,便專門跟程雁說了一聲,今天搭秦渡的便車去社會福利院。
秦渡探頭看了一眼聊天記錄,莞爾地說:“不錯嘛,有防範意識。”
然後他背著一個格格不入的大書包,帶著許星洲穿過了花圃中正待怒放的繡球花。
許星洲困惑道:“……之前在團委幫老師幹活,老師就吐槽學校的停車證難辦,你怎麼能天天開車來上學?”
秦渡漫不經心地道:“打個招呼的事罷了。”
許星洲跟著跑了過去,秦渡開了一輛銀灰奧迪A8,此時板板正正地停在車位上——許星洲雖然對車一竅不通,但至少認識四個環是奧迪,也知道四個環沒那麼貴,有點開心道:“我還以為要坐騷包跑車——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低調嘛。”
秦渡:“禮儀上什麼場合開什麼車,我以為你知道。”
許星洲:“……”
秦渡將車門開了,問:“想坐什麼型號的超跑?”
許星洲:“不了不了……”
超跑是想坐的,許星洲想,畢竟這輩子還沒坐過什麼跑車呢。但是怎麼想都覺得太尷尬了,能不能好好搭一輛普普通通的順風車別給自己加戲……
而且為什麼老覺得他跟個孔雀似的……
許星洲憋悶地想。春天來了秦渡怎麼這麼花枝招展,是因為那個那個本來可以吃豬扒包的小姑娘嗎……
秦渡擰了擰鑰匙,汽車嗡地發動了,許星洲系了安全帶,車裡有一股令人舒服的皮革和香水味道。
許星洲接著意識到,秦渡今天的確噴了些香水,帶著一絲北非雪松又壞又溫柔的味道。
……他根本就是來勾搭那個姑娘的吧。
許星洲簡直不受控制地想。
“……那個,”許星洲點了點秦渡的肩膀,狀似不經意地問:“你那天要來給送豬扒包的那個女孩子,是哪個院的啊?”
窗外新綠變換,陽光明媚,秦渡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點開了播放器,放了一首英文慢搖。
“……嗯,”秦渡漫不經心地胡謅八扯:“好像是臨床醫學院的吧,我也想不起來了。”
許星洲:“……”
許星洲悶悶地嗯了一聲,抱著胳膊,朝窗外看了過去。
——心裡酸酸的。
許星洲將腦袋靠在了車玻璃上,外頭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突然覺得自己沒化妝出來真的太蠢了……沒化妝看上去都沒什麼精神,素面朝天。
‘人家可和你不一樣。那姑娘長得漂亮,又可愛又有禮貌,見了我就知道要叫師兄。’
許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