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感情這事可禁不起玩笑。」
任由我在桌下，伸手掐他的大腿，都快掐紫了。
他表面還是波瀾不驚，眼神堅定。
「叔叔阿姨，我是認真的。」
「連陳彥也不知道，其實我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他了。」
我媽的眼神掃向我，這我是真不知道。
後來我才知道，封嶼是真能忍。
他從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對我圖謀不軌，硬生生忍到現在。
十年來，我沒心沒肺地把他當作好兄弟，而他卻想當我男朋友。
封嶼知道這樣的感情不對。
所以他甘願繼續扮演一個好兄弟的身份，裝作若無其事地留在我身邊，伴我左右。
他以為他的暗戀會永無出頭之日。
直到那天，我無意中發錯了消息。
心中的湖泊，無風自起，掀起了陣陣波瀾。
他在賭，他想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有意義。
瘋狂試探後，是他一步步地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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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認的態度，是他坐在這裡的底氣。
說實話，我現在也拿捏不準自己的心思。
和封嶼相處的大部分時間裡，我都能隨心所欲做自己。
甚至隻要跟著他，我就會莫名地安心。
這十年來，他一點一滴地在滲透著我的方方面面。
我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若是完全脫離他，我可能真的沒有勇氣做到。
所以我才會在失去和擁有之間權衡利弊。
當我發現擁有的利大於失去的弊的時候，我就發現已經離不開他了。
所以，此刻沉默的飯桌上，我也不敢開口。
我不知如何辯解，也不知如何承認。
7
預料之內。
我媽沒有同意。
甚至一改先前的好態度。
當著封嶼的面，把外賣都扔進了垃圾桶裡。
趕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向我的眼神委屈又無奈。
我嘆了口氣。
「媽，不是你說的，如果相親不滿意，談個男的也行嗎？」
「現在談一個你熟悉放心的男的，怎麼又不行了呢？」
我媽抱著手臂，斜睨了我一眼。
「那不過是我隨口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
我媽就是這樣，為了讓我做某件事，總能給我附加一些引誘我，而又無法實現的承諾。
我一下子又來了氣，語氣不免激昂了些。
「那我說要談，不是隨隨便便的啊！是認真考慮過的！」
我爸站在我媽身後，悄悄地為我豎起了大拇指。
而封嶼望向我的眼神，又驚又喜。
在此之前，其實我並沒有給他任何希望和承諾。
所以他的內心很忐忑。
我知道他是想通過這次坦白，來表明喜歡我的心，以及自己的態度。
我媽氣得指著我，欲言又止。
我爸站出來，表面替我媽說話，實則幫我解圍。
「你給我出去，等你想通了再回來。」
我拉著封嶼就要走。
他對著爸媽九十度鞠躬，真誠而又慚愧地道歉。
「等等。」
我媽叫住了我。
我還以為她妥協了。
「把桌子收拾好，再給我滾。」
我倆剛揚起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
封嶼幹得很賣力，連桌子都擦了三遍，愣是沒讓我動手。
他一手提著垃圾袋，一手牽著我離開。
臨走前，又再三道歉。
走到樓下，我甩開他的手。
「這下你滿意了吧。」
封嶼扔完垃圾，直接高興地抱著我的膝蓋舉了起來，一臉興奮。
「剛剛你說，想要和我談戀愛，是真的嗎？」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男的摟摟抱抱，著實不雅。
我慌得環顧四周，低聲吼道：「快放我下來。」
「你承認我再放你下來。」
我揪著他的耳朵，質問道：「怎麼？你還想始亂終棄？」
「怎麼可能！」
「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你隻管放心！剩下的就交給我就好！」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興奮。
封嶼就像一個大狗狗一樣，興奮地抱著我在原地打轉。
他溫柔的眼眸中，倒映著我和身後那一片火紅的晚霞。
如同泛在他臉頰上的紅暈，是那樣的羞澀迷人。
如果時間可以在此刻定格……
不用理會他人的目光。
不用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取向。
那該有多好。
8
時間恍惚，我仿佛想起了十年前的盛夏。
我和封嶼剛認識那會兒。
其實，那時候我們並不是那麼熟絡。
正值那年，世界並不太平。
誰也想象不到，在二十一世紀，還會發生戰亂之事。
無數人流離失所、無數人失去親人、無數人在戰亂中茍活……
戰火紛飛，生命流逝……
是他們不想活嗎？
是他們不能活。
而如今，身在華夏的我們。
不是身在一個和平的年代，而是身在一個和平的國家。
國家致力於教育。
那教育的意義又是什麼？
我想，不外乎是：
讀聖賢書，聞窗外事。
能辨是非，心有大義。
於是，我連夜在貼吧上敲下千字長篇，呼籲世界和平。
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當所有人都關注起來。
凝聚的力量便會散發出無限光芒。
而封嶼便是那星星之火。
他是第一個帶頭轉發文章的人。
他和我的觀點不謀而合。
我想與這樣善良的人交朋友，應該不會錯的。
這一交，便是十年之久。
9
即便是我們相識那麼久，他還是第一次來我的城市。
封嶼說想更好地了解我。
於是，我帶著他在這裡住了幾天，日日遊山玩水，好好領略了一番這裡的風土人情。
我們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光明正大地牽著手走在路上。
如果忽略我爸那一通又一通的電話，這日子是過得愜意又自在。
封嶼第一次主動松開我的手。
「接吧。
你總不能為了我，連你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看吧，他總是那麼善解人意，輕輕松松地就能點破我的窘境。
雖說過去了幾日，但我不知道家人的怒氣消了沒。
我不想讓他聽見家人對他不好的評價。
而我也不想舍棄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我怕他們要我，在你和他們之間抉擇。」
「你知道的，任何一邊我都不想放棄。」
我說出了我的擔憂，而封嶼隻是淺笑著摸摸我的腦袋。
「即便是短暫的分離，也不能代表什麼。」
「隻要知道，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便好。」
「沒能做到讓你家人滿意，是我的責任。」
「我會盡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總有一天，他們會對我刮目相看的。」
在封嶼的勸說下，我最終還是接聽了電話。
電話一頭，是我爸小聲的埋怨。
「我不是和你們說了，在外面要收斂一點嗎？」
「牽手逛街就算了，還被拍到，傳到了你媽的手機裡。」
「你媽現在氣得很，讓你馬上回來呢！」
下一秒，就聽見我媽洪亮的聲音穿透而來。
「你們在嘀咕什麼呢？」
「讓那臭小子馬上回來見我！」
聽得出來，我媽快氣瘋了，比起之前我不願相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次，我沒敢讓封嶼一起。
他執意要跟我上來，卻被我媽關在門外。
我媽盯著我，語氣有些沉重。
「你是真的想好了要和他在一起？」
「還是氣我上次，自作主張幫你安排了相親？」
相親那件事，隻是導火索。
真正讓我堅定地是封嶼那絲毫沒有想掩藏的態度。
是他讓我覺得，就算被全世界不理解也沒關系，我依舊想和他在一起。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就像當日他不假思索地承認和我的關系一樣。
「即便是未來在一起後，困境艱難也願意？」
「媽，困境是人為制造的，隻要我不在意，就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我。」
我媽見拗不過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默默地從桌子底下掏出一本薄薄的本子。
10
我爸在一旁沉著臉，緩緩開口。
「上次你媽進醫院，順便做了個全身檢查。」
「報告出來了，一直忘記去拿了。」
「昨日醫院打電話來，才發現，你媽……」
我爸聲音停頓，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看他們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我一把奪過那本薄薄的卻能主宰別人生死的病歷。
肝硬化 2 期。
「這個病，不是無藥可治，但後續治療需要花費大量的錢。」
我媽緩緩看了我爸一眼，伸手觸碰了一下他。
我爸淚如雨下，哭得更大聲了。
我捏著那頁紙張，反復查看，手在微微顫抖。
「你確定，有了我這個拖油瓶，他還願意和你在一起？」
我媽這個問題，問得我有些哽咽。
剛剛我還信誓旦旦地說，困境都是人為制造的，隻要我不在意，便沒有什麼能夠難倒我。
但也有很多困境，讓人身不由己。
我有些不敢保證，他願不願意與我共患難。
畢竟，我沒有權力去主宰別人的選擇。
在我哽咽著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
門外剛剛還在悉悉索索的動靜，戛然而止。
家裡的隔音條件不好，隻要站在門外，就能聽見屋裡的對話。
想必，他也知道了。
那一刻，我的心不免得有些難過。
原來，愛，也是那麼容易被打敗。
下一秒，劇烈的敲門聲嚇我一跳。
緊接著，就聽見封嶼在外面著急吼叫的聲音。
「我願意！」
「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都願意和你共同承擔。」
「你別怕！」
「我有個表哥，是這方面的權威，我到時候聯系他，問問他有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
心，死灰復燃了。
我媽看著我，滿意地笑了。
我爸跟著也用袖子擦幹了眼淚，又恢復了一臉平靜的神態，隨手開了門。
封嶼站在我身側，坦然地接受我媽眼神的巡視。
我有些疑惑，「怎麼回事？」
我媽緩緩道：「他成功通過考驗了。」
我看了一眼我媽，又看了一眼我爸。
他連忙擺手，撇清關系。
「不關我事，是你媽要我這麼做的。」
「我不這麼做，今晚回不了房睡。」
我的視線漸漸轉移到我媽身上。
想起之前我媽謊稱急病讓我回來相親一樣。
如今又謊稱重病，甚至不惜弄個假病歷，來試探我們的感情。
我的怒火蹭的一下竄上心頭，一把將病歷甩在地上。
「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健康來開玩笑？」
「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我媽被我兇地啞口無言，這會兒又一副小女子模樣縮在一旁，小聲道歉。
「對不起，再也不會了。」
喉嚨裡呼之欲出的話，又被堵了回去。
封嶼見我臉上不對勁，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拽著他的手，匆匆離開。
11
「對不起，要讓你忍受這麼奇怪的家庭。」
封嶼牽起我的手，眼神誠懇。
「對我來說，這並不奇怪。」
「天下的父母都一樣，會擔心自己的孩子，想要為他排除萬難。」
「你可知道？」
「我的母親，養了我沒多久，就去當了無國界醫生。」
「意外死在了異國他鄉。」
「我的父親，他覺得生意比我重要，所以在我人生很多重要時刻，他都缺席了。」
「一開始我會埋怨她們，生我又不要我。」
「後來我長大些才明白，我的母親做著很偉大的事情，我應該以她為榮。」
「而我的父親，努力把生意做大，也隻不過想要我生活過得再好些。」
「我沒有權力去責怪他們。」
「所以我很羨慕你，有關心疼愛你的爸媽。」
我想起，大學畢業典禮那時……
寢室裡所有人的父母都如約出席。
我爸會捧著一束花出現在我面前。
就連我媽因為工作來不了，也會發來一段視頻囑咐祝福。
唯獨封嶼，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人潮擁擠的操場上。
他那落寞的眼神刺痛我的心。
我越過眾人，走到他面前。
「大好日子，哭喪著臉做什麼？」
我將手裡的花，塞到他懷裡。
「快來和我合照。」
我無視他的驚訝，拉著他和我家人合照。
那張照片，後來也一直被用作他的手機壁紙。
出來社會後，有時候我們也會聊掏心窩子的話。
但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關於自己父母的事情。
竟有這樣一層原因。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好抱著他輕拍他的背脊。
封嶼更加用力地回抱我，仿佛要將我揉碎，進入身體裡。
「沒關系，早就看開了。」
靜默的氣氛漫延開來。
良久，他緩緩開口：「所以，你也不要生你家人的氣。」
看吧，他總是能輕松地消除我的脾氣。
12
封嶼領著我回家。
莫名其妙地成為了我們家庭關系中的調解人。
我媽對他的態度發生了 360 度的轉變。
趁我媽點外賣招呼他的時間，我爸走到我身邊。
「怎麼樣，老爸的演技好吧？」
我爸卻揉著胳膊，小聲嘟囔：「你媽掐我那下，下手真是狠，疼得我眼淚直飚。」
我翻了個白眼，還是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剛剛他哭得那一下，真的嚇到我了。
「希望沒有下次，我的心臟受不了。」
我爸連忙擺手。
「不來了，不來了，騙人這種事損陰德。」
「放心，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我爸那豪言壯志的話剛說完，我媽就沖他吼了一句。
「老陳，去拿外賣！」
我爸笑著點頭, 屁顛屁顛地就走了。
我：「……」
還是熟悉的飯桌談話。
這次封嶼掌握著主動權。
「阿姨，你放心，我不會讓陳彥受委屈的。」
「日後, 我會更努力地賺錢，給他更好的生活。」
我媽當下臉色就變了，啪地一下放下筷子。
封嶼以為自己說錯話，緊張得不知所措。
「叫什麼阿姨！？叫媽！」
我：「……」
我爸又在一旁嘀嘀咕咕，「我才不會那麼隨意呢！」
但沒人在意。
我媽又和封嶼聊起來。
「對了，你剛說你爸是做什麼來著？」
封嶼連忙回答。
【開酒店的。】
「國際五星級連鎖酒店。」
「目前全國各地都有我家的產業。」
聞言, 我爸驚掉筷子。
「難道那赫赫有名的封氏集團……」
封嶼點點頭。
我爸慌得語無倫次。
「爸！不是！我是讓你叫我爸！」
連帶震驚的還有我！
什麼！？
同床共枕的男友！
真實身份竟然是富二代！？
可他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
有時候甚至租不到房，還委屈巴巴地求我收留！
我恍然大悟！
中計了！中計了！
中的竟是美男計！！！
13
封嶼又領著我回家了。
回到了我們第一次溫存的家。
我走的這些天，封嶼一直住在我這。
扮演好自己的乖巧人夫角色。
下班後, 他會提著自己在超市精心購買的菜, 精心鉆研廚藝。
等到飯都涼了，確定今日我不會回來, 才依依不舍地吃飯。
接著就會把家裡每一個角落, 都打掃得幹幹凈凈。
確保我回來的時候, 能感受到一個舒適的環境。
我摸了摸能發出嘖嘖響聲的玻璃。
「你這是打算當我的保姆？」
「我可沒錢付你。」
封嶼從身後環抱住我的腰, 腦袋擱在我的肩上, 直勾勾地盯著兩人的倒影。
腰身輕輕往前壓，「用別的償還，也行……」
一聽這話, 我的腿不自覺地酸軟。
封嶼輕聲笑了笑，箍著我腰的手漸漸用力，防止我滑下去。
「不過, 今天先放過你。」
窗外的點點星光，拉遠了我的思緒。
曾經, 我站在樓下仰望著萬家燈火。
想象著, 家家戶戶桌上的熱氣騰騰的飯菜, 歡聲笑語的場面, 其樂融融的嬉鬧氣氛。
再一看, 自己格格不入的漆黑房間。
內心的心緒, 孤獨又寂寞。
每天總會盼著, 這座城市裡長亮的萬家燈火，也會有一盞為我而亮。
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家裡人總會催婚。
不是因為傳統，更不是為了傳宗接代。
而是你在對生活感到無望, 陷入困境的時候，總會有人奮不顧身站出來，拉你一把。
其實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沒有意義的。
有意義的是, 你在人生中遇到的每一個人, 都會給你帶來獨一無二的感受。
大部分人都是生命中的過客, 隻有小部分人會成為生命中重要的存在。
唯有一個，是注定攜手相伴終生的伴侶。
支撐我們走完這趟人生的，是愛。
而愛, 無關性別。
封嶼，早就成為了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他，也為我點亮了我那期盼已久的點點星光。
願你也能早日尋得屬於自己的那盞燈。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