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秉著一種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也就那麼一點點的失落心情。
顧訣撿回了自己的兒子,留了個字條。
之後放寒假,他以學習為借口,養貓為理由,搬到了學校附近的高級公寓,誰打電話叫都不回去,跟自己兒子共享天倫之樂。
期間父母姑姑哥哥們輪流來探望,連秦粟也跟了來,又一次誠懇地道歉。誠懇到要不是他是當事人,他兒子是受害者,他也要信了的那種程度。
顧訣以前看在秦粟身份的份上給秦粟講題,跟她說話的時候,其實從來都沒好好看過一眼這個妹妹。連她的臉在他這裡都是一堆符號化的東西——也就是一張臉上貼著她的名字,能認出來而已。
不過……同齡女生中,好像也就隻有阮安安在他這兒是有清晰圖像的。
還是用幾千萬像素拍攝的那種。
顧訣自認識人很準,平時出去幹架打個照面就知道對方是個真的狠角色還是色厲內荏。那天秦粟跟著姑姑來他公寓的時候,他第一次正兒八經跟秦粟對視,卻突然發現,這女的眼底藏著什麼呼之欲出的東西。
她看著他,面容安靜,可眼睛出賣了她。
那種狂熱、渴望,實在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該有的。
顧訣心裡冷笑,不管誰說什麼,他學還沒上完,更加堅定不移地住在外面。
寒假過後開學,顧訣還是跟上學期一樣,動不動穿著一中校服戴著口罩進去溜一圈看看能不能順便偶遇阮安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種什麼心態,就安慰說是替笨笨看救命恩人的。
雖然概率很小,但多去幾次總能碰到。
後來某次放學,還非常湊巧地遇到了她被人劫財的場景。
顧訣把握好時機,在小姑娘面前耍了一波帥,雖然後來回想起來有些中二,但總體來說還算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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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當時心跳快得不正常,想象一下她在身後探頭探腦的樣子,就瘋了一樣地覺得她可愛。
那群人其實沒有一個有真功夫的,湊在一起好充數了,比面團還不禁打。
最後顧訣沒有把那群人揍到進醫院,是因為他們隻是單純想劫她的財。現在想想,劫色的話可能他失手揍死那幫人也說不定。
高考完,顧訣的高三生活結束。
既然不上學了,就可以隨時隨地帶著兒子護著兒子,他搬回了家。
大概是因為很久見不到他一面,等顧訣再次回家的時候,秦粟顯得非常急迫。
得知他要出國讀大學幾年不回來,秦粟原形畢露。顧家是經常會在晚餐的時候喝酒的,不多,但秦粟可能是有心事,喝到微醺,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和顧訣對話,將她的那點心思公之於眾。
滿座哗然。
後來姑姑來找他,顧訣也直接說了,跟了顧家十年的從不撒謊的阿姨告訴他,親眼看到秦小姐虐待一隻勉強剛到一歲的小貓。沒說細節,但顧訣給姑姑看了笨笨身上那道疤。
他幹脆全都攤開說了,“姑姑,虐待小動物的傾向,是能窺見某些心理疾病的端倪,我對她毫無好感,但她是你親手養大的女兒,我建議你帶她看看心理醫生。”
別再出來禍害人。
後半句他沒說出口,但顧訣姑姑很明事理,知道這件事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始末。秦粟藏了一整年,全家除了顧訣本人沒有一個人發現的隱秘心思,所有人都以為秦粟隻是喜歡顧訣這個哥哥,卻不想是那種喜歡……
以及把憤怒轉移到他的貓身上……
最後姑姑跟他道歉,顧訣非常快地截斷了。錯的是她,不用別人道歉,他也不會遷怒誰。
顧訣其實挺慶幸,因為按照某些電視劇裡的套路,估計家裡人發現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喜歡上哥哥,不僅不會拆散,還會撮合。
索性他家裡都是正常人,父母哥哥十分理解這種膈應的心理,曾經說要給顧銘顧訣找像秦粟這樣的媳婦的顧夫人也再絕口不提這茬。
顧家一直以來都有開拓海外的意思,後來兩年國內這邊勢頭非常穩定,顧銘大學畢業也要出國讀研,於是顧氏夫婦幹脆直接暫時搬家到國外。
跟她有關的回憶,都在高三那個夏天停止了。
那時候真他媽沒心沒肺,還傻逼。
顧訣後來不止一次地這麼想。
顧二少這麼多年來從沒對哪個女生生出過異樣的感覺,阮安安是第一個。
他一個人慣了,深知被喜歡上是一種麻煩,而秦粟的事讓他更堅定不移地這樣認為。
但與此相對,他也下意識的,從來沒有往“他也會喜歡誰”這方面考慮過。
他那時候,好像隻是把自己去看阮安安的行為歸結為……有趣,以及“替笨笨看的”。
所以後來在國外每次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蠢透了。
那時候瘋狂暗示自己,一切對她的特殊感覺都是因為她救了他兒子,他覺得有趣而已,最騷的是還硬生生把自己說服了……
有趣個屁,真的跟個憨批一樣。
真正的順序明明是——
他撿到兒子,他丟了兒子。
她撿到他兒子,他看上她。
很神奇。
是個兒子帶領爸爸找到媽媽並且陷入愛河的劇本兒,隻不過這個愛河他先一步踏入了。
顧訣這張臉在國外也是非常吃香,更別提他還是全美大學籃球聯賽某年冠軍隊的控球後衛,人氣高到令人發指,示愛的告白的更有直接想跟他約一發的……
不管男女,都有。
連處兄弟之前都得先確認一下是直的彎的才放心。
後來有一個亞洲女生,走在他前面的時候,背影和阮安安相似度到了百分之九十。
黑頭發,披肩,連長短都一樣。她穿的衣服很寬大,和曾經一中的校服在阮安安身上的效果格外相似。
在身邊一眾同學的起哄聲中,顧訣追了上去,但看到女生驚愕發紅的臉那一瞬間,是鋪天蓋地的失落感。
不過,自那之後大家都知道了——商學院那個誰也追不到的高嶺之花喜歡黑長直。
除了學習和遊戲,顧訣對這些一直意興闌珊。
直到某天回家,看著正在玩玩具的笨笨,看著它已經幾乎看不出疤痕的腿。
他突然很想念那個高三的冬天。
那個每天下午第四節課準時去蹲牆頭的冬天。
很想念他背靠著樹,邊玩葉子邊看著下面女孩兒對著他的貓溫聲細語,聽著她跟貓說這一天哪科老師又討人厭,看著她為了他的貓到處發帖,最後自己戀戀不舍把兒子帶回家的那個冬天。
為什麼記不住別人的臉偏偏是她,為什麼看到黑長的披肩直發會幌神……十幾歲的時候,那些別扭的小心思全都明朗起來。
是喜歡。
……
顧訣自己也覺得自己當初很傻逼,所以沒有跟任何人敘述過和阮安安這段完整的來龍去脈,隻是大概給幾個發小省略著講了講,這事兒被薛昭調侃為“反射弧可繞地球一圈”。
有些事情不能給阮安安講。
顧訣也沒說顧家那些事,他隻說當時他住在這邊的親戚家裡,笨笨走丟是他用一句話帶過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
顧訣轉過頭,看著身側滿臉寫著懵逼的人,對著她笑了一下,“你好像一肚子問題要問我?”
“不是……”阮安安緩了緩神,消化了一下他的話。
顧訣講得很簡潔,剛聽到他去一中打架結果撞見她在給笨笨喂食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類似於“等等他為什麼把去打架說的很吊的樣子?”、“臥槽這麼早就有這麼深的緣分了!”、“笨笨豈不是我們的紅娘?!”等一系列的想法。
可到後來……
阮安安覺得不可思議“我跟笨笨在下面說話,你就在上面聽著呢?”
當初做的蠢事……現在聽起來,而且是被當事人問起來,顧訣很罕見地生出一種類似尷尬的感覺。
他捏了捏鼻梁,“……也不是每天都聽的,我就……去了幾次而已。”媽的。他心裡暗罵。
阮安安睜大眼睛“可是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一生,然後把它帶走?”
“……因為當時親戚家裡有些事。”顧訣想了想,稍微改了改,“其實趕走笨笨的是親戚家一個討厭貓的小孩……當時沒能立刻把它接走,就是因為害怕接回去再出事。”
阮安安“啊……”
她一隻手被顧訣拿著把玩,忍不住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趴在顧訣腿上的小貓,“小可憐……”
顧訣接著說“所以才旁觀你照顧它那麼久。”阮安安感到她的手被捏了捏,聽到這人又說,“對不起。”
nbs “……”
阮安安頓時特別不自在,抬眼看他“你為什麼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當時是願意養它的……”
“不,”顧訣搖頭,“那個應該是‘謝謝’,”頓了頓,他別開視線,“這句‘對不起’……我是為聽你跟它說話道歉。”
“……”流氓慣了的人這麼正經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那麼多年前自己都跟一隻小貓嘮嘮叨叨些什麼話,阮安安早就忘了。
她立刻道“沒事的,反正我都不記得了……那時候十幾歲,跟隻小貓能說什麼話呀,肯定都是些沒營養的口水話。”
聽她這麼一說,顧訣突然想到。
他在國外幡然醒悟“這他媽原來是愛情”的時候,總是做夢,因為是他刻意記住的東西,夢裡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晰。
醒來……他就把她那些話挑挑揀揀地寫在一個本子上。
做一次夢就補充一次,後來那個本子裡全是她的口水話。
……當然,這件事這輩子也不會讓她知道。
“所以後來你看到我發的帖子,知道我不能養,你就把笨笨抱走了?”
顧訣點頭。
這事兒阮安安到現在還有印象。
當時馬上就要放假了,她還找不到人養,而且笨笨走路似乎還沒恢復到現在這樣,那麼長的疤還有些跛,貓舍也不可能要,天天愁。
直到有一天她貼了養貓啟事,似乎說了一句“笨笨很可愛,希望喜歡貓的好心人收養”之類的話。
隔天笨笨不見了,她給它搭的貓窩上用石頭壓著一個字條。
“我養了,放心吧。
——好心人”
洋洋灑灑九個大字,很好看。
明顯是男生的字跡,一看就筆觸年輕,張揚不羈。
不光是字跡,還有說話風格,阮安安一直都覺得收養了笨笨的應該是個學生,在放學路上偶然路過看到了,所以撿走。
一個寫字好看、心腸很好的男生。
這是她對那個素未謀面的人唯一的印象。
她在後來的日子裡很想念那隻小貓,尤其是剛放假回家,每天面對著一群令她反胃的人時。
但隨著時間流逝,那半個多月的回憶也變得很淡很淡了。
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那個收留它的“陌生人”。
……更沒想到兜兜轉轉,那個陌生人如今是她的男朋友。
阮安安一直以來還挺注重自己的形象,除了某些忍不下的時候,都不會口頭說髒話。
但現在實在是不行了。
“我還是不敢相信”阮安安整個人一下子靠進沙發裡,“這他媽是什麼緣分啊”
“那你最開始就認識我了……”阮安安突然警覺起來“所以我們最初認識的時候,你抱著什麼心態啊?”
“覺得我是貓的救命恩人所以對我刮目相看?”